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此后的岁月里她总会想起他仰着头教她《诗经》的日子,然后努力的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却始终变不成她喜欢的人。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窈窕,岳笙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情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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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9712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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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窈窕起笙歌

作者:桃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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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一
      苏窈窕长得一点也不窈窕,反倒是个珠圆玉润,体态雍容的胖妞,这在崇尚杨柳细腰,体态轻盈的晋南国实在是有煞风景,好在她有着温婉佳好的面容、秋波荡漾的双眸,笑起来浅浅晕开的酒窝,还带着一口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倒也显得稚嫩可爱。
      晋南国但凡家中有位体态较丰腴的女子,其婚事总是全家天大的事,往往都是贴的万金才能嫁女,但是苏窈窕却不用担心,因为她有个聪明的爹爹,在她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便替她选好了夫婿,是那赫赫有名的安西将军的独子。
      窈窕五岁那年,母亲病逝,父亲随后也离她西去,于是她被未来的公公接到了上京的将军府,第一次见到了她素未谋面的夫君──岳笙。
      岳夫人抱着她,指着一旁眉清目秀的龀岁男童浅笑盈盈的说:“这是阿笙哥哥,是窈窕长大后的夫君。”
      五岁的窈窕并不懂夫君是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夫君长得好生漂亮,像极了那甜腻腻的糖馃子。她歪着脑袋,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岳夫人,“夫君有糖馃子好吃吗?”
      “噗嗤”岳夫人笑出了声,拉过男童的手,温柔道:“夫君当然没有糖馃子好吃,不过夫君会买糖馃子给窈窕吃,窈窕快叫阿笙哥哥。”
      一想到那甜甜软软的糖馃子,窈窕就笑的特别开心,她弯起嘴角唤了声“阿笙哥哥”,那软软糯糯的童声,就像带着江南水乡的朦朦雾气,一直软到人心底。
      岳笙大方的牵起那只白乎乎的手,“吧嗒”一嘴就亲在了那粉嫩嫩的脸颊上,吓得窈窕立马垂了眼,刚要“哇哇”哭起来时,岳笙却是一把抱过来,“好媳妇,别哭啊,我给你盖个印,以后你就只能吃我买的糖馃子了。乖,你也给我盖个印,以后我就只能给你买糖馃子。”说着便将自己的脸颊凑到窈窕粉嘟嘟的樱唇上。
      听说有糖馃子吃,窈窕也不扭捏了,直接一嘴亲了上去,还不忘糊了岳笙一脸的口水,他们两个都傻乎乎的笑开了,岳夫人在一旁看的是眉开眼笑,心情舒畅,将军果然英明,这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从此岳笙多了个小跟班,他没有兄弟姐妹,对于突然多出来的小媳妇很开心,还是个唇红齿白,粉嫩剔透的小媳妇,就像那白玉雕出来的娃娃一样,真是让人欢喜的不得了。
      二
      流年飞度,窈窕和岳笙在上京的花开花落中一路成长。
      眨眼间,十六岁的岳笙已经是个翩翩佳公子,白齿青眉,清隽雅致,上京城里多少姌袅娉婷的少女绞着帕子堪堪巴望着岳公子的青睐。而十三岁的窈窕仍旧体态丰腴,玉环遗风,是上京城中众多贵勋纨绔打趣捉弄的对象。每次窈窕被欺负的哇哇直哭时,岳笙总是攥着拳头将对方揍得鼻青脸肿,五年间岳笙替窈窕揍遍了上京的纨绔子弟。
      众人都羡慕窈窕被岳笙时刻保护着,关爱着,那该是何种福气啊。
      可窈窕知道,有些东西在她和岳笙之间已经开始悄悄变化了,他们之间开始有着若隐若现的隔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岳笙已经不再“吧嗒”亲上她的脸颊“好媳妇、好媳妇”的叫着了,即使是她被别人惹哭了,他虽是把她护在身后,却也不再是“不准欺负我媳妇”,“好媳妇”已经变成了“好妹妹”。
      这一年的上元节,岳笙第一次不带她去看六合街的花灯会,找了借口急急溜出府。六合街的花灯会是上京城最热闹的一天,多少邻国雅士都慕名而来,只为看那一年一度的花灯盛宴,窈窕已经盼了一年,怎可甘心待在府中临帖绣花呢?她带着贴身侍女桃儿从后门溜出了府。
      六合街热闹非凡,除了成千上万盏花灯外,还有时不时绽放的琉璃火,果真是“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
      窈窕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拽着桃儿穿梭在攒动的人群中,在各个灯谜摊前看那来至四面八方的文人墨客们为一盏心仪的花灯争文斗墨。
      就在那美轮美奂的花灯间,她看见了岳笙,俊美绝伦的少年捧着油纸包着的糖馃子,带着璀璨耀眼的笑容奔至粉衣纱裙的少女面前,少女带着娇羞含笑接过,恰好空中有琉璃火绽开,五彩斑斓的火星纷纷坠落,像一场光华的雨,笼着那对锦绣恣意的身影,那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啊。
      明明隔得那样远,窈窕却看得非常清楚,那是她的阿笙哥哥和兵部尚书的女儿,是那“上京双姝”之一的赵菱媛,是个“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的大美人。
      比肩继踵的人群,精美绝伦的花灯,璀璨华光的琉璃火,都成了模糊的幻影,窈窕捏着糖葫芦的手松了,那橙澈圆润的糖葫芦瞬间被碾成了脚底的泥。
      “小姐”桃儿护着窈窕在人群中穿行,可窈窕只是呆呆站在原地不动,就这样被纷至沓来的人群挤倒在地,桃儿慌张来扶,却见窈窕早已满面泪痕,吓得上下仔细查看有没有被伤着。
      窈窕自顾的哭着,她的阿笙哥哥喜欢赵菱媛,那是多美丽的女子啊,大概她这一辈子都不会有那么美丽的时候。
      她越哭越凶,这一次没有岳笙来替她擦掉泪珠,她知道她的阿笙哥哥不再是以前那个牵着她的手给她买糖馃子的小夫君了。
      三
      暮春初夏的日子总是带着沉闷的热意,一如窈窕的心情,自从上元节的花灯会后,她就不曾开心过,将军府里的众人都以为她在耍小脾气,总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就连岳将军岳夫人也时不时的送些小玩意来,可她还是不开心,岳笙也是变着法的哄她开心,可每次看见岳笙她都好想哭,却又只是红着眼睛将泪珠生生逼回去。她是个爱哭的姑娘,岳笙早已习惯她眼中蓄泪的模样,每次都是摸着她的头安抚着“好妹子,有什么事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做主”,窈窕总是忍着泪跑开,她的阿笙哥哥喜欢上别的姑娘了,他不想要她做媳妇了。
      窈窕望着铜镜中圆润润的脸蛋,做了个很重要的决定,她要做个像赵菱媛那样的女子。她将那些心爱的糕点全部赏给了桃儿,还有岳笙给她买的糖馃子她统统都不吃了,每顿只喝半碗小米粥,即使饿的快要晕了她也坚决不多吃一口,桃儿总是心疼的劝她,她也绝不动摇。她还去骑马,射箭,舞剑,她拼命的练好每一个动作,直到练得浑身青紫。岳笙目含心疼,语带不解的问她“我岳家虽是簪缨世家,可你是个女子,又不用带兵打仗,武艺嘛当个消遣就好,干嘛这么拼命”她倔强的望向岳笙,嘴唇动了动,却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下,两泓细细清流带着委屈从微婉双眸中流下,岳笙慌了,直接撩起袖口替她擦着眼泪,“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这话真不假,我以后再也不问了,只要窈窕开心就好。”话一出口,窈窕却是哭的更凶了,她咽下的话其实是“我知道阿笙哥哥喜欢惊鸿艳影、杨柳小蛮腰的女子,我要变成阿笙哥哥喜欢的样子。”
      窈窕想着只要自己够努力,就一定可以变成一个体态轻盈的女子,而且从众人眼中的惊讶她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变化,之前抑郁灰霾的心情渐渐明朗,她想她的阿笙哥哥很快就会喜欢她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变成赵菱媛那样,还没来的及变成岳笙喜欢的那样,岳笙就击碎了她的梦。
      四
      盛夏的日头像火一样炙烤着大地,即使只着了蝉纱薄裙还是有细密的汗不断渗出,而岳笙就跪在那日头下,身板挺得笔直,那月色流云袍已经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他还是一动不动,就那么跪着,丝毫不妥协。
      岳将军气的砸碎了书房里所有的花瓶笔洗,岳夫人抹泪劝着岳笙,岳笙仍是跪在那,字字坚决。
      “儿子要与窈窕解除婚约,儿子与窈窕只有兄妹之谊毫无风月之情。”
      岳将军气的抄起手边的砚台狠狠砸出去,那砚台正砸在岳笙的额角,鲜血混着汗水一起糊湿了脸颊,岳夫人心疼的跑出去,却被岳将军喝止。
      “孽子,我岳震威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孽子,孽子。”岳将军气的手直抖。
      窈窕慌慌张张的赶过来,看见的就是血流满面的岳笙跪在院子里,她已经知道了岳笙要解除婚约。
      她掏出手绢替岳笙擦着脸上的血,却被岳笙轻轻推开,“窈窕妹妹对不起,我以后不能娶你了,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她慌乱的抱住岳笙,哭着说:“阿笙哥哥你等等我,我很快就会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的”
      岳笙带着愧疚,却又很残忍的开口,“对不起,我从来就只把你当成妹妹。”
      窈窕越哭越凶,她哀求着岳笙,“我已经瘦了好多了,阿笙哥哥你就等等我,等等我好吗,我很快就会瘦成赵小姐那样了。”
      岳笙推开她,目光堪堪直视着她,“我喜欢她只因为她是菱媛,我一定要解除婚约,因为我只想娶她。”
      窈窕只觉得这日头怎么那么毒,还有那知了怎么那么聒噪,那木绣花怎么都蔫了,她都这么努力了,为什么她的阿笙哥哥还是不喜欢她?
      “畜牲”岳将军暴怒,他疾步过来抬脚就要朝岳笙踢过去,岳笙不躲也不闪,就那么笔直的跪着,岳夫人吓得满面苍白,惊叫道“阿笙”。窈窕回过神来正看见岳将军抬起的脚,她赶紧扑过去死死抱住,目光痛苦却又坚定“不要,不要打阿笙哥哥。”
      岳将军余怒未消,一把拉起窈窕,“窈窕,你放心,我就是打死这孽子,也不让他欺负你。”
      窈窕哭着摇头“没有,阿笙哥哥没有欺负我”。
      岳夫人看着日头下满脸汗血的儿子,倔强的始终不肯松口,眼看着就要被暑气伤着了,只觉得心都疼的缺了一块。她“噗通”一声跪在了那滚烫的青石板上“阿笙,那赵家小姐有什么好,你为什么非喜欢她,娘求你了好不好?”
      岳笙对着岳夫人猛磕一头,字字铿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儿子见菱媛第一眼,就觉得她是此生所求。”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仿佛被击中了一般,就要倒下去,幸亏桃儿及时扶住,她抬眼看了看头顶那毒辣的太阳,再看看那蔫着的木绣花,就想到了十岁那年。
      那时候太阳没这么毒,大朵大朵的木绣花开的正盛,夫子才教她背了《诗经》,正是这首“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开心的找到岳笙背给他听。
      她长睫微颤,水灵灵的大眼眨了眨,脸颊上的酒窝浅浅晕开,甜甜软软的声音,“阿笙哥哥,那个淑女不就是我吗,那个君子就是你了。”
      岳笙正在院子里练剑,剑尖一挑就舞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随即一朵粉红的木绣花就稳稳落在了剑尖上,他将木绣花放在窈窕手中,牵起温和的笑容,“那个君子可不是我哦。”
      “为什么?”窈窕不解。
      岳笙耐心的解释,“我的淑女在我心中,窈窕的君子一定是个俊俏公子,等窈窕长大了他就会出现了。”
      窈窕捏着那朵花,心思转了转也没明白岳笙的意思,索性眉眼一弯,“那就是俊俏公子,淑女好逑了。”
      岳笙揉着她的发髻,却也不言语了。
      五
      烁玉流金,火云如烧,岳笙纹丝不动的跪着,嘴唇因严重脱水而干裂,可他仍旧挺直脊背,丝毫不肯松口,窈窕心中钝痛,她终于明白原来她从来不曾是岳笙的淑女,这些年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她捏紧手中丝绢,指甲掐进掌心,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她朝着岳将军伏地一跪,软软糯糯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决“窈窕愿意解除婚约”。
      院子里各执心事的三人俱是望向她,岳笙是喜出望外,岳将军岳夫人是不可置信。
      岳将军上前想要拉起她,被她偏身躲过,目光坚定,“若是婚约不解窈窕便不起。”
      一直以来岳笙都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存在,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希望岳笙能够开心,哪怕再也成不了他的妻子,她也愿意以此来换取他的如愿。
      岳将军终是无奈叹息“窈窕啊,是我对不起你父亲的救命之恩,是岳家对不起你,从今往后你便是将军府的大小姐,是我岳震威的嫡亲女儿。”
      窈窕伏地拜谢,转头对着岳笙婉然一笑,“阿笙哥哥我还你自由”。
      岳笙只觉得有什么晃了眼,明明该是那样美丽的笑,可偏偏带了凄然,他本因解除婚约而得到的喜悦却被那笑容击成粉齑。
      六
      不知芙蕖何时落,却见年年秋雁飞。
      寸寸光阴如涓涓流水般淌过,窈窕也在这流淌的日子中慢慢蜕变,她本就有着佳好眉目,洗去儿时的圆润富态,如今已然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自从过了笄礼后,岳将军替她物色了好几位世家公子,却都被她拒绝,只因她的心中还有一丝幻想一丝希望。
      解除婚约后的岳笙却并没有开心多长时间,不过是梅落杏开的变化间,赵菱媛身边站着的便不是岳笙了。
      细雨烟霏,红情绿意,窈窕携着桃儿去大觉寺上香,她无比虔诚的祈求佛祖可以保佑她的阿笙哥哥永远快乐,让那些阴霾颓废统统消失。
      大觉寺的杏花和六合街的花灯是上京最负盛名的二景,窈窕拗不过桃儿的请求,去了大觉寺的后院看那盛开的杏花。
      千树万树的花枝攒在一起,似冰绡锦缎裁出来的烟霞,那纷纷扰扰的花树下依偎着绮丽暧昧的身影,刺痛了窈窕的眼,粉衣纱裙的女子脸似杏花白,腮如桃花红,眸中丝丝深情,那分明就是岳笙心之所念的赵菱媛,但那朗眉水目,玄衣锦袍的男子却不是岳笙。那缠绵温柔的眼神诉说着彼此交织的情深,窈窕心中怒火噌然而起,捏紧拳头就冲着那花影奔过去。
      她终于明白这些日子岳笙的颓废哀伤从何而来,她的阿笙哥哥那么好,她忍着那么大伤痛放手的阿笙哥哥,竟然被另一个女子弃之敝履,她苦求而不得的真心却被另一个人轻易践踏。
      那样清逸雅秀的一个人竟然天天与酒为友,借酒消愁,原来并不是她所以为的壮志未酬,而是不得所爱。
      窈窕冲着那张娇花照水的脸就是一拳,她扑打在赵菱媛的身上,撕扯着她的头发,她心中气急,这个坏女人伤害了阿笙哥哥,她一定要她好看。
      可是还未等她出了心中恶气,就被赵菱媛身边的男子扼住手腕,一脚踹至数尺外的花树下,她忍着痛爬起来就要冲上去却被突然出现的侍卫摁住,动弹不得。
      赵菱媛理着被抓散的发髻,缓缓走过来,窈窕嘶声叫骂着,却被赵菱媛一个耳光扇过来,语带讥讽,“你不是为了岳笙脱胎换骨了吗,那我可怜你,将岳笙送给你啊。”
      窈窕拼命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挣脱被摁住的双手,她只能伏跪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赵菱媛被那男子半拥着走向杏花深处。

      窈窕被抓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岳笙正携一壶酒坐在院中自斟自饮,闻言手一抖,盛着美酒的琉璃杯顺势掉落在身上,沾了一身酒渍,他顾不了换身衣物就匆匆奔向六皇子府。
      和赵菱媛一起的男子是当今的六皇子,素以狠辣著称,他睚眦必报,与岳笙本就有怨,如今窈窕落在他手上,只怕凶多吉少。
      当岳笙慌慌张张的赶到六皇子府的时候,窈窕却不在,紧绷着的一根弦突然就松了,岳笙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蹙着的眉角带着安心舒展开来,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窈窕的安危于他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原来大觉寺花树下的一幕正好被同来赏花的嘉敏郡主看见,因着她与四皇子感情甚笃,对处处与四皇子作对的六皇子早就意见横生,厌恶不满,所以才出手救下了窈窕。
      七
      此后的日子,窈窕更加心疼岳笙,她总是变着法的哄岳笙开心,就像小时候岳笙哄她一样,她的心思再明显不过,府中所有人都知道,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和自己的关系时,岳笙一开始总是忍不住想要逃避,可是渐渐的却也乐得接受了。
      辗转了春秋,流逝了冬夏,岳笙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篇章。
      北夷来犯,而军功累世的岳将军旧伤复发,一身戎装的岳笙接过那沉甸甸的虎符,将带着岳家军去沙场上延续岳家的辉煌。
      临行的前一晚,窈窕在岳笙的盔甲里缝了枚从大觉寺三跪九叩虔诚求来的平安符,以保佑岳笙平安无恙。
      她轻轻叩开房门,岳笙正就着烛光擦拭着宝剑,明晃晃的剑身映出了窈窕充满担忧的眼。
      “阿笙哥哥,你一定会打个大胜仗的”她将手中盔甲递过去,“我在里面缝了平安符,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岳笙摩挲着盔甲内衬里那细密的针脚,看着窈窕那担忧谨慎的模样,心中突然滋生出不舍,连日来急于斩敌报国的雄心也在这一刻平息。
      窗外月色正好,他拉起窈窕轻轻跃至屋顶上。月色朦胧,清风浮动间,花枝乱颤,窈窕白皙细瓷般的双颊在月色下更加细腻,灵动的大眼里全是那缠绵的情思,岳笙从未如这刻般觉得窈窕这么好看,比那“上京双姝”还要好看。
      “阿笙哥哥,你看嫦娥仙子正在等他的射日英雄。”窈窕素手扬起,指向那玉盘似的圆月,她眸中含情,轻轻絮语,“我也会在这等着我的俊俏公子。”
      岳笙并未注意她后面的话语,因为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窈窕那广袖扬起后露出的皓腕上,那枚用银钉修补镶嵌的断镯。
      那本是他送给赵菱媛的,却被她丢弃,并当着六皇子的面羞辱于他,他心中气闷,便寻了几位世家纨绔一起去花楼解闷。
      浓脂温香的花楼中,他搂着纤柳细腰的花娘喝的正酣,窈窕就这样冲了进来,推开他怀里的花娘,一把拉起他,“阿笙哥哥我们回家”。
      那几位纨绔子笑着打趣道:“哟,你的小媳妇找来了。”
      他甩开窈窕的手,自顾的喝着酒,窈窕却是涨红了脸,伸手欲继续拉走他,却被围上来的花娘堵住,那几位纨绔子更加来劲了,借着酒气调笑,“笙歌艳舞,他是你的笙歌,那你就是艳舞了,小媳妇来段艳舞,哥哥就把你的笙歌劝回家。”四周的花娘均是搔首弄姿的笑开了,岳笙却也跟着起哄,“我才不回家”。
      窈窕攥紧了小拳头,却又松开,对着那群花娘中的纨绔子道:“我不会艳舞,但我可以唱歌,只要你们让我的阿笙哥哥回家。”
      一曲清平小调被那软糯的江南小音唱的婉转动听,绕梁三日,那些花娘恩客均是入了迷,岳笙也不例外,那软软的声音就像来自久远的回忆一样,让他顿时清醒,他扔了酒壶拉起还在花台上歌唱的窈窕就冲出了花楼,抬手间那枚精心挑选的玉镯就碎在了石板铺就的小道上。
      只是他没想到,窈窕找回了那一截截断玉,请了最好的工匠,用银钉修补,小心珍藏,即使那本就不属于她却也当做挚宝。
      “窈窕,替我唱首曲好吗”岳笙将思绪拉回,他突然就好想再听一次那软糯的饱含情思的小调。
      一曲清平起,岳笙如痴如醉,他想他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些不知不觉中改变的事情。他执起窈窕的手,摩挲着那断镯上的银钉,窈窕尴尬的往回缩,想要用广袖遮住那露出来的镯子,却被岳笙死死拽住,凑在她的耳边用从未有过的亲昵暧昧唤出“窈窕”,辗转反复间终是只说了句“等我回来,我会给你惊喜。”
      窈窕心中甚喜,阿笙哥哥从没有这么柔情婉转的唤过她,她坚定的点头,“我一定好好等你回来。”
      月光正好,清辉洒下,一地细碎的旖旎柔光。
      八
      没有岳笙的日子,窈窕总是过得单调无趣,她做的最多的就是去大觉寺替岳笙祈福,或者是在雕花的窗台下,铺开一张张宣纸,写下一句句思念的话语。
      战事不忙的时候,岳笙会抽空给窈窕写一封家书,大多讲的是沙场上金戈铁马的事情,窈窕总是看的津津有味,尤其是末尾那句对她的问候,就像那雪虐风饕的寒冬里的一抹暖阳,温暖了她的心。
      前方的捷报频频传至京师,岳笙少年将军的威名早已传遍大街小巷,那茶肆里的说书先生说的都是岳少将军如何英勇退敌,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在晋南百姓的交口称赞中,岳笙赢得了最后一场战役,不仅赶走了北夷军,还得到割地赔偿。
      那一日,窈窕一大早就精心梳洗一番,她穿上最美丽的纱裙,化上最精致的妆容,和上京百姓一起挤在城门口迎接凯旋的少年将军。
      岳笙执剑踏马走在两排甲胄的精兵间,英姿卓越,挺拔如松,气势如骄阳般刚健威武。
      他璀璨生辉的双眸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窈窕正向他挥手,他仿佛在那鼎沸的人声中听见了那软糯的“阿笙哥哥”。
      窈窕使劲的挥着手,她满心满眼的欢喜,她的阿笙哥哥果然是最厉害的。她被人群挤着向前推进,越来越接近那马上的英勇将军,可是一切美好却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令她措手不及,她所有的欢喜还未来得及表达,就再也没了机会。
      她挤在人群最前面,朝着岳笙挥手,岳笙亦是满脸欢笑的朝她伸出手,她使出全身的力气伸出自己的手,就在她终于要握上那双给予她无限憧憬无限希望的手时,那双手却突然垂下,那英勇无畏的年轻将军就在百姓们的一片惊愕中直直倒下,从那匹高大的枣红骏马上毫无征兆的摔在了石板道上,摔在窈窕的脚边,任她如何叫喊,如何哭泣,也无丝毫反应。

      宫里的太医来了一拨又一拨,却都是摇头叹息,素手无策。岳笙身上并无明显外伤,却一直昏迷不醒,面色红润无异常,可身形却日渐消瘦下去,气息也越来越弱,只能以名贵汤药续命。
      岳将军岳夫人像是一夜之间老去,鬓边白发不断滋生,只能眼睁睁看着爱子的生命慢慢流逝;城内百姓纷纷去大觉寺替他们的少年将军祈福;宫内的老皇帝不知砸碎了多少砚台;太医们整日吊着一颗心,却始终无法查出病因。
      窈窕终日握着岳笙的手,附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和他说小时候的事情,说长大后的思慕,说日后的憧憬,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哭了。
      “阿笙哥哥你骗人,你说回来会给我惊喜的。”
      “阿笙哥哥,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
      “阿笙哥哥,只要你醒来,我再也不烦你了。”
      窈窕整日惶惶,她不知道若是岳笙再也醒不来自己该如何活下去,她再也不奢望岳笙可以喜欢她,不奢望她可以嫁给岳笙,只要岳笙好起来,她甚至愿意再也不出现在他身边,只要他醒过来。
      她唱着清平小调,仍旧是软糯的江南小音,唱着唱着她突然想起来了,或许她的阿笙哥哥还有救。
      她去了嘉敏郡主府,找来了郡主身边的那个白胡子老头。鹤发童颜的老者,浑身散发着仙风道骨的气质,他仔细的检查着岳笙的身体,窈窕紧张的都不敢大声呼吸,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老者的眉头皱在一块,眼里一片惋惜,终是无奈叹息,“这是蛊毒,南疆噬香,无解。”
      窈窕只觉得有什么击中脑袋一样,那里钝疼钝疼的,四周一片慌乱,岳夫人晕厥,侍女们惊叫着“夫人”,岳将军老泪众横,她都无暇顾及,脑袋里只剩最后那“无解”两个字,生生扯碎了她的心。
      整个岳府都笼罩在死寂的气氛中,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岳笙身上,窈窕仔细擦拭着岳笙仍旧红润的脸庞,每一个动作都极尽温柔,她贴上岳笙的唇畔,轻柔香吻,她说:“阿笙,你等我,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她束上发,换上裘装,牵起岳笙的那匹枣红马,只身一人去往南疆蛊王殿,她要去替岳笙求得解药,她根本就不相信会无解,既然噬香出自南疆蛊王之手,那么他一定有办法可以救她的阿笙。
      她夜以继日的赶路,跋山涉水,饿了就在马上啃一口随身带的干粮,累了也只是伏在马背上小憩,不敢耽误一分一秒。
      一路上她披荆棘斩恶兽斗蛮匪,九死一生,她以毕生的勇气和坚韧跪在蛊王殿的门口,从小就惧怕小虫的她任那些蛊虫爬上她的全身,甚至是钻进她的五官里,她也一动不动,只求蛊王能救她的阿笙。
      她跪了三天三夜,蛊王终于答应了她,她满心欢喜的奔赴上京的路程,想着她的阿笙就要好起来了。

      十
      当岳笙悠悠转醒,环顾四周脸带欣喜的人们,想要找到那张熟悉的脸,那张在沙场上夜夜入梦的脸,想看着她此时晕开酒窝的笑容,可是他找了很久,直到眼睛疼了也没找到那张脸。
      他仍旧很虚弱,却挣着要坐起来,岳夫人心疼的扶住他,被他抓住手。
      “窈窕呢?”他急急的问。
      岳夫人脸上的欣喜瞬间褪去,神色慌张,但更多的是悲痛,她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岳笙,该如何解释所发生的一切。
      当岳笙挣扎着推开众人,冲进窈窕的房间,满室异香扑鼻而来,盈盈缭绕进每一寸肌肤。
      粉色纱幔下,窈窕就安静的躺在那,仍旧是温婉佳好的面容,酒窝浅浅晕开的轻笑,只是那秋波荡漾的双眸再也未曾睁开。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使劲的唤着“窈窕,窈窕”,却只有肿着眼睛的桃儿低泣,“小姐再也醒不来了。”
      岳笙不知道自己抱着窈窕坐了多久,也不知道屋外的人担忧了多久,他只知道窈窕的身子越来越冰冷,那股异香越来越浓。
      他亲上那温婉白皙的面颊,喃喃自语“好媳妇,我给你盖个印,以后你就只能吃我买的糖馃子了。乖,你也给我盖个印,以后我就只能给你买糖馃子。”他不停的哽咽重复“你快给我盖个印,给我盖个印,好媳妇,我的好媳妇。”
      时隔多年,他再次唤她好媳妇,可她再也给不了回应,再也没了惊喜。
      南疆噬香,并不是无解,而是只有将噬香母蛊植入另一人体内,母蛊在体内噬骨饮血,直到周身散发异香方可取其心头血解子骨之毒,但那种蛊之人将会被母蛊啃噬殆尽,再无生还。以命换命,那老者不说是因为医者仁心,没有一个医者会愿意牺牲另一人来救他的病人。
      可是窈窕心甘情愿,当蛊王告诉她这唯一的解蛊之法后,她没有一丝犹豫,朝着上京的将军府温婉一笑,只是以后再也不能陪着她的阿笙哥哥了。

      冗长的甬道旁,是开败了的木绣花,那一地败落的花瓣,再也没了当初的生机,也没了翘首等在尽头的少女。
      岳笙只觉得这条路那么长,那么难走,他需要耗费毕生力气也走不到尽头了。
      他手中是枚通体碧绿的上好玉镯,那是他班师回京路过成州时特地挑的,成州玉器是晋南最有名的,他精心挑选了这枚玉镯,他想窈窕一定会喜欢,他都可以想像到她开心的模样,只是他再也没了送出的机会,再也看不见满脸欢喜的窈窕了。
      那一晚他想说的惊喜是“等我凯旋时,便是你嫁我之日”。
      她本应是江南水乡的一朵温室牡丹,却为了他成为历经风雨的上京木绣。兜兜转转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也许就是那晚月色下,也许是大觉寺的意外,也许是花楼的那首清平调,或许更早,在窈窕每一次显露心意间,在那一声声“阿笙哥哥”间,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失了心,可他明白的那样晚,所以上天惩罚他再也没机会亲口说出自己的真心,再也没有机会挑开窈窕的红盖头,再也没有机会听那软糯的声音带着娇羞的唤他“阿笙”。
      他走在这条甬道上,只有铺天盖地的孤寂,那世间的万千繁华与他再也没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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