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居住的街道办事处

作者:凶宅纳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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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0 章


      经年一场大梦,边城白骨凋落,仓促落款的一生,是非曲直,孰功孰过?

      “2002年,是我们入伍的第五年,不打算留队的老兵就可以退伍返乡了,部队走过一遭,以后出去干活都比别人多一分底气。”

      “我跟姚健谈都是从小县城来的孤儿,家里除了两间破瓦房之外没什么好牵挂的,好不容易进了部队,满脑子为国捐躯的大志愿,觉得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太没出息,就不愿意走。”宋佛手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那会如果听队长的,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说不定就能一辈子顺遂,过上平凡日子了…”

      可是,哪有那么多如果呢,许多选择是不可逆的,人生就像一盘棋局,平凡人就是象棋里的卒,只能一步一步朝前走,从来没有回头路。

      “临近离队那几天,军规军纪基本就是个摆设,半夜熄了灯,我凑到姚健谈床上,一起合计以后的打算。两个臭皮匠,在部队吃了两年公粮,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心高的很。”宋佛手说,“你来我往的聊到后半夜,我们一致认为,说什么也要留在部队,将来出去当武警,走道上威风八面,哪治安混乱了都找我们,我们就是群众的主心骨,就是新中国的顶梁柱。”

      “哈哈哈,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好像不说点大话,做点不切实际的白日梦就跟白活了似的,那时候真是年轻,太年轻了…”

      等待的时间恨不能掐着秒表过,终于熬到退伍那天,军队组织欢庆仪式,团队连的长官都来露个脸,说几句一年到头也听不着的煽情话,什么要开启新生活,经过部队的磨炼,诸位都百炼成钢了,以后再遇上什么挫折,一定能披荆斩棘、一往无前云云。

      一帮大老爷们,个个“白的一斤半,啤的随便灌。”鬼哭神嚎到大半夜,吵的隔壁村的母鸡和山头的野狼都睡不着觉,一窝蜂的起来扰民。

      第二天,村里的村民举着小白旗,扯着横条幅就来堵部队的大门,结果到这一看,是老兵退伍,又纷纷偃旗息鼓,换上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抗议游行改为欢送会,一路簇拥着他们回乡。

      宋佛手和姚健谈没享受到这份殊荣,他俩正在队长办公室站着挨训。

      “都吃饱了撑得啊?这两年咱国家刚跟人家几个发展大国建交,您二位行行好,别一天天盼着打仗行不行?联合国的和平鸽让你们炖汤喝了?滚回去想清楚了再来!”

      “队队队长…我们西昂想清清楚了…要要…”

      “打打打住!姚健谈同志,你有这闲工夫先回去给舌头捋直了再说话,到了战场上就这速度,等不及发号施令,敌方一个导弹过来就把你们团灭了!”队长端起刚泡好的普洱,猛灌一口,烫的舌头起大泡,“嘶——哎哟,瞅你俩给我气的!赶紧滚!”

      姚健谈虽然名叫健谈,但却是个小结巴,着急的时候这毛病就更严重了,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他娘就因为这个原因,起名的时候反其道而行之,叫“健谈”。跟起个贱名好养活一个歪理,在农村妇人眼里,一个好名字能包治百病,如果治不好就是这娃自己造化不够,老天爷不愿帮。

      这一来二去就给耽误了,错过了最佳的矫正时间,姚健谈一辈子也没法“健谈”了。

      夏短日长,再硬的人心也是肉长的,经不起软磨硬泡,宋佛手带着姚健谈在办公室门口顶着大太阳晒了三天,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想留在部队?可以。但一没资历二没经验,哪个武警大队会要吃干饭的?二位既然志向如此远大,就先吃点苦头吧。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好好的阳关大道不走,非得一条道走到黑。

      “我跟几个派出所的领导是战友,提前跟他们知会一声,给你俩打点一下,过两天,就收拾收拾滚去实习去!”队长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熬够几年资历,再考虑进武警大队的事,年轻人要一步一个脚印走,别整天想着保家卫国。赤手空拳的硬碰硬,那是小学生打架!尚且没有自保能力的人,上哪都是送命的炮灰。”

      魏南风抖出来一根烟,递到宋佛手面前。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接下了:“谢谢。”

      “派出所的工作确实繁琐,天天忙到脚不沾地,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今天找个狗,明天救个猫,最多也就是帮迷路的老太太教育教育工作忙的不孝儿女。”宋佛手搓了把脸,“这跟我们预想的差太远了,我俩辛辛苦苦留下难道就为了干这些?”

      答案当然是否,年轻人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只看得到大善大恶,对于轻而易举的小恩小惠向来不屑一顾,他们认为那叫施舍,所有人都能做到的好事还算哪门子好事?

      部队里出来的新兵,向往的是真刀真枪,刀尖嗜血的长胜沙场,是朝不保夕、惊险刺激的卧底生活。
      而不是日复一日的待在同一块地方,守着平民老百姓安居乐业。

      可他们未曾想,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来的多么不易,又逝去的多么猝不及防。

      时代的车轮又碾过一轮,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中国迎来了全民小康时代,人均GDP较之十年前翻了一番。

      如此普天同庆的大事件,国家领导人是一定要找机会聚上一聚的,感慨一下一路走来的艰辛,顺便展望一番尚且虚无缥缈的未来。

      我国民众长期在升学、升职的重压下喘不过气,如果政府再不宣扬几句官方鸡汤鼓舞一下士气,“抑郁症、过劳死”将成为继非典、禽流感后新一批屠杀社会劳动力的感染源。

      于是,新一届国际会议预备召开,宋佛手他们所在的城市荣幸被选为主会场。

      从年后开始,工地全部停工,车辆单双号限行,街道统一整改,就连居委会附属幼儿园都得每天穿校服。

      人们只敢关起门来怨声载道,祈求这名字都记不住的会议赶快过去,诸位领导们吃完了长桌宴各回各家,别再三天两头出来微服私访,人民群众为造一片蓝天出来,可谓是勒紧了裤腰带,个把月没开工了。

      会议期间,全城戒严,荷枪实弹的武警把会场大楼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外围五公里内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派出所里,老所长坐在旋转椅上伸了个懒腰,一把老骨头扭的咔咔作响。连轴转了半个月,不分昼夜的加班,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

      所幸这一切即将画上句号。

      “明天再开最后一天就能放假了,嘿呦,各位祖宗赶紧移驾吧。”

      正计划着假期去哪胡吃海塞,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起,老所长心头一紧,所长办公室的座机都是内线,这大半夜的…
      “可千万别出岔子啊…”

      “所长,刚才接到报案,从八科逃出来一名死刑犯,现在正沿着舟山大道往城郊去了,中途劫持了一家银行,一名职员报的警,电话打到一半被人强行掐断了,我们正就ip地址查找机主所在位置,逃犯可能已经被激怒,恐怕会挟持人质!”

      老所长脑子“嗡”的一下,险些站不稳,扶了一把桌沿,一滴冷汗顺着耷拉下来的腮帮子滑到胸前的胸徽上:舟山大道立交桥下口就是会场大楼,如果惊动了市委领导…

      他深吸一口气,“马上通知全员集合,进行抓捕行动,务必在天亮前将逃犯缉拿!”

      “可是所长,咱们的人大多都调到会场附近巡逻了,人手不够啊,已经派了一车去追了…”

      “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上!不抓住逃犯大家谁的工作都保不住,听明白了?”

      “那来实习的也…也…”

      “任务当前,任何人都责无旁贷,实习警察除了不能配枪跟正式警察有什么区别?五分钟把车开到门口,全员出动!”

      “是!”

      “等一下!”

      “所长,还有什么吩咐?”

      “实习生单独配辆车,现场方便行动,切记,不要鸣笛。”
      ——
      宋佛手和姚健谈所在的实习派出所归第八大队管辖,八科是一所重型监狱,正好坐落在第八大队的地界,早年这片还没开发的时候就是块荒漠,逃犯即使成功越狱也无藏身之地。

      后来倒好,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开发商,居然在旁边开起了楼盘,房价压地奇低,在这个一房难求的时代,简直是跳楼大甩卖,对于那些攒一年工资都不够买个厕所的月光族来说,这座楼盘无疑是世外桃源。

      于是,两年后顺利交房,业主们欢天喜地的搬进新家,和各路穷凶极恶的死刑犯们当起了邻居。

      有不少热心市民向市委反应了多次,可人家房地产商执照手续齐全,一不违章二不犯法,谁也没规定监狱旁不准开盘,对此,政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料到,真出事了。
      ——
      姚健谈车技娴熟,负责驾车打头阵,为后面的警队开道,宋佛手坐在副驾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是两人第一次参与紧急任务,简直像拍电影一样刺激。

      “敢在领导眼皮子底下搞事,这罪犯肯定不是个善茬!”

      姚健谈目不斜视:“佛手,你你你紧张不?”

      “紧张?不存在的!我们是实习警,连配枪都没有,到那顶多安抚安抚人质,做些善后工作。所长哪敢让咱逮犯人啊,他乌纱帽不想要了?”

      “哈哈,也…也是。”姚健谈出了一手心汗,方向盘有点打滑,听了宋佛手的话才稍微放松一点,但心脏还是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晚上八九点钟,正是夜市摊热闹的时候,当代白领十个里有九个加班,所以这会才是大众正常下班时间。

      街道上流光溢彩的霓虹灯下,游人缤纷如过江之鲫。

      被抢劫的银行就在一片写字楼区下面,冰冷的白炽灯光被鲜血渐染,泛起一阵幽幽的死气。

      ————
      “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

      “啊!!!!!!血!!!杀人了——啊!!!!!”

      光头男人一脚把银行经理踹翻在地,“老实点!”

      老实巴交的男人连滚带爬到柜台下面,一股腥臊的味道在空中散开,□□已经洇湿一片,他一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旁边躺着数十具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身着银行制服,有的只是来办理业务的顾客,他们脖子上都豁开一道血口子,身体已经僵了。

      光头男人拎着沾满鲜血的砍刀一步步逼近,金属摩擦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异响,狰狞的疤痕从男人眼角一路爬至眉峰,笑起来就像一条蠕动的蜈蚣。

      “下一个,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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