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来我身边

　　第九章
　　李倾回到米家门前的时候，黑漆漆的楼道里，季臣已经有要苏醒的迹象了，因为吃痛，口中断断续续地哼着。
　　邵炎蹲下来查看季臣的伤势，回头示意警员小刘叫救护车，自己则带上手套拉开背包的锁扣，查看里面装着的物品。

　　物品的内容……让邵炎呼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李倾。
　　李倾没什么表情，轻轻拍了拍芃芃家的门。
　　门里没有声音，防盗门的猫眼儿透出微微的光。
　　李倾不自觉笑了一下。

　　警察小刘把证件摆到了猫眼处：“米小姐您好，这是我的证件，您现在很安全，可以开门了。刚才来的路上，李队已经把大致的情况和我们说了，我们现在怀疑门口躺着的这个人意图对您造成伤害，我们已经通过110和管辖派出所取得了联系，他们稍后会赶到医院，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不过您也得和我们去做个笔录，说明一下情况。”
　　米芃芃的声音：“李队？”
　　“嗯，是我。”李倾道。

　　认真从猫眼里观察了一下警察的证件，这个倒不是假的，米芃芃叔叔一家子都是警察，她对于这个证件再熟悉不过。
　　门随即“咔”地打开了。
　　米芃芃站在门里，已经穿好了衣服。
　　蹲下来检查季臣的伤势，芃芃抬头看李倾：“看不见明显的外伤，但很有可能有脑震荡的。”
　　李倾摊了摊手：“我做事一向这么稳妥。”

　　救护车来的时候，米芃芃捡起季臣书包，想把他掉在一边的手机放进去。
　　“给他们吧。”李倾几乎是把包从芃芃手里抢过去，扔给了身后的同事。
　　李倾临时向王景然借的刑警队的人，警车这会儿都开走了，两个警员只好跟着救护车走了。
　　“我带你一起去医院吧，笔录在那儿做，我也得去说明情况，人是我打晕的。”李倾对米芃芃道。

　　李倾的车里很干净，就像他的人，在午夜的街道上行驶，车灯照出一路雨淋漓。

　　深夜是夏天的深夜，微雨是夏天的微雨，车外的空气暖暖的，和着雨的清香飘进来，添了清凉。
　　芃芃坐在副驾驶上，手有些不易察觉的抖。
　　“凉吗？”不易察觉李倾也察觉到了，关上窗户问道。
　　“不凉。”芃芃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等红灯时，李倾伸手从后座上拽了件外套递给芃芃。
　　衣服落在芃芃的腿上，她被吓了一跳，不自觉地一个激灵，有些慌乱地转过头向李倾表示谢意，又马上转向窗外，继续看着雨，咬了咬一直撑着下颚的手指。

　　雨，渐渐变大，雨刷器匆忙了起来，空气在车里凝结得比车外还要湿，李倾换了一只手扶方向盘：“对不起，当时没有办法解释什么，因为一些原因也不能让你报警，只能让你等着，害怕了吧？”
　　芃芃没有回答。
　　李倾也没有再继续说话。空旷的街道上，稀松几辆车缓缓地开着，只有雨声淅沥。
　　“有音乐吗？放一点吧。”过了一会儿，芃芃道。
　　“没有，听收音机吧。”李倾调开了收音机。

　　午夜时分的电台DJ都有一副柔然静缅的嗓音，缓缓传来，好似水深无皱。
　　——“现在是《午夜聆听》节目就要结束的时间了，我是无星，今晚的歌和诗是送给你们的，那些曾经遇见，刚刚遇见，或者……就要遇见的你们。是的，今晚节目的主题就是——遇见。最后，一首无星小时候听的歌，送给你们。谢雨欣，《谁》，无星暴露年龄了，呵……”
　　歌声，清清冷冷地传来，大约唱到：
　　遇见你的我，
　　碰到我的你，
　　在同样的深夜里，
　　写了同样的日记……

　　雨没有停，夜依旧阑珊。
　　李倾的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能听到雨点打在车顶的声音，哒哒的清脆。
　　李倾看着急诊室门口医生把从救护车上运下来的季臣往里推，眼神零星疏离。
　　芃芃解开安全带，伸手想去开门。
　　“再坐一会儿吧。”李倾道。
　　芃芃收回了手。
　　“你都在干什么？我说那一个小时里，你在干什么？”李倾熄了车，雨刷器停了下来，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芃芃低着头：“给手机充电，换衣服，吃了半个面包。”
　　“面包？”李倾转过头看着米芃芃。

　　车里的光线很暗，车外的光线迷离。
　　芃芃的侧颜很好看，小巧饱满的嘴唇因为害怕有些发白，柔美的下颚弧度透着微微的光泽，俏丽深邃的眉眼让原本看起来充满清甜味道的姑娘霎时多了艳丽的色彩，那是毫不隐藏的美貌，两缕头发沾了水，垂在脸颊边上……
　　“嗯，你吃吗？还有半个。”芃芃从包里掏出半个面包递过来，“我是掰开的。”
　　空气里充满了麦子的清香和芝士的甜美，李倾咬了一口觉得很不错。
　　后来的后来，李倾告诉米芃芃，那天他有那么一瞬间不想用直接啃面包的方法去尝麦子和芝士混合的味道。

　　“我看到了……”芃芃低了头。
　　李倾一愣。
　　“嗯。”芃芃抬起头，看着李倾，又忙低下头：“季臣包里的东西，我看到了……”说得有些吃力，芃芃抓了抓盖在腿上李倾的外套。
　　李倾搓了搓手里的方向盘，下意识地看向窗外，他几乎是从米芃芃手里抢走了季臣的包儿，他以为自己的反应和手都够快了，可是她还是看见了。
　　季臣的书包里装着一条绳子和一卷胶带，还有几只……套子，以及裹在上面还没来得及扔的超市收据。

　　李倾吃面包，认真地吃。他不能去想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想起来就觉得情绪不太容易控制。

　　“原来你是警察啊？”半天，芃芃耸了耸肩微笑道。
　　李倾点头：“证件应该是在那件衣服口袋里。”

　　芃芃从他刚刚扔给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掏出证件，打开来看：“信息犯罪科……哦……这个！我知道！”脑子里蹦出来一堆神奇的高科技破案剧情，芃芃兴奋地指着证件道，“我听我叔叔说过这个！”
　　李倾意味深长地点头：“嗯，你想的那些高大上情节，都对得上。”
　　“那你在乐维大厦开饮品店……是在执行任务吗？比如……当卧底？！”指着李倾，芃芃觉得自己忽然发现了“一个秘密”，也许还是一个很重大的秘密，不由得有点兴奋。
　　李倾一笑：“业余爱好。”
　　芃芃白了他一眼，把证件放回去：“不愿意说就别说呗，业余爱好？！”
　　李倾笑了笑。
　　“所以……你是当时，我是说我们在倾城的时候，就看出来季臣哪里不对劲儿吗？还因为我没有当面拒绝表白教训了我一顿？”芃芃一边回忆一边问。
　　李倾看着芃芃的脸，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一字一句道：“你，说，你，为，什，么，就，不，听，我，的，话，呢？”

　　芃芃扬了扬好看的眉：“因为我伟大的母亲大人说了，要提防长得好看的男人，因为他们大多数都不可靠。”
　　“那她说没说特别帅，特别帅的那种呢，也不可靠吗？”李倾道。
　　“那就可靠了！”芃芃点头道。
　　笑容在李倾脸上绷不住地绽放开来，清朗温暖。
　　芃芃呵呵而笑。

　　嘻嘻哈哈地笑过之后，气氛有些莫名的小紧张，小暧昧，小小的，不分明。
　　李倾摸了摸方向盘。
　　“我本来想等这个案子结束，可以有时间慢慢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比如就像偶遇，到你实习的医院里看个感冒，装作有缘一样地遇到你，然后约你吃饭，看电影，送花，或者送这个。”伸手打开芃芃身前的箱子，里面躺着一个浓绿的“毒药色”杯子。

　　拿着杯子，芃芃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只敢盯着眼前方寸大的地方，不敢抬头去看李倾，也不敢看别的地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是……怎么就有了这个意思的？是不是有点儿快？几分钟之前，自己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他又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实习的医院，知道自己的家，为什么能在这个午夜时分忽然地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而现在……自己又为什么和他聊起这些？

　　一个智商超过130的海大医学院高材生，完全想不明白现在的状况了。
　　当然，这是芃芃在自欺欺人，其实有什么难理解的，害羞了而已！
　　害羞。
　　气氛有一点弥漫的躁。

　　电话铃不合时宜地噼里啪啦响了起来。
　　“李队，你们到了吗？到了快进来看看。”邵炎的声音很大，芃芃也听见了。

　　李倾和芃芃走进急诊室大厅的时候，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正在哀哀而哭，瘦弱的身体好像随时都会因为哭泣而倒下……正拉着医生又拉着警察呜咽不止，絮絮叨叨说不清楚，只听到她嘴里不断重复着：“他有病啊……孩子有病的，他不是故意的，不是的。”
　　芃芃叹了口气，她见过，这是季臣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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