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居住的街道办事处

作者:凶宅纳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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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7 章


      党建牌的临时签证七天就会到期,他们只能赶在一周之内调解好栾东洋夫妇的离婚纠纷。

      一天后,地点仍然在银河酒店顶层的会议室。

      下午两点正是阳光最充足的时候,也是一天中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大抵是太阳晒多了不想动,人类在这两个小时里思维倦怠的等同于一只午睡的猫,所有冲动不理智的决定也大多出自这会,说白了就是最好忽悠。

      家排课程刚开始,一切顺利。按照家庭成员序列,栾东洋首先进入状态,随后是桑庭,栾舟虽不情不愿的,但挨不住魏南风反复加持的意念攻势,最终也不得不向不知名暗黑力量低头。

      奇怪的现象发生了,魏南风发现,这家人中表里最不如一竟然是桑庭,她在心理测量过程中始终处于一种亢奋状态,这个亢奋不是指行为上的,而是心理上,她拥有完全不同于她年龄的婚姻观,简单来说,就是少女心爆棚。

      她对于这段千疮百孔的婚姻,感到的不是怨恨,而是失望和不舍,这是两种看似矛盾的情绪,却同时反映在一个人身上。她对丈夫、对家庭的态度,是奢求他们朝自己理想化的方向迈进,而现实并不如她意,所以她选择了逃避。表面装作毫不在乎,凶悍跋扈,动不动吵着要离婚,实际在背后搞小动作,导致每次协商都以各种原因不了了之,目的就是为了丈夫能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典型的缺爱综合征。

      “原来闹了这么多年离不了是因为你不想离啊……”魏南风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若有所思。

      桑庭从一开始就紧紧抱着栾东洋的胳膊,宛若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挽着心上人不断诉说着山盟海誓,这才是她理想中的婚后生活吧,一辈子被捧在手心里当公主,可惜她的王子早就偷食了女巫的毒苹果,长出一副脏心烂肺。

      一段感情中最卑微的莫过于一个在规划未来时,另一个却在拼命想着脱身。

      魏南风觑着栾东洋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暗暗为桑庭女士捧一把心酸泪。“都恶心成这样了还装绅士,真难为你了。”

      栾东洋是他见过的比较难搞的当事人,这类人看似很配合,能和你对答如流,个别的还能自己往下引话题。但实际上,那些天衣无缝的回答已经在他们脑海中形成思维定式,这是长期交际应酬养成的习惯。真话掺在假话里说,意见拐个弯说,客套话当成顺口溜说,反正怎么不得罪人怎么说。

      想要同他们讨句真心话,不亚于与虎谋皮。假面具在脸上戴久了,早就融进血肉里,再想分开,必经历一番剜皮剔骨。

      “栾先生,谢谢您的配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您这次和上次提出离婚之间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

      栾东洋双腿交叠翘了个二郎腿,这是一个很放松的姿势,可见这个问题完全在他掌控之中,“我想等孩子成年,不给他造成心理伤害。”

      魏南风:嗯,标准的思维定式回答。
      “可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是终生的,无论多大的孩子,父母离婚都会给他们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

      “哦,是吗?关于这点,我很抱歉,可恕我无能为力。”

      魏南风了然:“理解,没有其他特殊原因了吗?”

      栾东洋露出一个商业化标准笑容:“没有。”

      党宇在一旁奋笔疾书的做笔录,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冲魏南风比了个OK。

      魏南风点点头,扭头道:“栾先生,这一阶段的治疗就到此为止了,请您稍作休息,我们等会再聊。”

      栾东洋礼貌的一颔首:“好的。”

      出了门,党旗把烟头狠狠摁到垃圾桶上的灭烟池里:“栾东洋这老狐狸心里绝对有鬼!”

      党宇双手奉上记录本,“老大,你说他说实话了吗?这…看起来单纯就是因为性格不合过不到一块去,根本没什么天大的矛盾啊。”

      “你看这里,俩人都爱吃辣,睡觉都不打呼噜,空调开的温度也一样,解决了最大的吃跟睡问题,还有什么不能调和的?”

      魏南风没接党宇递过来的笔录,而是从兜里掏出来一张折叠的a4纸,抖开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栾东洋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但也是废话。”

      “我去!不知道的以为这抄的金刚经呢,新华字典都没这上面词全!”党建牌沉迷手游,好不容易舍得抬下眼,就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魏南风摊开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抛去这些关键词,剩下他能说的也就只有谢谢,你好,吃过了这类寒暄了,栾东洋现在的词汇量,基本等同于老外学的常用汉语三百句。”

      他苦笑一声,把a4纸揣回去“再这样问下去,不出十分钟咱们就能提前收工了。”

      党宇难得把有钱白不赚的便宜想法收一收,横眉立目的抱着胳膊,“老大,你主意多,就没有别的法子能撬开他的嘴?”

      “别的方法……”魏南风盯着灭烟池里飘起一缕白烟的烟头,脑袋上灯泡一亮,“有了!”

      他劈手夺过党宇怀里的笔记本,chua chua chua撕下三页纸,党旗害怕他出歪点子,赶忙拉住他,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魏南风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靠着门框,一条腿曲着,勾起一边唇角,像只坏笑的柴犬:“不能说,可没说不能画呀~”

      党旗眼前一亮,似乎明白了:“你是想…”

      “Bingo!就是你现在想到的那样。”魏南风捶了他一记,捶完趁其不备窜进了屋,嘭一声,门从里面关上,听动静还反锁了。

      留下党氏双胞胎和吃鸡刚被毒死的废柴小弟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回屋后,魏南风把三张白纸往桌上一撒,每人发了一支笔,说道:“三位久等了,接下来我们进行最后一项测试——乖你不用紧张,考虑到你是个学渣,所以我选了个幼儿园程度的。”

      栾舟并不认识眼前的男人是谁,但莫名其妙很想翻他白眼。

      “现在在你们面前摆着的是一张画纸,接下来按我说的做。”

      三人配合的点点头。

      “很好”魏南风说,“用房子、树、人、太阳、车五样东西构成一幅画,每样东西数量不限,不用考虑任何现实因素,按照你当下所想,随心所欲的画,可以增加其他东西来修饰,但这五样必须存在。”他说话的时候像个上台演讲的先进代表,鼓动性极强。

      “各位想好就可以下笔了,时间不限,想画多久都可以,不要参考旁边人的,一旦画完不要涂改。”

      魏南风交代完就麻溜闪到一边,留给他们三人足够的思考时间。

      房树人测验是一种心理学上常用的人格测试,通过构图可以看出被测验者的性格、成长环境、当前的心理状态、有无隐藏的心理疾病等,甚至还能反映出性向。许多心理医生面对有交流障碍的病人时,通常都会选择这种方式,可以跳过言语交流的阶段,直观的窥探到被测验者的内心。
      同样的,对罪大恶极却缺少线索不能定罪的嫌疑犯也经常用这招,一个人再怎么守口如瓶,画作都能反应出内心的隐藏秘密。

      栾东洋此人能叱咤风云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铜墙铁骨,城府深的跟珊瑚海似的,对于这种人精中的白骨精,单纯的语言攻势段位太低。

      如果按照九型人格来分析,他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对万事万物都苛求到极致,不允许自身有缺点存在,即使有错,也是这个世界的错,君子疾夫舍曰而必为之辞,讽刺的就是他们这号伪君子。

      伪君子栾东洋在作画时,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像个招摇撞骗的书法大师,大刀阔斧、笔走龙蛇,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一副惊世骇俗的“大作”。

      他一甩花轮头,得意洋洋的拿给魏南风过目。

      虽然画风之粗制滥造让人无力吐槽,不过还是能勉强认出来几样东西。

      “画的不错。”魏南风说。

      栾东洋脸上的骄傲神情毫不掩饰,“您过奖。”

      整幅画从上往下看,一轮圆日耀武扬威的挂在半空,正底下是一座飞檐挑角的小阁楼。

      完整的太阳表明他内心把自己的地位看的至高无上,华丽的房屋显示出他爱财如命,是个守财奴,禁闭的房门则表明他控制欲强。

      到此跟他本人的性格特点都对上了,再细看,就能看出问题所在了。这幅画占满了整张纸,其余东西都是单数,只有人,他画了一二三四五六,大大小小足有六个!

      说明他虽然自大且蛮横,但却是重情的…在房树人的测试中,汽车代表钱财,栾东洋的画里,汽车里只坐了一个人,剩下的人都分散在房子内外,证明这些人跟钱财无关。也就是说除了坐在车里往家送钱的——代表栾东洋,其余五个人都是没有利益纠葛的家人。

      “为什么有五个?”魏南风不太能理解,剖去桑庭和栾舟,资料上显示栾东洋的父母已经病逝了,生前关系也不怎么样,不应该有如此深厚的感情啊。

      画作里,栾东洋开着车往家的方向赶,身后跟着两个跑步的人,一大一小,看样子在穷追猛赶,但随着车的速度越来越快,逐渐力不从心。
      屋里还锁着两个人,也是一大一小,大的怀里抱着小的,显然是一对母子。

      魏南风隐约察觉到什么,但不敢确定,试探的问道:“栾先生,您是不是有新的恋爱对象了?”

      栾东洋对此倒是直言不讳,神情还有几分倨傲:“是的,我跟桑庭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重新开始新恋情是理所应当的,如果她再找我也不会有意见。”

      听到这个回答,魏南风觉得自己大概率是奶中了,没猜错的话,屋里的人是他的现任。男人现在处于完全放松状态,即使避开那些关键词也能问出想要的答案了。

      魏南风看了看栾舟,虽然他正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栾东洋说什么都听不到,但魏南风还是不忍心让他听,握拳的手复又松开,挣扎了一会,狠下心道:

      “栾先生,您的现任是不是已经怀孕了?并且你们希望重组家庭,您这次离婚,不仅要带走一半财产,还要提前宣布赌场的继承人,就是未来的孩子。”

      栾东洋闻言先是愣住了,表情从惊讶变为赞赏,唇边绽开一个餍足的笑,好像有人替他总结陈词令他很满意。

      他鼓了鼓掌,赞叹道:“天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魏南风提了提嘴角,却笑不出来,深吸一口气,咆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婚内出轨,是不受法律保护的!一旦被揭发,你不仅要净身出户,还要赔偿前妻及孩子损失费,而你的现任和未出世的孩子拿不到一分钱!”

      栾东洋摆出一副“那又怎样”的表情,语速极快,仿佛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很多年,现在某个机关被触动了,开闸泄洪般涌出来。

      “我跟桑庭的离婚官司打了多少年,在外人看来我们早就势不两立、水火不容,分开是迟早的事。这几年我拼命拉拢栾氏的老主顾,开拓澳门市场,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彻底分解她原先的势力,让栾氏真真正正姓栾!”

      他说着说着突然冷笑起来,“至于…栾舟那个小崽子,我曾属意过他的,是他自己不争气,又没有商业头脑,我何必要一个处处跟我对着干的白眼狼来接手家业?不如再生一个,从小培养,任我想搓圆揉扁都不敢有怨言。”

      “这笔账,怎么算划算,你我都是明白人,不用我多做解释了吧?”

      魏南风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男人,心底滋生一股恶寒,栾东洋啃着自己画的大饼,做着三妻四妾土皇帝的美梦。

      然而……

      魏南风冷哼一声,慢条斯理的从袖口取下那枚木舟袖扣,按下开关,背面的红点熄灭,他居然在上面装了一只微型针孔摄像头!

      魏南风不放心的看了眼栾舟,他还在画画,好像外界发生什么都无知无觉。

      栾东洋已经面无人色,“不会,不可能的,没人能知道我做过什么,没有…”

      大门猛的被推开,魏南风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这些话,您留着到法庭上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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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关于家排的内容都是我瞎编的,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不要代入现实(查了好多资料看不懂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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