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觉得甚是烦你

　　终于，在半个小时后，晏芝的车停下，只见她打开车门，正准备走到后面拿出行李箱，一辆黑色SUV车急速在她面前拐弯停下。

　　她忽而愣住，这车本来看着就挺有气场，霎时间颇有拐卖妇女强势出击的感觉。不过想了一会儿，觉得看着有点儿眼熟。

　　果然，下一秒就看见向之衡下了车，直接抢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放在自己身后，他喘着气拉住她手臂，脸色凝重：“你是不是要走？”

　　晏芝皱起眉头，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你怎么过来了？”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要走？”他凑近她，晏芝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鼻息，慌乱而带着一丝颤抖。

　　向之衡拽住她手，本来想好的铺天盖地的话刹那间一无所有，像是堵在了喉咙口，一个字都出不来。身子因为先前的高度紧张还僵硬着，连带指尖都在颤抖。

　　“晏芝，我求你。”他深呼吸一口气，低下头捧住她脸，双手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沙哑而带着恳求，“我求你了好不好？”

　　“我错了，以前的所有，我跟你道歉。”

　　“至今为止所有事情，但凡有惹到你一点点不开心的，我都在这儿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他说这话时，语调明显哽咽了许多，一个大男人低声下气地跟她说着话，再没有了以往趾高气扬的感觉，只有卑微跟祈求。

　　“晏芝，我可以改，我什么都可以改，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只要你一句话，我以后不会再打游戏，不会惹你生气，我可以做家务。”

　　“我会帮你洗衣服，不会再染上别的色；我可以帮你洗碗，也用不着猜拳；我不会因为不想做饭找各种理由。”

　　晏芝抬眼惊讶地看他。

　　向之衡眼眶都有点微微发红，声音发颤得厉害，眉头皱起，眼中只有挽留之意，两只手拽得更紧了些：“我求你了，你别走，别留我一个人在这边。”

　　她表情有所动容，抬手拍拍他肩膀：“我离开上海只是想······”

　　“不要。”

　　晏芝停了口，静静地看他。

　　向之衡忍着情绪轻轻摇头，像一个固执又不听话的孩子，连带着气息都在颤抖：“我不要。”

　　“你明知道我离不开你的。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说···你要我怎么办？”

　　“不是缺钱吗？我养你，好不好？”

　　“你把工作辞了，以后所有一切我都替你担着，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明明是那么幼稚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显得卑微又认真。向之衡不是第一次说这些话了，先前的时候晏芝就觉得他或许没在开玩笑。哪怕知道她多半不会答应，却还是想方设法尝试着恳求；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也要试探着问她。

　　晏芝叹了口气，侧过头：“我知道你意思，但是同事还等着我呢，高铁真快赶不上了。”

　　向之衡愣在原地：“什么···什么同事？”

　　“公司安排我去杭州出差一阵子，我整行李的时候正想告诉你呢，结果你把电话挂断了，然后又发了微信，你也没回，我以为你是看见了的。”

　　“就出差两天而已，你不至于这样。”

　　他嘴唇动了动，但是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许久之后好像才缓过神来，把手从她身上松开。

　　晏芝看他一眼，偷偷笑了一下：“不过谢谢你了，还挺感人的，你放心吧。”

　　“我肯定会一直待在上海工作的，迟早有一天要在一线熬出头，不会那么轻易被现实击垮，你就在家等我吧。”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候车站走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向之衡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低着头，也没脸看她离去，许久之后拿手轻轻打了打自己的嘴巴。

　　操，老子脸这下是丢尽了。

　　※※※
　　来了这么一出，向之衡回到驾驶座上感觉浑身没劲，他躺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自己刚才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傻逼，也不知道大街上有没有人看见。他平时也不是一个冲动做事的人，怎么一碰上某人的事就那么容易炸毛呢？要不是在马路上追上了车，八成会直接买票没皮没脸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求半天。

　　不过也还好。虽然挺尴尬，晏芝起码不会离开。

　　这么想着，他松了口气，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一侧头，手机电已经冲了不少，他打开微信，果然弹出了几条消息，是好几个小时之前的。

　　【你他妈胆子够肥啊，挂我电话做什么？】

　　【我要去杭州出差两天，在这期间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头吧。】

　　【对了，记得倒垃圾，拖地，把衣服放到洗衣机里头，别等我回来家里头变成贫民窟了。】

　　······

　　向之衡看了很久，指尖摩挲了屏幕半晌，尴尬的感觉从背后一路蔓延到脑海之中，恨不得直接钻到车底下干脆轧死自己，想想刚才那场面，自己一顿深情表白指不定在她眼中有多智障。

　　他甩甩头，将手机愤愤地扔到一边。

　　啥破手机，关键时刻没电！关机！全是因为它丢的人，形象全没了。

　　※※※

　　“王裕？”刘致宁探出一个脑袋，看着诊室里头正忙活得一头汗的男人。

　　“咋了？”

　　王裕心不在焉看她一眼，手上的活依旧没有停止，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上不停打着字。

　　“我来跟你打听点事儿。”她不知从哪儿买了杯美式咖啡，顺手放在他办公桌上。

　　“我们向哥···他是单身吗？”刘致宁兴奋地跑过来，拉开椅子就坐了下去。

　　听到这问话，他一眼就看出了跟前之人的真实目的，摇了摇头：“没啊，黄金单身汉一条，有房有车还有上海户口，富二代一个，你加油吧。”

　　“条件这么好居然没有女朋友？应该很多姑娘追吧？”

　　王裕收回在键盘上的手，淡淡看了她一眼：“能不多吗？据说他刚来医院上班的时候，随随便便就会被人护士搭讪，不过最后都是无功而返，师兄人还挺公私分明的。”

　　“据我观察，他应该不会接受办公室恋情。”

　　刘致宁神情一滞，有些失落地点点头。

　　“不过·····”

　　“不过什么？”她眼睛一亮。

　　“我最近看他状态怪怪的，好像失恋了似的。”他皱起眉头，努力回忆了一下，“据我猜测，应该是上次那个女人甩了他。”

　　“可高冷了，人感觉还凶凶的，但是讲真的她是真漂亮，身材也好，怪不得向哥这么迷她。”

　　或许是出于对于同性隐隐的敌意，刘致宁不屑地转过头：“有那么夸张吗？我可不信会漂亮到哪里去，你们这种直男有什么审美？”

　　“骗你是小狗。师兄看起来可喜欢她了，平时在医院都是不苟言笑的，然后上次那女人过来，笑得跟朵花似的，还老跟在人后面。”

　　刘致宁瞪大眼睛看他：上午向之衡那副严肃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呢，戴着个口罩，眼睛里写满了冷漠跟疏离，跟个面瘫似的，就那种人···还会笑得像朵花？

　　※※※

　　在杭州待了一天后的晏芝，身形俱疲，本来以为到了公司的酒店能稍微休息一会儿，结果李静突然打来电话说代码发现几个错误。

　　她又在凌晨几点从西湖区赶到滨江，到甲方爸爸的公司连夜修改程序。

　　所幸里头有几个善良的姑娘，还特意给她定了夜宵。把盒饭送到她面前之时晏芝差点没痛哭流涕。

　　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不过也没赶得上吃两口，便又趴在电脑前面加班，脸颊因为长时间对着电脑都已经微微泛油。

　　“晏小姐，我看了你们公司这边的报告，程序前后还是有点差错。”公司一个男人将U盘递给她，表情看上去很是不满。

　　晏芝叹了口气，解释道：“因为这个程序设计是前后两个不同的工程师编写的，函数语言的使用相差很多，所以难免有些纰漏，我也只是过来想交递文件而已，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

　　他皱了皱眉头，看上去有点儿不满。他不耐烦地摆手便出了门：“明天下午之前若还是这样，我们还是终止合作吧，跟你们公司说一声。”

　　听闻他最后一句话，晏芝心一沉，下意识想拦住他，但是还是没有勇气说那些挽留的话。

　　那不是她的风格，虽说金钱面前无尊严，但是她还是好强。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在公司的时候，也没人跟她提起过程序有错误的事情，自己更是没参与编程，自己修修改改也要花不少时间。

　　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将程序拷下，随即背上包离开。

　　身子实在是很劳累，眼睛也困到睁不开，从上午到达杭州一直到现在，脸上妆都没来得及卸掉，或许是因为带妆时间太长，整张脸看上去狼狈至极。

　　晏芝一个人走在街头，两边几乎没什么人，安静至极。

　　城市所有人好像都进入了梦乡，唯独她一人依旧在徘徊。

　　她忽然觉得很累，干脆坐在道路的台阶上，将头埋在膝盖之间，过了会儿拿出包里头的手机，在通讯录上找了一圈。

　　看到向之衡的名字，她指尖顿了顿。

　　迟疑了许久，她手指轻划，打下了一句话。

　　——向之衡，我现在觉得有点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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