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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心狗肺
第三十一章 狼心狗肺
回到岗河村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趁着天色还能将就着看路，周阿旺紧赶慢赶地，终于赶在完全入夜之前回到了家门口。
“孩儿他娘，开门呐。是我，我回来了。”
把一路拎着的陶罐轻轻地放在脚边后，周阿旺一边“叩叩叩”地用力敲了几下大门，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屋内传来的犬吠和媳妇那隐隐约约的惊呼声。
等了一会儿，直至听到了越来越近的杂乱脚步声后，他这才忍不住咧开了嘴巴，满脸笑意地双手抱臂，等着孩儿他娘给他开门。
“孩儿他娘，我回来了。”门开的那一刹那，周定刚满腔柔情地对着眼睛瞪得老大的媳妇低声道。
与此同时，乍闻孩儿他爹声音而匆匆赶过来开门的李二丫，双手刚拉开两边门板，发现门外真是孩儿他爹之后，顿时十分欣喜，喃喃低呼，“孩儿他爹，真是你！”
语毕，仿佛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她又急忙忙问，“你饿不饿？回来的时候，有吃过饭了吗？”
问话间，李二丫麻利地把门完全打开，很是激动地冲上前一把拽着孩儿他爹的手。
“你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让人提前到家通知一下。这个时候，家里都刚吃完饭了。”仔细把人看一遍发现无甚大碍后，李二丫又是高兴又是懊恼地小声抱怨道。
难得回来一趟，总不能让孩儿他爹饿着肚子吧。
“娘，没关系。我和四郎到厨房里重新给爹再煮一份饭就是了，费不了多少时间的。对了，今晚的鱼汤刚好还剩下一点儿，稍微在灶上热一热，爹就能喝啦。咳咳……娘呀，爹赶路回来，肯定是又饿又累了，你赶紧带爹回房歇会儿呗。等汤热好了，我就立马让四郎送到房里给爹先垫垫肚子。娘放心，我和四郎绝对不会让爹饿太久的。”
跟着一同出来开门的周定正闻言，立马机灵地从娘身后探出身子，接过话对亲爹保证道。
嘿嘿，机会难得。
趁着大哥和大嫂被娘赶回房休息，二哥又在捣鼓他的那些竹子来准备做各种奇奇怪怪的棚面，这样一来，等会儿为了给爹煮饭热汤，那厨房里就只剩下他和四郎两人啦。
没人看管着，只要他和四郎说一说，指不定能和四郎换一换手上的工作，变作他在灶头烧火，四郎在灶上煮饭热汤。
想到在大嫂的眼皮子底下连续几天都没能碰一碰灶里的柴火，周定刚顿时有些懊恼。
唉，不就是第一次烧火时就把饭烧糊了一点儿吗？咋大嫂就不让他再多试几遍呢？
这几天里老是切菜煮饭的，他都感觉无聊透了。
面对等会儿能够亲自上手烧火的诱/惑，周定正没等爹娘的回应，便一溜烟的跑去后院那儿找四郎去。
一边跑，他还一边大声喊道，“娘，我这就去找四郎给爹煮饭热汤。爹，你等一下啊，三郎很快就好了。”
李二丫：“……”
三郎咋滴了，跑得跟兔子似的那么快。
也罢，就当是三郎长大了，知晓心疼他爹好了。
周阿旺：“……”
嗨，他好像还没说吃没吃饭吧，三郎咋就一溜烟跑了呢。
不过，三郎这孩子，想不到对做饭这事儿还挺热衷的嘛。要是三郎以后真能跟大郎媳妇学到一星半点儿的手艺，说不定几年后可以到镇上饭馆里找一份正经工作。
……
“孩儿他娘，既然三郎这么说了，那咱就回房等他吧。对了，我这次回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你们说说。大郎媳妇熬的鱼汤，棚铺里的人说……”
满脸欣慰地点点头，周阿旺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已经有些显怀的媳妇往房里走，一边小声地把棚铺里有许多人想要花钱购买鱼汤的事儿，从头到尾地详细说了一遍。
尤其是章大哥最后把鱼汤硬是定在了十文钱一罐子，他就是想要少收一点儿钱，章大哥都不愿意的怪事儿，也当做是趣谈来说给孩儿他娘乐一乐。
把事情都说得差不多了，夫妻俩也就回到房里了。
“真……真的？他们真要花钱买大郎媳妇熬的鱼汤？”
被孩儿他爹拉到床边坐好后，李二丫足足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满是震惊地回问道。
她是知道大郎媳妇的鱼汤确实很好喝啦，但孩儿他爹刚才说的鱼汤能够卖钱这事儿，她还真想都没有想过。
原来……
大郎媳妇从那未能见上一面又不幸早逝的亲家母那儿学会的家传手艺，有那么的厉害啊。
啧，要不说城里媳妇不愧是城里媳妇呢，晓得的东西就是比乡下人值钱。
“真的，章大哥说好了，给十文钱一罐呢。而且，他们要的还不仅仅是一罐，说是让我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到棚铺里。以后若是可以的话，他们还想长期从咱家买鱼汤。”
面对过于惊喜显得有些傻眼的孩儿他娘，周阿旺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十分明确道。
咳咳……
其实，要不是他一直推脱说不能收订金（毕竟还没征得大郎媳妇的同意），光是章大哥和徒弟两人的预订，就得有五罐十文钱了。
“十文钱一罐子啊……一个月能卖上二三十罐的话，那就是二三百文钱。这……大郎媳妇这鱼汤，可真是一个顶好顶好的买卖呢。”
心里默默想了想大郎媳妇熬鱼汤需要的成本，李二丫顿时有些失神。
除了那点儿油盐柴火，这买卖真能算得上是一门无本生意了。
嚯，若鱼汤能真如孩儿他爹所说的是一门长久买卖，那每月至少两百文钱的额外进项，足以慢慢填补他们家之前为了给大郎治病和娶亲所花费掉的窟窿吧。
这样一来，家里有了进项，孩儿他爹就不必如此辛苦地老待在镇上赚钱不回家了。
周阿旺：“……”
看着兴高采烈的孩儿他娘，他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儿。
唉，买卖是顶好顶好的买卖，但这买卖的根本却不归他们周家所有啊。
“虽然鱼汤能卖钱我也很是高兴，但……孩儿他娘你得知道，这鱼汤可是大郎媳妇家传的手艺，要是咱周家打算拿来当自家的买卖，大郎媳妇她愿意吗？毕竟，这鱼汤就只有大郎媳妇知道咋熬出来的。孩儿他娘，大郎媳妇对咱家有恩，咱可不能让她吃亏难过呐……”
等媳妇稍稍平静一点儿了，周阿旺顿了顿，还是选择了把心里的担忧给说了出来。
大郎媳妇当初愿意嫁进来周家当冲喜娘子，这已经是他们周家欠下大郎媳妇一个恩情了。
之后，大郎因为冲喜成功而彻底清醒过来，孩儿他娘还因此提前得知有孕在身，从而十分幸运地安下心来静静保胎，这又是他们周家欠下大郎媳妇的第二个恩情。
再加上大郎媳妇这段日子里，天天在家费心费力地熬鱼汤给孩儿他娘他们喝，让他们几乎不用花几个钱就能把人都吃得胖乎了不少，这算下来，依然算是他们周家欠下大郎媳妇的第三个恩情。
如此恩情之下，大郎媳妇可谓是他们周家的大恩人了。
若是为了钱而昧着良心算计恩人，说实在的，周阿旺自觉可干不来这种天打雷劈的破事儿！
既然他不想干这种缺德事儿，那他也就不想让孩儿他娘干了。
李二丫：“……”对哦，鱼汤可是大郎媳妇熬的呢，这手艺他们周家可不懂。
愣了愣，这会儿完全被往后他们周家每月都可能有将近半贯钱额外进项给乐疯了的她，终于让孩儿他爹的话给打醒了。
本想弱弱地反驳一句“嫁了咱家就是咱周家人了，鱼汤能卖钱，大郎媳妇又有什么不愿意的”，但话都到了嘴边，李二丫最后还是嗫嚅地闭上了嘴。
将心比心，若是她手里有这么一门家传手艺却被婆家人觊觎，那她肯定得气炸了，从此对婆家人失望透顶。
说不定生气之下，还会默默在心里把婆家人当陌路人来对待，不再付出真心。
想到此事很可能会引发家庭不和的严重后果，李二丫便再也想不出一句推诿的话来了。
于是，她一言不发，伤心地捂住了颇有些心疼的胸口。
“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儿，周阿旺紧紧地搂住了显得有些沮丧难过的媳妇，内心很是有些惆怅。
也罢，他们周家可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坏种。
若是大郎媳妇不愿意，那这门买卖也就算了吧。
想到这儿，周阿旺眼神变得越发的坚定，直视着孩儿他娘语气郑重地道，“孩儿他娘，卖鱼汤这事儿，我们等会儿就去找大郎媳妇商量吧。可无论最后大郎媳妇同不同意，咱都不能逼迫她。”
是的，谋夺儿媳妇家传手艺的事儿，他们周家不能干！
钱，他们周家男人也可以自个儿赚回来，不必搞这些下三滥的把戏。
就算是周阿旺没读过书，但他也懂得“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道理。
所以，为了不把孩子们带歪，他和孩儿他娘也决不能走歪。
“……嗯，孩儿他爹，都听你的。”
极为泄气地耷拉着肩膀，李二丫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应和了孩儿他爹的话。
相比每月可能半贯钱的额外进项，家庭和睦还是紧要一点。
更何况，既然孩儿他爹都已经决定好了，那她又何必多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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