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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高棋跪在地上哭喊着冤枉，双方朝臣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下。
文国公左眼抽搐着，暗道不好。如果高棋被押往大牢受刑供出了贤王，那他们筹谋多年的事就功亏一篑了。
“王爷。”他看着靖安王轻声唤道。
靖安王登时缩紧了瞳孔，有种不好的预感。
靖安王想后退，可文国公牢牢拉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道：“事到如今，就看王爷怎么选择了。”他的脸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狰狞：“只要贤王还在，就有翻身的一日。贤王若倒下了，你我都是俎上之肉，任人宰割！”
靖安王身子一震，脸色煞白。
不要！他不想再当个谁都不把他当回事的挂名王爷。他是先帝的九皇弟，可自出生起就是个平平无奇又不受宠的皇子，就连如今靖安王的爵位都是他的母妃刘太妃临终前央求先帝赐予的。众人表面尊称他一声王爷，可背后都在嘲讽他是个空有头衔却一无是处的废物。
他身上流淌的是皇室的血脉，他是堂堂王爷，皇亲国戚！他要让那些曾经嘲讽他、看不起他的人跪在地上仰视他。于是他依附着贤王，贤王允诺他，有朝一日定会给他所想要的权势地位、万丈荣光。
“靖安王。”文国公又唤了他一次。
良久，靖安王朝前跨出一步。
“陛下，臣有罪。”
众人看去，只见他匍匐在地上，身子颤抖着。他道：“这一切都是臣做的，是臣收买丞相府下人，胁迫徐太师和冯宽诬陷忠良。”说到最后他失声痛哭：“求陛下降罪。”
……
闹了近三个月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靖安王因构陷首辅一事削爵禁足。户部侍郎高棋剥官夺禄，受杖刑五十，发配边疆。
太师徐寅为了私心包庇亲侄从而受人胁迫，好在最后迷途知返，念及是两朝元老且年岁已高，软禁于太师府不得外出。凉州刺史冯宽亦是遭人胁迫，原本要剥夺官职贬为庶人，好在首辅大人不计前嫌向君上求情，方才保留了官职。
而顾言之官复原职，依旧身居首辅之位，委以朝堂重任。
朝元殿的大门打开，朝臣们三两结伴而出。
顾言之被张泯等人簇拥着关切询问近况，他抬眼看向殿上，李娇正搭着小顺子的手往偏殿离开。
他心下一动，对众人道：“顾某还有些事尚未处理，改日再与众位同僚叙旧。”说罢他撇下众人快步朝李娇离开的方向追去。
张泯等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被顾言之丢下的彦青道：“顾大人这是……”
彦青抽了抽嘴角，僵笑道：“我家大人可能……报恩去了吧。”
众人：“……”
“殿下，请留步。”
李娇顿下脚步转身看他，神情恹恹的。
顾言之对她俯身作揖道：“此番多谢殿下相助。”
李娇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蓦的扯唇嗤笑一声：“顾大人，何必说这些阿谀奉承的话呢？就算没有本宫，相信顾大人也能为自己脱罪吧。”
顾言之眼底藏着温润，淡笑道：“若不是殿下相帮，臣怎么能这么顺利的洗脱冤屈。”
“顾大人不必客气。”她不愿再与他佯扯虚笑，说道：“本宫乏了，先回去了。”
“娇娇。”他唤道。
小顺子手臂上的青葱玉指轻轻颤了颤，只这一颤让他觉得头皮发麻，他似乎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顺公公。”顾言之唤道。
小顺子垂首忙道：“是的，顾大人，奴才先到前头等候，您与殿下慢慢聊。”说罢，提溜着衣摆跑远了去。
李娇愣在原地看着他跑远，心道：这小顺子也太不够义气了吧。
“还有事吗？”她抬头看他。
他默然不语，其实没有什么事，只是看她将要离开便不假所思的叫住她。如今罪名洗脱了，这也意味着他要离开公主府。
“我随你一同走吧。”他踌躇着开口。
她敛了眸，冷淡道：“不用了，你的东西晚些我会让人收拾好送回丞相府。”
她的背影清冷无比，落在斜阳里陡然生出一丝孤寂。顾言之抿紧唇瓣，在宫中他无法留住她，只能默默看着她离开。
丞相府上下都在翘首以盼，当一袭青衫出现在门口时，众人鱼拥而来，他们家大人离府实在太久了，这些日子里他们无一不是日盼夜盼等着大人回家。
“言之，你终于回来了。”一声清脆温婉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声音不大却令众人停下了纷杂。
下人们让了路，那粉衣姑娘穿过人群，带着期盼和欣喜的神情朝他奔来。
“言之。”她扑进他怀里唤道，颊边落下一行清泪。
顾言之淡笑着轻轻扶正她的身子：“玥灵。”
韩玥灵一边笑一边落泪道：“你总算回来了，我……我们都很担心你。”
“别哭了，我没事。”他看着她温声道：“这些日子我不在，你可有按时服药？”
她躲开他的目光，虚声道：“有的。”
顾言之把她的心虚看在眼里，遂问了身旁的丫鬟绿岫：“表小姐可有按时服药？”
绿岫不敢欺瞒他，支支吾吾道：“表小姐她、她这些日子因为担心大人，茶饭不思的，药也很少服下。”
他淡淡皱眉道：“日后表小姐再不按时服药，你便不许吃饭。”
绿岫福身轻声道：“奴婢知道了。”
韩玥灵轻咬唇瓣，眼底有一丝愧疚，但更多的是因为他的关心而生起的淡淡欣喜。
寝院的下人已替他烧好了热水等候他沐浴洗尘，待他换好衣袍出来时，韩玥灵端着热茶在门口等着他。
他手下一顿，续而把袖扣锁紧，轻声道：“进来吧。”
韩玥灵跟在他身后进屋，他刚从里头出来，一头墨发凌散披在身后。
“我……”她放下茶盏，刚想说帮他把头发绾起。
他却已亲自动手随意绾起用木簪固定住，他在人前向来是衣冠楚楚的模样，陡然见他如此随性，不但不显得突兀，反倒添上几分俊逸出尘之气。
她脸上渐渐染上红晕，忙道：“喝些热茶润润喉吧。”
“嗯。”他淡淡应道：“你身子不大好，平日还是多在屋子里休息，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做便是。”
她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懦懦道：“知道了，只是整日闷在屋子里有些无趣罢了。”
顾言之看了看她，笑道：“这样吧，你听话按时服药，身子若是大好我就允你出门走动走动。”
闻言，韩玥灵睁大了眼眸，扬唇道：“真的？”
他点点头笑道：“不骗你。”
他从桌前抽出一卷书摊开，看着她道：“这个点膳房应该煎好了药，绿岫该满府找你了，你先回去吧。”
她轻轻“嗯”了声，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开。
他看着书卷神思片刻，逸出几不可闻的轻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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