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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爹和娘都是苦口婆心地劝慰,话到这个份儿上了,沈宁欢也只能勉强答应。
次日,接近中午的时候,长姐沈宁青和姐夫温承一大家子回来了。沈宁欢也看到了传说中的谭公子,样貌清俊,为人也有礼。大家心照不宣地留了相处空间给两人,沈宁欢礼貌性地陪同着,却只是像待客一样疏离,大多时候像有心事似的,愣愣看着花园里的草木。
那谭公子也是善解人意的谦和之人,见她如此,心里也有了数,只在沈府留了一晚,便告辞离开了。
沈家人看在眼里,虽然遗憾,也不忍心责备沈宁欢什么,只能由着她去。
沈宁青一家回来后,京城连着好几天都是阴雨绵绵,因此大家一直没寻着机会出门。好不容易放晴了,沈瑄忙着商行的生意,温承又得去会一个友人,于是只有姐妹二人带着彦儿出去玩。
彦儿自小在通城长大,见着京城里纵横交错的河流和来往的船只,觉得很新鲜,一直吵着要坐船。沈宁青想,坐船的话也轻松些,便租了一条小木船,顺着主河道漂流而下,往荣锦街的方向去。
彦儿十分乖巧可爱,沈宁欢又许久未见,一直不停地逗她玩儿。行至半途,天空又飘起毛毛细雨,兰鸢和另一个随行的丫鬟连忙撑起伞。沈宁欢比坐在旁边的亲娘还操心,怕彦儿到处乱跑淋着雨,索性抱着她坐在伞下,教她玩七巧板。
小桥流水,烟雨朦胧,她偶尔抬头看眼前这片诗情画意,也觉得心情颇为开阔。
木船缓缓穿过一座石桥,水中的浮光掠影被轻轻撞碎。
“宁欢。”
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沈宁欢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她左顾右盼,没看见什么人。怀中的彦儿却扬起小肉手,指着刚刚穿过的石桥。
“哥哥!花……花花!”
什么哥哥花花的,沈宁欢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沈宁青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却是轻轻地笑了。
“哎哟,难怪让我妹妹这么记挂,倒是会想心思呢。”
沈宁欢顺着她的视线抬头。
桥上有位青衣公子执伞而立,霞姿月韵,风采无双,在如诗如画的烟雨中自成一派风景。
墨绘着桃花的伞面氤氲着雨雾,只见那些泼墨桃花一簇簇相继开放,转色为绯,春意浓稠。
那人歪着头,与沈宁欢对视半晌,忽而笑了。那一笑仿佛云开雾散,令满城风光都为之失色。
“这样也能相遇,是不是很巧?”
沈宁欢抱着孩子,无暇理他,却悄然抿住了嘴角的笑意。小木船慢慢顺水而下,她狠了狠心,扭头不看了。
“他就是那位林公子?”沈宁青问。
“嗯。”
“的确出众。”沈宁青说得轻描淡写,内心却是极为讶异的。她常常跟着夫君出席些筵宴,权贵子弟接触的也不少,这般出挑的风采气度还不曾见过。想到这里,她又面露一丝忧虑,若能门当户对就再好不过了。
船驶进一条较为狭窄的河道,两岸渐渐从高楼大户变成一些特色小铺面。
沈宁欢见姐姐欲言又止,有些在意,正要询问,却见另一艘小木船迎面向她们漂流而来,静立在船头的人挺拔隽秀,正是林亦。
这分明是来找她了。
沈宁欢抱着彦儿,低头摆弄七巧板,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去就去吧。”沈宁青从她怀里把彦儿接过,笑着道。
“可是——”明明是陪姐姐出来游玩,自己一个人跑了,像个什么样子。况且,她们若不是一道回府,和父亲母亲也不好交代。
“也不可太过贪玩。”沈宁青看出她的顾虑,以长姐的语气告诫,“申时,我们在通和街路口碰面。”
这下,沈宁欢心中的担忧散去了大半,感激地看了姐姐一眼。
两艘船眼看着慢慢接近,但沈宁欢不会游泳,见四面都是茫茫河水,还是心头惴惴。
“过来。”林亦伸出手,定定凝望她,温和厚重的嗓音透过烟雨传来。
沈宁欢把心一横,在两艘木船即将磕上的时候拉住他的手,奋力一跃。
一只脚刚迈上对面的船,船身就明显晃悠起来。她完全没法站稳,慌得不得了,整个人往前跌去。林亦张开双臂,顺势接住她,把人护在怀里。
沈宁欢手忙脚乱,慌忙中勾住他脖颈,有了依靠后双脚终于稳住重心。她深呼吸调整了片刻,从他怀中慢慢抬起头。
那人揉揉她的头,清澈的眸子流露温柔笑意。
“没事了。”
彼此贴得极近,沈宁欢几乎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温度。她脸上发烫,赶紧收回手,板板正正站好,煞有介事整了整凌乱的裙摆。
林亦似笑非笑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人,也不说话。
沈宁欢其实想过再见面要问什么。她想知道林亦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家世,他的一切,以及他对自己的态度,到底是像娘亲说的那样不堪……还是一心一意只许她一人。林亦有认真的一面,但大多时候总是随意不拘,甚至轻佻浮薄的,她心里根本没有底。
可临到眼前,她脑子里空空荡荡,想问的那些话都不翼而飞了。
“你怎么……”
“你确定,我们要站在这里说吗?”他眉眼微弯,眸子里笑比这朦胧烟雨还要温柔缱绻几分。
沈宁欢四处看了看,两人所站的位置是船头,没有遮挡。此时天空还飘着毛毛细雨,她站在雨里发呆这么长时间,林亦也一声不响陪着她淋雨。
沈宁欢略带歉意地低下头,冷不防被那人扣住了手,拉进船篷底下。
两人找位置坐好,小木船重心不稳,晃悠了几个来回,慢慢平衡。沈宁欢的额发、睫毛都沾了细密的雨水,林亦便抬手帮她一点一点拭去。见她微微垂着眼,十分安顺的模样,忍不住倾身上前在她额角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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