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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寿星宫找到公子寤生是迟早的事，只是沈臻婳没想到他们会对青山里的乡民出手。
欺辱女人，连稚子孩童都不放过。
全民敬神的时代可真是好，任何罪恶都可以归于天罚。
沈臻婳遥遥与村巫阿鲧对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扭回了头。
在祭祀杆下跳送魂舞的阿鲧情不自禁的停下了动作，他若有所思的望向她行去的青山山顶，眉头皱了起来。
下山置换食物是假，向令狐拓、羊肩打探消息是真。
沈臻婳吐掉嘴里的鹿苇草，从树上一跃而下。
“少主。”
令狐拓、羊肩齐声朝她叉手一拜。
“你们对我瞒了什么。”
沈臻婳接下两人递上的食篮，装似随意的冲两人问。
躬身站在她面前的令狐拓、羊肩两人将脑袋压得更低。
“那日仲父只提到寿星宫巫祝频频出现在青山里，却只字不提青山里消失的姑子孩童，是怕我出手吗？”
“少主……”
沈臻婳张手打断他们张口欲出的解释：“带话给仲父，告诉他，臻婳无救世的想法，请他放心。”
在这个时代，命如草芥，民似豵豜，哪怕贵如王侯公卿之女，也同货品，贱无人权。
如此世道，连佛主、孔圣都蒙昧未出，她又何必争做渡人的红尘梯，乱了自己，也乱了宇宙纲常呢。
沈臻婳仰头，冲天自嘲一笑。
沈臻婳呀沈臻婳，原来你也可以如此铁石心肠。
……
沈臻婳背着竹篓回了茅屋，在院中玩扮家家的二两和阿乐一见到她回来立刻一拥而上，将她团团围住。
沈臻婳提高竹篓，一只腿拖一个，非常“艰难”的行步到公子寤生的面前，能感觉到侧卧于席簟上盯着某处发呆的公子寤生无聊的都快冒烟了。
“大表哥我回来了。”
沈臻婳将竹篓里的肉干鱼干在他面前一并倒了出来，并献宝般的拿起一块肉干在他眼前晃了晃。
多日不曾食肉的公子寤生喉咙滚了滚，盯着她手上的肉干，双眼都不免发出了狼光。
沈臻婳默默看着，心里好生感慨——好好一个矜持清贵的贵胄公子竟被生活生生折磨成了这番模样。
却不知他为何这样也不离开？莫不是天生受虐，喜欢别人残？！
姬寤生当然不是受虐狂。
“公子。”
一众亲卫跪在他的床边，公子寤生看了眼身边睡得不省人事的二两，撑着身子坐在了床边：“处理干净了？”
“回公子，藏身在青山里野郊的寿星宫巫祝已尽数被属下截杀。据探子报，寿星宫宫主得到消息后已在赶往青山里的路上。”
“……”
“公子，那叫阿鲧的青山里巫祝是否要处理？”
公子寤生静了一会，最终挥了挥衣袖，扫走了杵在屋中的亲卫们。
没几天安慰日子过，还是少些让她堵心的事吧。
*** ***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里宰两女儿天天往山上阿臻家跑的事在青山里传得沸沸扬扬。
这日在田间劳作的东子抬头无意间看见跟在他两妹妹身后的阿鲧，想了想，还是背着父亲，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来的路上，东子想到了最近青山里风言风语，心里已打好了腹稿。
“巫大。”
快到阿臻家的小院，东子佯装才遇上他般的，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唤了他一声：“你也来看阿臻他表哥？”
阿鲧看到东子，立刻明白了他为什么出现。
阿鲧抿着唇没说话。
东子被他看得局促，不由糯糯道：“好巧，不如一起呀。”他指了指小院。
阿鲧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了一眼。
夏荷春露走进小院后熟门熟路的进了里屋。
他皱了皱眉，调脸转向阿鲧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不用了，我想起来家中还有事。”
“既然来了，一起进去看看吧。”东子强行将他拖住：“春露也在里面。”
就在东子“积极”相邀阿鲧一起进院之时，在院中晒太阳的沈臻婳正被太阳晒得晕晕乎乎，与阿乐在玩搭房子的鲁二两低声道了一句：“来人了。”
沈臻婳这菜慵懒的掀开了一条眼帘，扫了眼院外：“捉奸来着。”说完又合上了眼。
“来抓奸的。”阿乐稚声稚气的学着她的话，鲁二两立刻教育她道：“不要学她的话，她的话不是好话。”
这敢情是想将她当童养媳养。
沈臻婳下巴朝后院递了递：“带阿乐去后院避避。”
涉及阿乐，鲁二两想也不想领着人便走。
这小人儿为了阿乐，宁愿与公子寤生挤一个屋也不算回桃花源。
叹，真是儿大不由娘。
沈臻婳长吁出一口浊气，换了个姿势，以便让自己更好的看戏。
……
村巫阿鲧与里宰家的大儿子东子进屋后，压根没看到边角上的他们三人，两人直奔公子寤生所在的主屋而去。
在屋里向公子寤生争宠的春露、夏荷丝毫没有察觉危险逼近。
阿鲧停在门口，并没有跟着里宰家的大儿子一起闯进。
沈臻婳突然想起二狗子好像跟她说过，里宰想将小女儿许给村巫阿鲧。
哟，这还真是来抓奸的了。
“大哥！”
春露、夏荷一见自己大哥来了，顿时哑了声。
公子寤生本就很烦这两女，见她两家人找上门来，自然乐得让人领走；可惜来领她们的大哥东子见到公子寤生后竟一时忘了所为何来。
公子寤生眉头深皱，本以为东子是进来带两人走的，却不想他进门后就毫不避讳，目光痴痴看着他，公子寤生被他看得不耐，干脆在床上躺倒，翻了个身，拿后背应付一干人等。
门外的阿鲧与里宰家的小女儿隔空对上了眼，春露几乎下意识垂下了眼。
在封闭的青山里，里宰家的两女儿自小起便是太阳般存在的人物；尤其是小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让青山里的未婚少年都不免怀了几分春心。
那时他尚未成为村巫，父亲突然的亡故，随即而来的冷眼，让他备受打击；若不是遇到选巫的巫大，恐怕他的下场也会跟选择自杀的阿武一样；更别说今日能与青山里里宰家的小女儿谈婚论嫁了。
想到里宰一家市侩的模样，阿鲧皱紧了眉头，他曾经是心悦过里宰家的小女儿，可当他见识过外面的“风景”，再见里宰家的小女儿后，不免觉得她带了几分土气。
现下又遇上未成婚，就天天往男人屋中跑，心中未免不快。
他微微敛了敛神，从里宰家小女儿的身上移开视线后，不待东子开口，便转身离开了。
屋中的春露立刻变了脸，从泫然欲泣到嚎啕大哭竟仅仅在一瞬间。
而察觉“到手的亲家即将要飞了”后，东子再也顾不上其他，拽着两位妹妹就奔了出去。
公子寤生冷冷看着沈臻婳。
沈臻婳一瞧气氛不对，忙堆起笑对他道：“郎君渴不渴？阿臻出去给郎君端碗水来？”
“不……”“渴”字还没出口，女人眨眼就窜了出去，根本没打算等他回答。
公子寤生岂会不知女人端水是假，“有去无回”是真。
他长叹一声，重新闭上了眼。
罢了罢了，眼不见心不烦，省得自己没忍住，错手将她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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