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以红娘之名的王妃

作者:故人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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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过往


      告别黄钟,白云拉着夏侯南山的手问道:“夫君,为何这几日不见余亦正常呢?”
      “明日便是清明,皇家祭拜多在中元节,可……明日是青鸾婶婶与常阳叔父的祭日。”
      “那……余亦是去祭拜他爹娘了吗?”她理所当然的想着:“所以才不在城中?”
      “不是。”他揉着女子的额角,亲昵用下巴蹭了蹭微凉的发丝:“明天,你陪我去祭拜,我和你说说过去的事情。”

      “好。”

      皇陵边便是乐正一族的陵园,夏侯南山握着白云的手踏入那冢园,女子步步紧跟,望着四面而立的墓碑,只感到阵阵阴风钻入骨髓之中,凉心彻骨
      终于在一处停下,夏侯南山领着她在墓碑前跪下。
      钟离微燕与乐正苍鸾的名字映入她的眼中,她自小便听娘亲说乐正一族的故事,如今来了这乐正墓园到底还是生出几分苍凉,心中恭敬之意肃然而起。
      夏侯南山将酒水倒在墓前,而后对正四处张望的女子道:“这里所埋的乐正一族的人,没有一个超过四十岁。所以……京中常常说乐正一族是短命鬼。”

      她愕然的看去。

      夏侯南山清雅一笑,陷入回忆之中,喃喃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去侯府,从记事开始,侯府便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婶婶待我们很好,是个心思极其细巧的人,哪怕是一块小小的,平凡不出奇的点心,也是婶婶做的最为好吃,她还会给我们做衣裳,虽然皇家有最好的绣娘和女官,可是还是婶婶做的衣裳最好看。叔父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教过我功夫还和我说过男孩子小时候爱哭不要紧,长大了不哭就好。然后他又说,其实哭也没有关系,会哭的人很幸福。所以,小时候余亦常常会哭,稍稍有一点难受就哭天哭地,他只要一哭大家就都会上前安慰他。所以,我那时候也觉得爱哭不是一件错事。”他添了一炷香:“云儿,我们小时候都是最幸福的人。”

      她点头,脑海之中依稀可以勾画出当年的场景。
      兄弟之情,父母之爱,人间欢喜,一一浮现眼前。

      “余亦对我很好。”他说:“比皇兄待我还要好,但凡有什么我喜欢的东西,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便会让给我,哪怕那样东西是他最为宝贝,最为珍惜的,只要我想要他一定会给我,还会笑着说,因为南山是哥哥所以余亦的东西全都可以给。”他笑:“不过也有不能给的,那个时候我说想要叔叔和婶婶做我的爹娘,余亦不哭不闹坚定的告诉我,死都不能换。他也有珍视到不能放手的东西。”

      “云儿。”他转身便瞧见了身边女子关切担心的目光,怜惜的将她拉进怀中:“年少的时光太好了,哪怕像我这样毫无用处的草包都一昧想要沉醉,我以为……”他咬牙道:“我以为那样的日子能一直过下去。”

      似有不甘:“我原以为日子可以一直那样过下去。”
      回忆如洪水,猛然击来,云淡风轻被那猛烈的破裂感冲碎,他说:
      “十年前,汝阳王突发兵变,朝野混乱之间,叔父和婶婶为了剿灭孽党,身受重伤,不治而亡。汝阳王为了压制住父皇,将我和皇兄抓至行宫囚禁,后为了牵制乐正一族,余亦也被抓来,余亦为了救我们出行宫,身中数刀,挥刀杀人,险些丧命。后来叔父和婶婶死了,余亦离开长阳去了江湖。再后来,父皇积劳成疾仙逝而去,皇兄登位,杀机四起,至少有一年每夜都会有刺客闯进清暑殿,夜不能寐。后来,太后离世……”说道此处,他凉了语调:“整个长阳城,不知不觉间就只剩下我和皇兄还有月婵相依为命。”

      “夫君。”她紧握着他的手。

      “都是我们的错。”他清冷道:“当年若不是我们……若不是夏侯家……乐正一族也不会弄到如此地步。”荒冢四立,这里埋葬的每一个人,每一块墓碑都清清楚楚的说明着,这年来夏侯家对乐正一族的亏欠,这是身为皇室一族不可躲避的罪孽。

      “这不能怪你。”她劝解着:“这不能怪你。”

      “这几日,你问我为何会突然不高兴,我如今将过去告诉你,我并无不高兴,只是忆起过往心中总有不能回避的歉疚。总归不能心安理得的欢乐度日。”

      “可那是过去的事情。”白云指着面前的墓碑道:“常阳侯肯定也不愿你这样愧疚度日。而且如今余亦不是很好吗?你不要去想那些已经回不来的东西,既然你对乐正一族有愧疚,那……那咱们就对余亦好了,从前他什么都给你,如今他有什么想要的咱们也全都给他。”她理所当然道:“咱们也对他好。”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他点着她的鼻尖,笑道:“你为何要背上我的罪孽?”
      “夫妻一心,这不是罪孽,这是你的善意。”她拉过夏侯南山微凉的双手,笑的眉眼弯弯:“夫君,你不要害怕,以后你有我,我会和你一起保护大家。”

      他心下一颤,眼眸之间拨云见雾的晴明显露,年少的他站在人群的角落之中看着所有的美好分崩离析,听着众人撕心裂肺的哭泣声,皇兄的,父皇的,月婵的,母后的……众人失去那份欢喜之后的错愕与涕泗滂沱,他都牢牢的记着。
      为何自己这般弱小,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得。多少个不能入眠的梦中,他问自己,他们都走了,余亦走了,侯府也不见了,整个长阳城之中他所熟识的东西一点点,一寸寸的消失在时间的鸿沟之中。
      午夜梦回时,那些远去的人,远去的事,像是缠绕着灵魂,桎梏住呼吸的绳索,叫他绝望崩溃。
      为何自己保护不了那些人。
      死亡与黑暗将现实赤裸裸的展现在他面前,叫他无法忽视痛苦与绝望。
      终于发现,他崇敬的叔父,父皇,敬重的皇兄,疼惜的余亦,他们不是无所不能的。
      极度聪慧也罢,天下第一也罢,人间神鸟也罢,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个人而已,何人都无法孤寂的人世间活下去。
      再强大的人也无法独自生存。

      他们需要自己的保护。
      自己想要保护那些一直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住一切风雨的家人。

      从未有人知道他是这般想象,可面前的女子看穿了,她一眼便看穿了他躲在角落之中的颤动,了然了他心魂之上的恐惧,她过来欠他的手,说要与他一起保护家人。

      “云儿。若是你我自小便相识该有多好。”他笑说。
      她见他面上出现真切的笑意,立刻露出清澈的笑:“我们西域人一生只能爱一个人,夫君,我觉得你好,我决定爱你,至死都只会爱你一个人。”

      他并不习惯她的直接,每每此时,总会生出几分懵懂与无辜。
      可如今……
      “傻丫头。”

      将过往的事情交代清楚,小王爷便算是与她彻底交了心,清明之后,便是南国近期最大的市集。
      夫妻二人从街头逛到巷尾,将该买的东西尽数提在手上。
      小郡主抱着一怀的包子,挤在人群之中,享受着面前欢乐的气氛。

      街市上夏侯南山遇上不少朝中官员,免不得要多说两句。
      他深怕她觉得无趣,叫她自己在周边晃晃,不要跑的太远,可人群一动,她被旁的东西吸引去了目光,便闯进人群之中没了踪影。

      夏侯南山回身时,无奈叹了一句,而后点地而起,飞至高处寻找她的身影。

      小郡主冲破人群后发现自己的夫君不知去了何处,便急急忙忙的往回赶,这还会走两步,便听到街巷之中传来打斗之声。
      她是草原女子本就是刀口上的民族魂魄,不由分说的闯进那后巷之后,只瞧见靠在墙壁上捂着肩头面色灰白,痛至痉挛的乐正余亦,而地上倒着十几个黑衣刺客。
      慌张在一瞬间占满了她的心弦,奏出惊愕的曲调。
      她与他并不相熟,却在夏侯南山的口中得知了太多关于他的事情,心中自然生出旁人不解的亲近感。
      她走上前停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乐正余亦恰恰抬头眸色之中还带着几分叫她畏惧的杀戮之气。
      “是你啊。”看清来人之后,那份可惧的杀意如流水而去,渐渐被一缕多情魅意的笑容代替:“南山呢?”
      她望着他因为疼痛而泛着灰白的唇色,靠着墙壁微微颤抖的肩头,紧握成拳重重锤击肩头的手。
      “你打你自己做什么?”
      听着她话语之间的哽咽之声,乐正余亦惊鸿一笑:“我伤口疼,这样敲一敲就不疼了。”像是在哄孩子的语调。

      “你没事吧。”她望着一地瘫倒的黑衣人,又将目光锁在他宛若月牙的眉眼之上。乐正余亦是个极其好看的人,白云在西域,中原见过许多人,可从未见过他这般精致好看的人。她也见过许多好看,特别的花,她见过那些花儿盛放的时刻,可……哪怕那些花儿再娇艳,再惊艳,都比不得面前男子垂垂的病容,他是一树正在凋零的桃枝,这……哪怕是凋零,他也依旧美过长阳城之中百花盛放的季节,叫浓艳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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