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耳朵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穆研之总觉得，自从上周六开始到今天刚好一周，沅洱那小姑娘在有无无意地躲着自己，接她放学不再坐副驾，而是一个人坐在后座，吃饭的时候不坐他隔壁，他去北楼找她，她总往主楼跑，补习的时候总离他一段距离，摸她脑袋的时候总下意识地躲开等等。

　　这会儿，他看了眼坐在他对面开心地吃着明瑜夹给她的油焖大虾的小姑娘，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他想了想，站起来，也夹了一只大虾伸长手臂放到了她的碗里，谁知道小姑娘只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还把他夹给她的那只大虾夹起来，放到了明瑜的碗里。

　　“穆妈妈，你多吃点儿。”

　　那声音甜得啊！像吃了一整罐蜜糖似的。

　　“……”穆研之。

　　他是有毒还是怎么了？有问题，肯定是有问题。

　　穆研之闷着一口气，决定吃完饭找她好好聊聊。

　　吃完饭，沅洱刚放下碗筷想走，就被坐在对面的穆研之喊住，“沅洱，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事情要问你。”

　　“啊？”沅洱愣了下，有点儿不情愿，“什……什么事？”

　　对面的明瑜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也有点儿担心，“研之，怎么了？有事好好说。”

　　明瑜自然知道自己儿子对沅洱花了多少心思，比他们这些长辈要用心不知道多少倍，可很少见他在大家面前露出这副严肃的模样，虽然知道他不会做什么，可明瑜还是有点儿不放心。

　　穆研之知道明瑜担心，叹息了声，好声好气地说：“没什么，就是有点儿问问她。”

　　说完，他看向畏畏缩缩的沅洱，声音放轻了些：“走吧！”

　　“好……好吧！”

　　花园的凉亭里，穆研之双手背在身后，目视前方。军人的敏感的触觉让他知道身后的人距离自己不过一米之遥。他看着前方路灯下随风摇摆的枝叶，心里的烦闷仿佛减轻了一点儿，默了会儿，突然转身。

　　“沅洱，我是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了吗？”

　　低沉的声音在这昏暗的灯光下听上去多了几分阴深，沅洱哆嗦了下，后退一步，刚站稳，面前的人似乎更加不悦。

　　“你后退是什么意思？我有那么恐怖吗？沅洱，你有没有良心？”

　　在看到她因为害怕而后退的时候，他真感觉自己的心被刺了一刀似的，隐隐作痛。以至于，他问出了这个问题，刚问完，就后悔了。

　　她有没有良心？

　　他知道她有。

　　他深呼吸口气，转过身去。

　　“我……”

　　沅洱愣愣地看着他背影，不知该如何回答。

　　想起那天晚上她偷听到的话，又加上他现在这般说话的语气，她心里突然就然生出了委屈。

　　他这是开始讨厌自己了吗？

　　从低头到眼泪落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难受得让她几乎窒息。

　　身后传来抽泣，明显带着压抑。

　　穆研之猛地转身，即使灯光昏暗，他也难看到一滴泪珠低落在地，小姑娘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惊慌失措，在战场上，即使再惊险的环境，他也从未惊慌，却偏偏在看见面前的小姑娘落泪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而且手足无措。

　　没有多余的思考，他猛地上前，把小姑娘抱紧怀里，“怎么哭了？”

　　沅洱没有回答，手臂没有一丝犹豫地穿过他的腰肢，抱住他的后腰，脸深深地埋进他温热的胸膛。

　　穆研之以为自己刚才的模样真的吓着她了，连忙道歉，声音哪里还有刚才的深沉，剩下的只有无奈与哀求。

　　“别哭了，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
　　“沅洱，别哭了，好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都不凶你了，好不好？”

　　低声的哀求下，怀里的人不但没有停止哭泣的举动，反而有越哭越烈的趋势，抽泣声不绝于耳，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哭得穆研之整个人都不好了，恨不得抽死自己。

　　他俯下头，嘴巴凑在沅洱的耳边，用近乎于卑微的语气哀求着。

　　“小耳朵，别哭了。”
　　“小耳朵，你再哭下去，我都要心疼死了。”
　　“小耳朵乖，不哭了，好不好……”

　　连续的哀求让沅洱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来，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男人的眼睛，“研……研之……哥哥……”

　　知道她一哭就结巴的毛病，穆研之轻声细语地哄着她，轻拍着她的背，“先冷静一下再说，好吗？”

　　“嗯！”

　　好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而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让穆研之彻底摸不着了头脑。

　　“研之哥哥，你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

　　穆研之皱起了眉头，抬手擦了下她脸上的泪迹，才低声问：“怎么会这么问？我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呢？”

　　他宁愿讨厌自己，也不可能讨厌她。

　　“可是，你刚才好凶，”沅洱吸了口气，继续说，“你还说我没良心。”

　　“我……”穆研之回想了下，“我不是这样说的，我是问你有没有良心。”

　　“这不是一样吗？”沅洱撅起嘴，抬头，凶巴巴地瞪着他，“反正你就是说我没良心。”

　　“……”

　　算了，反正这小姑娘犟起来是什么道理都不讲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错了，好吗？”刚说完，穆研之想起了自己喊她出来的目的，“不是，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一个星期都躲我？”

　　沅洱愣了下，没想到他是要问这事，心虚地撇开了头，“有吗？”

　　穆研之一眼就看穿她，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把那张写满的心虚的脸蛋给扳了回来，尔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有。”

　　而且，都快要躲到西天去了。

　　“没有。”沅洱坚决否认，说完，就想装哭，却发现眼泪都已经干了，这会儿是什么也挤不出来了，穆研之退后几步，背靠着冰凉的柱子，双手环胸，脸上哪里还有刚才心疼，有的只剩下准备看表演的样子。

　　他挑了挑眉，仿佛在说：演啊！你继续演啊！

　　沅洱也不傻，一下子就看出他的意思，她虽然冷哼了声，却又巴巴上前，“研之哥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问。”

　　“研之哥哥，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

　　“为什么这样问。”

　　沅洱迟疑了下，还是把那晚自己听到的说了出来。没想到，她才刚说完，面前的男人却笑了，还夸张地笑弯了腰。

　　见他这样，她生气地跺了跺脚，提高音量道：“研之哥哥，我是认真的。”

　　穆研之抱着肚子笑了会儿，怕小姑娘生气又不理人，便努力忍住了笑意。

　　“好，我不笑。”

　　“哼！”

　　“真不笑。”

　　“那你那弯起来的嘴角是什么意思？”

　　“天生的。”

　　“……”沅洱。

　　穆研之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啊！这跟你这一周以来都躲着我有什么关系？”他想了下，蓦地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难道，你以为我喜欢别的女生？”

　　不是喜欢女生？那是……

　　沅洱皱眉，“听你这语气，难道你是……你是喜欢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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