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情妾心

　　再见到北冥阙已经是三日之后的早晨了，李自然作为新媳妇去见她婆婆君夫人洛妤，在君夫人的大宅子里见到了那个男人。
　　今日，李自然才得以偷偷地打量他，她再次失望了。他纵然有着貌如冠玉的容貌，但是他那放荡不羁的眼神很难让人有亲切感。
　　从她进门，到她跪下行礼，那个男人都没有正眼看她一眼。
　　李自然不禁自行惭秽，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如何入得了这种道貌岸然的男人的眼眸？纵有一夜的夫妻情分，怕他也不会放在心头——
　　对于这西周国的习俗，她记忆中还是有一点的，但是，是一知半解。这两日全凭西婆的指点，她才没有出太多洋相。
　　当然，这西周国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李自然并不清楚。是被历史遗忘的朝代？还是她学识浅薄？还是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个朝代？无从而知。
　　她只知道，她这个现代人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心底除了恐惧就是无助。她生性有些胆小，又有些懦弱。在这座森严的侯府内，李自然处处得小心翼翼，恨不得能低到尘埃里去，最好没有人注意她，包括那个男人。

　　这君夫人和少君夫人原来是姑侄女关系，只是这君夫人看起来要凶了许多。不愧是侯府的女主人，气场在那，眼睛一瞪那便是标准的恶婆婆形象。
　　此刻，李自然跪在地上听着训话。她满腔委屈，她不过是进府三日，如何懂得那么多规矩？
　　边上还有许多事不关己的女人，不外乎是北冥奇人的女人们，或者是北冥阙的女人们。环肥燕瘦、袅袅娉娉，李自然只是稍稍扫视了一眼，便没敢细看。
　　“郎中，你给李姬看看她的身子骨如何？”
　　“是。”
　　一个郎中模样的老头走上前来，李自然乖乖地伸出手来配合。

　　“李姬身子骨康健，生育子嗣没有问题。”
　　“哈哈，好——”
　　郎中一句话，君夫人洛妤哈哈大笑，而北冥阙的女人们一个个的脸色都很复杂。

　　少君夫人洛秀也喜上眉梢，她上前拉住李自然的手，柔声细语道：“李姬既然容易生育，就不能让她一直跪着了，地上凉，母亲大人您说是不是啊？”
　　“嗯，秀儿说的有理。”
　　君夫人对这个侄女兼儿媳妇尽是宠爱，唯一一点不满的是，她不能生育。
　　要说这西冷侯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应验了那个“冷”字了，子孙渐渐不兴旺了。府中的女人不少，但是府中人已经有数年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了。

　　哼哼，北冥阙见怪不怪，他觉得没什么意思。他娶小妾孟喜儿之时，郎中也说她身体康健，结果怎么样？这都两年了，也没生出一个一男半女来。
　　“母亲大人，儿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看都没看李自然一眼，就要走。

　　“慢着，儿呀，你眼下的要做的事情就是给我们侯府传宗接代，让李姬早点受孕，而不是整日习武，或者出门闲逛。”
　　君夫人语气略带责怪。
　　“是，母亲大人教训的是，儿现在就去生孩子去。”
　　北冥阙又折了回来，他面无表情地拽起李自然就走。

　　粗鲁，这个男人太粗鲁，李自然又恼又羞：“你——”
　　“看来大将军家的门风也不怎么样啊？你不会称呼你的男人为夫君吗？”
　　北冥阙的话语不含一丝温度。

　　“阙儿，不得对李姬无礼，她好歹也是大将军府的人。”
　　迎面走进来一个老头，这老头中等身材，一双虎目比较显眼。穿着镶着金边的衣裳，一股地主老财范——
　　不用问，从众人的反应中便可得知，这位就是西冷侯北冥奇人。
　　“夫君——”
　　“夫君，您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人影？”
　　“哈哈，老夫进宫陪伴天子去了。”
　　“呦，天子身边的女人还少嘛？用得着您一个老者去陪伴？”
　　北冥奇人最宠爱的小妾连姬嗔怪道。

　　画风在十秒钟之内完全转变了，北冥奇人的女人们纷纷围了上来。君夫人洛妤换上了微笑脸，示意闲杂人等都散了。
　　北冥阙当然不愿意在那看着他父亲左搂右抱的，他拽着李自然穿宅过院，来到了一处陌生的院子。
　　然后，他们进了一处黑暗的室内。
　　刚进去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因为墙壁四周都挂着布幔。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发现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很大的床和一张桌案。
　　“夫——夫君，这是哪儿？”
　　李自然有些气短，让她对一个第二次见面的男人喊夫君，她还是有些喊不出口，尽管他们已经有过亲密关系。
　　“这是我的住处，你今天就在我这里过夜，明日让人送你回你的小院。记住，没有本世子的准许，你不许到这儿来找我。”
　　“啊？是？”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脱衣服。你最好早点生出孩子来，本世子对你的兴趣是有限的。”

　　这北冥阙有点不可理喻，李自然有些恼火，她壮着胆子道：“生不出孩子，或许是世子不行。否则，那么多女人怎么会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呢？”
　　她本意是想说能不能生出孩子是男女双方问题，而不能一味地把问题推到女人身上。

　　结果，北冥阙暴怒了，他一巴掌把李自然抽打到了床上。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女人，竟敢质疑他男人的尊严？
　　呜呜，真是个没风度的坏男人，李自然的泪水溢满了眼眶。从小到大，她何曾挨过打？

　　北冥阙冷冷地道：“你千万别流眼泪，本世子最不喜欢女人抹眼泪。不过，你要是能替本世子生出子嗣来，我可以保你荣华富贵到老。”
　　呵呵，真是好大的“荣耀”啊？李自然不自觉地蜷缩起身体。她该怎么办呢？配合这个男人生孩子？哼哼，男人的鬼话不可信，特别是一个阴冷的男人。也许，她以后被他一脚踢开，老死在某处院落的角落里都无人知。
　　但是，但是她现在是蚂蚁，撼动不了大树，根本改变不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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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李自然的骨子里也并非长住着“听天由命”的思想。第二天，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小院，她暗暗地再次拒绝喝多子汤。尽管那个男人有可能不育，但是她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碧玉，把那汤偷偷倒掉，不要让婆子们看见。”
　　“可是夫人，这汤还挺甜的，您要不喝点？要是能早点替世子生下子嗣，您也能母凭子贵了不是？”
　　多子汤都是用上好的药材加老山参熬制的，都是一些补身子的药材。上一回碧玉偷偷地喝过，她觉得要是就这么倒掉了挺可惜的。
　　李自然叹气，问道：“碧玉，你跟了我多久了？”
　　“奴妾从小就进了大将军府，从小就陪着夫人您啊。”
　　碧玉咋咋舌头，她觉得李自然有些怪。她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主仆，她怎么会问这个问题呢。
　　“好，那就照我说的做。偷偷地倒掉，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李自然再次叹了一口气，被人侮辱了清白就当被狗咬了。要是真生出一个拖油瓶来，她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她现在要做的是，默默熟悉环境，寻找机会，看看她的人生还有没有转机。反正她是看出来了，把希望寄托在那个无情的男人身上是不靠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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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下午，有仆人送来了口信，说是几位夫人邀请李自然去花园里吃茶。李自然本不想去，但是为了早日弄清楚周围的情况，她还是去了。
　　碧玉不明所以地跟着，这丫头一路上巴巴地说个不停。
　　这丫头长大了准是一个长舌妇，李自然倒也欣慰，因为她从碧玉口中大致了解了一下北冥阙的小妾们。
　　她李自然是第九房，前面还有八房。
　　孟姬为人活泼，作为第八位嫁进侯府的小妾，她目前也是最得宠的那一位。
　　瑶姬性格阴冷、脾气古怪，和谁都不合群。
　　陈姬生性平淡，是个老好人。她入府最早。据说在少君夫人洛秀嫁过来之前，她就是北冥阙的伺候丫头了。

　　其他女人，茹姬、春姬、娴姬、姜姬、子姬，据说她们常常聚拢在一块对抗少君夫人洛秀，或者欺负单帮的人。她们五个人是一伙的，仆人们暗中称呼她们为五人帮夫人。
　　这些女人都出自达官显贵、名门望族之家，都不是吃素的。

　　今天请李自然吃茶的就是这五人帮夫人。

　　侯府的花园，万花锦绣簇，柔风共花醉。
　　李自然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顺着香花小径往里走，里头传来独属于女人们的嬉笑声——
　　前面有一座荷花池，一条回廊环绕在池周围。回廊里充满欢声笑语，女人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她们或坐在石桌旁吃茶，或扶着廊柱搔首弄姿。姿色各异，脸上却带着或鄙夷或讥讽之色——
　　“呦，李姬你还真来了。来来来，世子的新宠请到这边一坐，我们姊妹好好叙叙。”
　　茹姬长相富态，稍微年长一点，她站起来迎接了过来，看起来十分热情。

　　“各位姊姊客气了，你们比我先进府，日后少不了要叨扰各位姊姊。”
　　李自然说起违心的话来，也不嘴怯。她现在对这些人，名字和脸还对不上。

　　“哼，妹妹的嘴还挺甜，怪不得能被世子宠爱一晚。”
　　长相尖酸的春姬说着风凉话。
　　娴姬凑上来道：“呦，春姬你可不能这么说。李姬妹妹虽然长的貌不惊人，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姜姬不满意道：“世子不过是想让她生孩子罢了。否则，怎么会留宿她呢？那是我们姊妹都没有的荣耀。哼哼，难道世子的眼光真是越来越独特了？”
　　“嗨，姜姬你可不能这么说，世子要是听到了会不高兴的。李姬要是能把世子从孟喜儿身边夺过来，也算是替我们姊妹和少君夫人出了一口恶气了。可是李姬你这般模样如何能把世子从孟喜儿那夺过来呢？”
　　——
　　娴姬、姜姬、子姬扭动着腰肢围着李自然，她们互相讨论着李自然的长相，极尽一番嘲讽，仍然不罢休。
　　茹姬和春姬坐在一旁微笑着看笑话——

　　“呦，这臀部浑圆，定是能生出子嗣来。妹妹你可要上点心了，不能浪费每一次和世子欢好的机会。”
　　娴姬说完掐了一把李自然的屁股。

　　“呀——”
　　李自然皱起了眉头，她何曾见过这种场，。内心有些崩溃——
　　“让我来看看，嗯，这胳膊还算瓷实。”
　　姜姬也伸出了小手——
　　子姬也过来掐一把，捏一把。

　　李自然后悔了，她就不该来。她这种人和这群无知的女人打交道，注定她要吃亏。
　　结果，拉拉扯扯间，扑通一声——
　　她掉进了荷花池——
　　这帮女人绝对是故意的，因为她们都事不关己地拍拍屁股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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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
　　一直被忽视的碧玉急哭了，扑通一声，跳下去救主子。
　　主仆二人在水中扑腾了一会儿，终于站了起来。
　　“唉，你还不如不下来，眼下我们两个人都上不去了。”
　　荷花池里的水并不深，但是淤泥很深。石头垒砌成的池壁，很光滑，凭着她们自己的力量，想要爬上来，似乎很有难度。
　　李自然擦擦脸上的泥，有些懊恼。现在的花园里，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她们主仆——

　　“你是阙儿新娶的女人？”
　　回廊顶上飞下来一位年轻的男人，他一身素衣，有着脱尘的气质，双瞳剪水、仪表堂堂。对上他的眼神，让人觉得很温暖。
　　李自然不觉得脸红了，没想到这侯府还有这么美好的男人——
　　“公子是？”
　　“北冥狂人。”
　　“哦，让小叔叔您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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