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以红娘之名的王妃

　　第七十七章，后悔
　　侯府门前一地梨花，两岸数柳杏花少，踏春而归，夏侯南山牵过自家夫人的手：“怎么了？瞧你这表情，可是又陷入什么问题之中了？”
　　“很严重的问题。”白云拉着他的手，整个人都靠上去：“回家再告诉你。”

　　宁妃站在小两口身边，笑看着自家孩子被媳妇两句话就哄得心神欢喜的模样，黯然摇头，当真是和他那个父亲一模一样。

　　那晚宁妃看着夏侯南山屋中红烛摇曳，便静默的做在围栏前，听着鸟鸣，闭眸闻风。
　　只见那边的白云欢欢喜喜的跳出屋子，眉眼写尽了美满，跳到了宁妃的身边：“阿娘，咱们接着说故事吧，昨儿说道花灯节下他们两个人欢喜的模样，是你今生看到的最好的模样。”

　　宁妃见她如蝴蝶一般蹁跹自由：“怎么不和南山说话了？我看你们小两口在屋中闹得欢喜的紧啊。”
　　“等您睡了我再回去。”她抱臂蹙眉，一脸无奈的嫌弃：“夫君说要作画，我在屋子里面也是打扰他，叫我过来陪陪您，以尽孝道。”
　　宁妃被她逗笑了，那份笑意更凝真了几分，自云鬓上取下一根碧云茉莉簪子，转手戴在自家儿媳的头上：“这是当年微燕送给我的，听她说是极其名贵的东西，中原有婆婆给儿媳传家宝的规矩，可惜我是个破落户，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微燕给的，她就是我的长嫂，算是家里人，从此这东西便成了你我婆媳之间的传承，等以后你要嫁女儿或者是要娶儿媳妇的时候，你便将这样东西给她，算是传承。”

　　她乖巧的点头，恬然一笑，道了谢。

　　“那好，咱们接着说故事吧。”她半趴在围栏上，有些疲倦的开口：“花灯节上他们少年郎自然是要在躲那猜谜的魁也。苍鸾和政崖都是有些好胜心的人，只是政崖天资上即不得苍鸾，到底还是输了。最后那第一也被苍鸾夺取。而后苍鸾去拿夺魁的灯笼，我和他留在原地。”
　　宁妃笑了：“他啊，就是故意想要和我单独待在一处，想要和我说说话。”
　　“我当时单纯并未看出来，只是他依旧是个没话找话的人，即便是我不理他，他也依旧乐颠颠的，笑眯眯的跟着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待他太冷淡。”
　　她又忧愁起来：“我不懂他为何那样黏人，就问了他。我与他不过数面之缘，为何在他心里我与他就这般熟识了？身为陛下每日要见那样多的人，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我一个小小的江湖娘子？”

　　“先帝怎么说？”白云好奇的发问。

　　宁妃一脸的嫌弃：“他立刻就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好像谁都亏欠了他一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他说啊，朕每日除了政事，也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待着，想想苍鸾，想想你，想想你们在什么地方。朕经常想你们，所以忘不掉。”

　　眼前松风水月，名花倾国，各有个美，多是清丽凄凄。
　　“其实当时我是不信的，他一个皇帝如花美眷在身边，多的是红袖添香的人，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个人呢？我就问他，说你不是还有妃子们吗？找她们解闷不好？”宁妃眼眸之中也莫名的升起许多纠葛与心酸：“当时政崖告诉我，‘那都是政事，朕不可能每日都去面对她们，太累了。’”
　　她学起记忆中那人说话的语调当真是惟妙惟肖。想来，她一直都将这些事情记在心中，从未忘却过。

　　“政崖告诉我，宫中风险并不会比江湖少……”她按着自己的眉眼：“许是当时灯光下，他的笑太苦涩了些，我便忍不住的上前快慰起他，叫他莫要难过，叫他莫要伤怀。又见他孤身一人入了城中，便是有了危险也无人可救，心下一软，从怀中摸出了青云羡的木牌。”
　　“当时我说，宫中的危险我帮不得你，但是若是你入了江湖，这青云羡的牌子便能护你一命，至少能护你不受江湖人的刀剑恩仇。”噗嗤一笑，宁妃趴在围栏上笑语欢颜，盈盈的笑出声了声音：“你是不知道当时政崖那个表情，就和今天下午南山与你亲近时一样傻气，哪里还有半点皇家高傲的端正啊。”

　　白云听的津津有味。
　　宁妃又说：“后来，花灯节结束了，新年也过去，我和苍鸾分别回去了青云羡和行舟门。同年秋日，满城金灿落叶，红枫如湖，他与苍鸾站在青云羡的石门前。我问他为何会来。”

　　女子娇羞含情脉脉，万般情谊仿佛都依稀在昨日：“他说啊，他经常想着我，想着想着就想要见到，所以他就来了。后来……就随他去了京城，有了南山，封了贵妃。一切都按部就班，恩爱深深。”她笑：“偷偷告诉你，其实第一次见面，我便留心于他了。还有……他在清暑殿给我擦血的那块手绢，我也一直都留着，是两情相悦。”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笑的那样的恬静，仿佛置身幸福的少女，可转念又微微颔首摇头，不知道又想起了些什么。

　　“那后来呢？”白云问：“为何后来您又要离开？”

　　“因为……长阳城太复杂了。我嫁给的男人，爱的这个男人也是天下的最复杂的人。”宁妃笑说：“其实一开始我已经做好了和其他女人共享我的夫君，只要他心中只有我一个就好。可……”她黯然摇头，笑的讽刺：“我果然还是不行。特别是我知道他利用我入宫之事，暗自打压了朝中一众老臣后，就更不能用单纯的眼光看待他了。”

　　“在我心里，两个在一处便是要欢喜，我从未否认过与他在一处不欢喜，只是……除了欢喜之外，他身后还有复杂的一切。”她说：“我比较自私，渐渐的……我和他在一起不再欢喜了。”
　　她低眸托腮道：“我就告诉他，我不欢喜了，我要回去我的地方了，南山说他不愿意和我一起走，那我便自己一个人走。政崖其实知道，长阳城管得了想要权利的人，却管不了想要真心，想要自由的人。我走时他问我，我是不是不爱他？爱一个人难道不应该爱他的全部？”

　　白云也迷茫。

　　“我说不是。”宁妃笑意不减：“爱一个人是爱他的美好，他的不美好除非能渐渐变成美好，否则……谁也不会委屈自己每天都对着一堆不美好的事情。”宁妃说：“我后来听闻他病了，便来长阳城送他最后一程。你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她犹豫的问出声。

　　“他说……还好当时我离开，还好我和他心中都还是彼此最美好的样子，没有时间流逝相看生厌。”宁妃眼眶发红，潸然落下一滴晶莹：“苍鸾和青鸾那个时候已经离世，余亦也离了长阳。从前所有的美好都破碎。比起渐渐消失，突然的破碎，更让人心有不甘与凄凉。”她痴痴的笑了：“就连我。就连我，在这个时刻也在想，还好我当时离开，还好……我们都还是彼此心中最美好的模样。”

　　白云按住她的肩头，颇有安慰的意思。

　　“今天余亦问我可曾后悔，我要他猜，他说了一番话，你可听懂了？”宁妃转了话题，眉眼温柔：“余亦的意思是，就算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选择离开，这和后悔还是不会后悔没有关系，只是我们天生就是这样的性子，委屈自己不得。”

　　“那你后悔吗？”白云还是想要知道：“我知道阿娘你的意思，可是……听你这样说……我总觉得……”

　　“我很后悔啊。”宁妃侧过头笑的温柔如水：“我经常会希望自己还留在他的身边，又或者想过若是当时没有遇见他该有多少……常常会后悔。”她突然蹙起眉头，不解的笑了：“即使后悔，我也不会回头，即使后悔，我也还是会选择一样的道路。”

　　“我们都是一群无可救药的人。”她堂皇出声：“就算后悔还是要做自己，还是要欢喜自由的活着。高兴了就留下，不欢喜就离开，没有其他。”她是那样潇洒多情的女子，待这世间的一切都温柔如许又刚毅多娇。
　　“阿娘，你和绿水姐姐好像啊。”白云看到面前白衣胜仙的宁妃，总能忆起那个翩然而舞，青烟化水的绿妖。她也是这个模样的女子，一切随心，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半分的假意都没有，可她又深知自己是什么人，所以从不会委屈自己去做任何不愿做的事情，她们都是如火如风一般的女子。
　　“绿水啊。”宁妃笑了：“我可及不上她。”
　　“嗯？”
　　“我曾经有过痴梦，后来又伤心过，失望过，最后才迷途知返不再委屈自己。绿水却清楚的很，她从一开始便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不强求，不妥协，一直都温和的看待这一切的一切。她比我洒脱，比我更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宁妃望着漫天月色，悲凉的收敛的了眉角：“我可及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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