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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六章
我挂了电话，头痛剧烈起来，宿舍人给我吃了醒酒药，我喝了点热水，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起床时，宿舍空无一人。拉开窗帘，阳光肆意地洒进来。看表，已经下午两点了。
手机上三个未接电话，都是云娥打来的。
我刚要打过去，听到有敲门声。
竟是云娥。
“姐姐，你是不是病了？我很担心你，所以就来了。”
她穿着我第一次见她时穿的那件红裙子，我才发现原来边沿上缀着细细的黑色蕾丝，非常好看的裙子。
“我的小公主，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我忙把她拉进屋，把门关上。
“是云天哥哥骑车带我来的，他还说要向你道歉。”
云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在我的床边停住说：“这个是姐姐的床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
轻盈的微笑爬上她那张透明的小脸：“这很容易，只有这张床的床单是蓝色，你说过你最喜欢蓝色。”
“你呀，聪明都用在这种地方了。”我过去拉她的手，“奇怪，你的手怎么总是这么凉？”
“这个，大概因为你是温暖的，所以上天派你来温暖我了。”她歪着头，又俏皮又严肃。
说完，她坐在我的床上，我找杯子倒水时听到她说：“好累啊。我要睡一会儿。”
等我倒完水端过去，她已经在我的枕头上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姐姐的枕头真舒服，真想美美睡一觉。”
“睡吧，我守着你，不让那些蜂儿啊蝶儿啊来打扰你。”我把一条薄单子搭在她身上。
她侧过身去，脸对着墙壁说：“姐姐以后睡觉的时候就会想起我了吧。他们所有人其实都不喜欢我，我知道。”两行弯曲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渗出来，湿了我的枕巾，也湿了我的心神。
三点钟，云天打过电话来，他很沉默，声音疲惫而忧伤，让人恍惚以为他是动了真情。
没有什么，不用道歉。云天。我们不合适，你所要的并不是我所想的；我所想的，也不是你能给的。这些，你是不会明白的。我在心里翻折着这些句子，翻来覆去，修改着措辞，却还是没能说出口。
云娥睡着，她的呼吸很轻，有一种清甜的味道弥漫在宿舍里。我打开电脑上网查论文资料，我的选题是纳兰性德的词研究。选题时很仓促，只是喜欢他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喜欢“当时只道是寻常”、“一生一代一双人”、还有“辛苦最怜天上月”。所有的文学形式里，词总是最能打动我。或许是因为情深，或许是意切；或许是因为“仆本恨人”，如纳兰一样，都是古之伤心人，故能体会“一片伤心画不成”的清切悲切。
“谢家庭院残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银墙，不辨花丛那辨香？
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云娥醒了，她不出声地看了我很久，我转过头，遇上她的眼睛，茫然又忧伤，充满恋人的味道。
“云娥，如果我是个男子，一定娶你。”我说。
“为什么，我不美也不温柔。”
“因为你是一片飘过我心的云，并在我的眼睛里留下了痕迹。”
“云是没有痕迹的。”
云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忽然意识到，她并不快乐。她的心是一片荒原。她那时而微笑时而忧伤的神情里有着和月光一样荒凉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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