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以红娘之名的王妃

　　第四十一章，飞然
　　“想要对付才子，唯有从情字入手。”他倒是并无所谓的愧疚之情漫出，只带着些许的灰白伤怀：“寻常，鸢儿，柳大人，我先前同你说的三件事情，每一件背后都和刘家，暮家牵扯。真相就在迷雾背后，只是缺一个吹散薄雾的人。”
　　“你还记得吗？”他说：“我同你说这三件事时，曾经嘱咐你叫你归家后问的南山，再去行事。”

　　她愣愣的点头：“是。你嘱咐过，我也和夫君说了，夫君只说叫我量力而行，我若是当真喜欢他不会拦我，但是也不可因姻缘一事伤怀。”

　　“是。”乐正余亦终究是漫出了愧疚之色：“那三件事，除了柳大人此事还有回转的余地，其余的从一开始便知晓了答案。”

　　“所以……嫂子，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是你。是我利用了你。”余亦又说：“可你做的太好了，又或者说你太过纯粹，许多我还未告诉你的事情，你自己却主动招惹上了。若梦，卷帘，一桩桩，一件件都像被安排好一般围到你身边去。”

　　白云盯着他尽写愧疚与歉意的眉目，似是明白了什么：“夫君也知道此事？所以，他是借这些事情，叫我明白长阳城的是是非非，不被旁人伤害了。你们二人从一开始便计划着叫我以红娘的身份去感悟长阳，是吗？”
　　“倒不是计划，只是……恰巧而已。”他不敢去看那双清澈如雨后晴空般的双眸，无尽的歉意袭来，黑暗遍布心扉：“而且，这只是我自己自作主张，南山他……”

　　白云一直垂然的眼眸，忽然生出几分明艳的笑意，她的笑声像是破晓而来的青鸟，那鸟儿的羽翼划破道道黑暗，叫光色漫入。
　　乐正余亦的话被打断了，他转头去看那边的女子，四目相对时，女子欢然道：“我阿爹说了，教人去打猎比送人猎物更要珍贵，来了长阳城之后，南宫也说过，雏鸟终究要离巢。”
　　“夫君他啊，总是想方设法的教我怎么在长阳城之中活下去，想让我懂得那些伤人道理又不愿伤了我，红娘也好，骑马也好，立威也好，玩闹也好。他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白云眉眼弯弯：“余亦，你不用骗我。你们待我好，我知道。你是不是利用我，你自己知道。反正我不信你是在利用我。又或许是利用吧，那也是希望我在这些事情之中懂得那些伤人的道理占更多。对嘛？”
　　“你待我好，待夫君好，我都知道。虽然你嘴上总是讨我们的嫌，可……你是长阳城里除了我夫君最关心我的人了。”
　　“你方才的话，便是叫我不要在怨自己，而是要怨你。”白云抿唇：“我这个人啊，虽然在长阳城不久，不太懂你们长阳城的规矩，但是谁对我好，我还是知道的。”

　　乐正余亦眉眼轻弯，不再漫出愧疚，而是指着塔下众人道：“你既然这样想，我也不多说，只是，我再告诉你一件事。”
　　他说：“哪怕是伤心至死，所有人也都拼了命的活着。这是人很厉害的一点。长阳城虽然伤心人多，伤心事也很多，可是每日的天都会亮起，照明那些活着的人。”他忆起那些远去的人，轻叹了一声：“没什么比活着更让家人安心的事情了。”
　　“或许天命难违。可眼前的一切也很重要。”

　　“那你呢？”她反问：“你不必瞒我，我知道的，你对着那天亮早已没有了期待。”

　　“谁说我没有。”他明媚的笑开。

　　“嗯？”她愣住，只是一瞬间，她在乐正余亦的眼中看了一缕流转而过的希望。

　　“有人说要救我。”他的目光落在城中凌月阁的位置上：“我信她，我等着她来救我。”

　　红霞消失了，余亦离开了，清酒在她口中溢出清香，王府的屋顶上有一轮明月，照亮了夏侯南山归家的路，他正在院中仰头望着那正对着自己笑的丫头。
　　“笑什么？”
　　“你回家了，我高兴。”

　　夏侯南山飞身而上，落在她身边，瞧着她手里那一瓶从未见过的酒水，闻着夜幕中轻巧蔓延开来的稻谷气味。
　　“你去买酒了？”
　　“余亦给的。”她靠在夏侯南山的肩头，将酒水递过去：“你喝一口吧。”
　　“你平日里面和余亦说完话，总是憋屈的紧，怎么今日突然这样欢喜了？瞧着你这几日的不欢也随之消失了？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如今也很重要。”

　　“嗯？”
　　“哈。”女子眉眼弯弯：“你不懂了吧，我的夫君也有不懂的事情了吗？”
　　见她欢喜，夏侯南山也酣畅笑开：“我不可能什么都懂啊。”

　　“对了。”夏侯南山搂着她道：“我今日见到了那位柳大人，和他说了几句话，也提起了他那位青梅竹马。”
　　白云立刻来了兴致，仰头望着他，盈盈的眸子之中满是欣喜：“他说了什么？”
　　“他说……哪怕有一线希望，他也要一试。”夏侯南山被她抱住脖子，女子亲昵的靠近，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膝头，灿着那双清澈的眸子，不用说话也知是在撒娇。
　　“所以。”他低下头情不自禁的吻了她，难舍难分后，他总算还记得自己想要说什么：“你要不要偷偷的飞进暮府看看哪位杨飞絮，问问她可还有那份心，或者有什么物件要带给柳大人。”

　　她得了命令，欢天喜地的应了下来：“那我明日就去。”

　　站在园中满脸通红的六月丫头对着依旧在屋顶上卿卿我我的夫妻喊道：“王爷，王妃，该用膳了。”

　　夏侯南山视若无物抱起白云就往卧室跑：“不急，叫厨房先热着菜。”

　　一夜星空，缺月，良辰美景。

　　长阳城的街上总是飞舞着各色花瓣，夏日茉莉的香气裹着一股不知名的花香交融而舞，正是踏花而至的时节。人人的鞋底都沾着花色。
　　白云似一道残影般飞舞过众多屋顶，最后落在暮府后园一处偏僻的院子里面。
　　诵经之声靡靡传来，她小心的闯入那后院唯一一处屋前。
　　小心的敲敲门，门只开了一个缝隙，她便猛地钻了进去，顺势将门关上。
　　那前来开门的婢女一脸愕然，望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你是何人？”
　　白云探头瞧见了那跪在墨色佛像前的清雅女子，面上露出满意的笑意：“君言王妃。我来找你家小姐。”
　　那婢女见她一副楚然无害的模样，倒是对她说不出什么狠话，只能抿唇发问：“你找她做什么？”
　　“为了柳大人。”
　　木鱼声声终究是断了，屋中已伴青灯数年的女子，噙着泪转过身：“你说谁？”
　　“京兆尹府，柳之，柳飞然。”

　　“他叫你来此处？”

　　“他哪里敢这般做？我自己多管闲事，所以过来看看小姐，还有……小姐可有什么话或者物件要带给他？”
　　“前几日那凌月阁的少阁大人也问了此事，你们怎么……”
　　“我可以帮你们。”她说的简单直接，主动拉过一旁的椅子道：“只要你还有想法，我就可以帮你。”
　　“怎么帮？”她终究还是冷静的人，没有被面前丫头眼中的炙热打动，整个人都漫着灰白的苍茫感：“这里是暮家，我被迫嫁来，哪里还有离开的一日？”
　　“有。”她亮着眸子，如旧晶莹的望着面前的女子：“只要你想。”
　　窗外夏风含暑，吹过一地便是一缕热浪，杨飞絮心中有无数酸涩流淌而过，往昔岁月的相知相拥，花前月下时的耳语，与那人金榜题名时的喜悦，种种欢喜与痛苦在眉眼之间纠结开来。

　　“我想。”便是大逆不道好了，记忆之中的翩翩少年总是扬着一抹高傲的文人气质，面色总是冷的，哪怕是这冷若冰霜的，也叫她不可忘记不愿放弃。初春街头万般新色下，柳枝生翠，他一身素衣站在杨柳岸边，手中还握着一卷画像，听到脚步声，穿墙扶柳而来的她掀开头顶的纱笠，那人一向偏冷的面色上浮现出一分欢喜，一分羞红。

　　“我想。”她又重复了一遍，应是下定决定绝不反悔的决绝。

　　那死寂的眼神之中流露出希望，那是白云最喜见到的光彩，她拉着杨飞絮的手道：“那你可有什么东西要我交给柳大人的？”
　　她从怀中摸出一块成色暗沉的玉珏，并不是上品，街边几十两银子便能买到的浮玉罢了。
　　“你将此物交给飞然，告诉他，他愿等，我也愿等。”
　　白云将那玉佩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包住，再放进怀中，心满意足的对那杨飞絮道：“你放心好了，我肯定帮你把话带到。”
　　“王妃。”她忍不住换出声，依旧是担心：“你当真有办法吗？”
　　“我没有办法，不过……我夫君和余亦应该有办法。我只帮着你传递信物，你只好好的活着，等着与柳大人重逢的一日。”

　　门外的丫头眼中噙着泪，对白云连连道谢，门被推开，她迎着晌午最灿烂的阳光往京兆尹府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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