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条人鱼

　　在摩洛哥拍完广告后，楚沐屿和诺兰没有选择回H市，而是直接转机飞往了他们最初相见的地方——柯珈岛。

　　季节步入深秋，这个南方的小岛屿却像是脱离了四季轮替，仍是一副阳光明媚温度宜人的光景。

　　楚沐屿换上了白T恤与沙滩裤，与穿着同样清凉的诺兰来到沙滩上。诺兰领着他来到一块礁石前，兴致勃勃道，“就是在这你把我钓上来的。”

　　楚沐屿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一个地方，他走到礁石上坐下，一眼望去，面前就是宽广无际的大海，海浪翻着白花，海风吹在脸上，带来了专属于大海的潮气。

　　“自从出事那次起，我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了。”楚沐屿喏喏道。

　　“还好之前你跟我说过一些工作上的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还去哪找你。”诺兰在他身边并排坐下，陪着他一起眺望大海。

　　楚沐屿心生几分愧疚，他眺望着远处三三两两的海鸥，手臂紧紧挨着诺兰身侧，享受这一刻独属于他们俩的天高海阔宁静悠远。

　　“对了，”楚沐屿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你是偷偷溜出来的吗，就这么在海边这么晃悠，被你爸妈看见了怎么办？”

　　诺兰眨眨眼睛坦白道，“其实……他们已经知道了。”

　　“？？？”

　　“我父母还让我带你回家看看。”

　　“……”

　　楚沐屿内心惊涛骇浪，脸上面无表情，活了快三十岁还是第一次被要求见家长，而且对象还是私奔逃家的……更别说什么同性的问题了，他俩连物种都不一样。

　　这要是搁在人类社会，可能就是年度争议八卦新闻头条。

　　诺兰见楚沐屿不说话，还以为自己的自作主张惹他生气了，他放软了声音对楚沐屿说，“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跟我爸妈说一声就行。”

　　“没有不愿意。”楚沐屿道，“只是……我妈早就不在了，我那个所谓的爸也从来没管过我，我对所谓的家庭有点……恐惧。”

　　诺兰微微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安抚道，“我的父母非常开明，只要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他们就不会为难我们。”

　　楚沐屿轻笑，“他们为难我也没用，我有的是方法带你逃走。我们要怎么去见你的父母？”

　　诺兰直起身子，面朝大海方向，蜷起手指抿在唇间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不过多时，只见海面开始翻涌，浪花拍打在礁石上发出哗啦的声响，水面形成一个凹陷的漩涡，一个巨大的黑影慢慢浮了上来。

　　一座“小岛”浮上水面，露出了宽阔而又光滑的背部。楚沐屿这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鲸，其体型将他吓了一跳。

　　诺兰扶住楚沐屿后退的身子，解释道，“别怕，这是我父亲的宠物，叫奥汀。”

　　奥汀配合地从气孔里喷出一股有力的水柱。

　　“我们可以跟着它一起潜下去，就能找到我父母了。”

　　“等等，你是不是忘记我不能在水里呼吸了。”楚沐屿扶额。

　　“咦……那怎么办。”诺兰表情有些无措。

　　“我去租套潜水服。”楚沐屿叹气。

　　好在柯珈岛海滩旁有好几家潜水俱乐部提供租借潜水服的业务，半个小时后楚沐屿便全副武装完毕，与变回人鱼的诺兰一起入水。

　　海水有些冰凉，在入水的那一瞬间楚沐屿感觉到了一股明显的凉意。回归大海的诺兰兴奋地绕着楚沐屿游了好几圈，湖蓝色的鱼尾灵活地摆动着，与湛蓝的海水融为一体。他牵上楚沐屿的手，俩人跟随在奥汀身边向深处游去。

　　成群的银鱼伴随在他们身边，浅滩上的海葵颜色鲜艳漂亮，细沙里，珊瑚礁里藏匿着不少对他们投来好奇目光的小鱼小虾。

　　在海中，视线像被蒙上了一层柔和的蓝色滤镜，耳边除了水流波动的声音寂静一片，与陆地上的世界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另一番宛如仙境的天地。

　　奥汀张开巨嘴，发出一声人类无法听到的悠长鸣叫，跟在楚沐屿身边游玩的小鱼们四下散开，一座由贝壳与珊瑚礁构成的纯白城堡出现在他们眼前。

　　楚沐屿被眼前这幅童话般的美景给惊呆了，他愣愣地放慢了动作，赞叹不已地打量着这座华美的海底城堡。

　　诺兰拉开大门旁的一条锁链，城堡的贝壳大门顺势而开，诺兰拉着楚沐屿游了进去。

　　“这是我的家。”诺兰的声波通过海水传致楚沐屿耳中。

　　“真美。”楚沐屿摸了摸立柱上雕刻的花纹，虽隔着厚厚的橡胶服，却仍能感受出立柱上的精美雕纹。

　　越往里走，视线越是明朗，一颗硕大的海明珠镶嵌在大厅正上方，照亮了整个幽暗的空间。

　　靠近后楚沐屿才发现大厅正中的王座上坐了两条人鱼，左边的女人有着一头艳丽的红发，面容温婉美丽，五官与诺兰有着七分像，她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暗紫色的鱼尾在海明珠光芒的照耀下折射出渐变的色彩。右边坐着的男人五官深邃面容威严，有些与诺兰一样的湖蓝色长发与鱼尾，他的目光看向游来的两人。

　　不用解释楚沐屿也看出了这两人的身份了。

　　“诺兰，你终于回来了。”人鱼国王诺森低沉的声音响起。

　　诺兰垂下眼眸对他和人鱼王后行了一个人鱼礼，“我回来了，跟我一起回来的还有我的伴侣。”

　　楚沐屿不太懂人鱼之间的礼仪，他对着诺兰的父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虽有几分紧张，但还是礼貌道，“初次见面，我叫楚沐屿，是诺兰的伴侣。”

　　人鱼王后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她抬起一只手道，“不用拘礼，我的孩子们。”

　　诺森冷哼了一声，质问道，“你私自服用下禁药背着我们离家，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普通的人类吗。”

　　“沐屿才不是什么普通人类，他是我的伴侣，我标记都给他种上了。”诺兰理直气壮地反驳。

　　诺森唔了一声，严肃的眼神柔和了些许，“你确定了？”

　　“确定了。”

　　人鱼王后拍了拍诺森的手背，轻声道，“让孩子们去吧，人鱼要是失去了爱情，那跟失去生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诺森看着自己妻子那双动人的异色瞳，虽没直接回答，神色却缓和来下来。他站起身来，朝向楚沐屿用拇指在自己额头上画了一竖。

　　诺兰喜出望外，他推了推楚沐屿，示意他过去。

　　楚沐屿不明所以地迈出了两步，疑惑地回过头去看诺兰。

　　“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想赋予你大海的祝福。”人鱼王后身姿优雅地游过来，将楚沐屿推至诺森面前。

　　高大的人鱼国王低头审视着这个穿着潜水服的人类，祖母绿的瞳孔中倒映出他的模样。诺森开始低吟，口中传出陌生而又美妙的音符，上空的海明珠光芒渐渐变暖，与这悦耳的吟唱相互交融。

　　吟唱完毕，诺森皮肤上泛出淡淡的金色微光，他在楚沐屿的额角画下同样的记号，一笔金色的痕迹渗入潜水服内，融入了楚沐屿的体内。

　　一股从未有过的轻快感徜徉在楚沐屿的身体里，深海中的压力顷刻消散不见。

　　“这是什么？”楚沐屿问道。

　　“这是我赋予你的‘大海的馈赠’，从今以后你也会被大海所庇护。”诺森解释道，他对楚沐屿摆摆手，“你们可以离开了，既然他选择去陆上与你一起生活，我希望你们两个永远都不会后悔。”

　　从大厅出来，诺兰说要带楚沐屿去自己从小住到大的房间里看看，却不料在回廊的拐角处碰到了另一个让楚沐屿一时失神的人。

　　那是一条模样与诺兰一般无二的人鱼，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人的神色淡漠，全然没有诺兰身上那股温暖的感觉。

　　“诺兰。” 诺亚开口呼唤着他的孪生弟弟，清冷的声线里透出隐隐的愉悦。

　　“诺亚！”诺兰上前紧紧拥住了他，像个孩子一般撒着娇道，“我好想你。”

　　诺亚回拥住他，摸了摸他的头，“最近过得还好吗？”

　　“嗯嗯。”诺兰点点头，他送开诺亚，将身后的楚沐屿引荐给他看，“这就是我上岸找到的那人，他叫楚沐屿。”

　　楚沐屿本来友好地跟诺亚打个招呼，奈何诺亚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并不友好——甚至可以说是还带上了一点点厌恶。

　　被跟自己恋人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样盯着，叫楚沐屿有些毛骨悚然。

　　诺兰丝毫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状，兴致冲冲站在中间，一左一右地拉住楚沐屿与诺亚，埋头往前走。

　　“离家大半年，还是觉得那张贝壳床最舒服。”诺兰感叹道，他推开门回廊深处的房门，一个布置温馨的房间出现在楚沐屿眼前。

　　房间的墙壁上饰有海星与彩钿，房间正中间有一枚巨大的纯白贝壳，它微微开启着，露出布置柔软的内里。

　　诺兰拍拍贝壳的边侧，贝壳应声开启，诺兰将楚沐屿安置在床上，让他感受下这柔软的触感。

　　“我去把我以前收集的那些宝贝找出来给你看。”诺兰像个迫不及待想要献宝的孩子，转头就开始翻箱倒柜地翻找他的那些收藏去了。

　　诺亚静静地伫立在不远处，目光冰冷地与楚沐屿对视着，看得楚沐屿后颈发凉。

　　“……我有什么问题吗？”楚沐屿忍不住开口问道。

　　诺亚抬高了下巴，神色睥睨地从身后掏出一把粹着珍珠的匕首，摆在楚沐屿面前。

　　“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什么？”楚沐屿不解。

　　“这是我为诺兰准备的，原本打算要是你无法为诺兰解开药剂的诅咒，就用这把匕首把你的心挖出来做药引。”诺亚抚摸着匕首蹭亮的匕身，“可惜没这机会了。”

　　楚沐屿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怕地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还好自己没干蠢事。

　　诺亚神色阴冷地警告楚沐屿，“如果你要是敢让诺兰伤心，我随时都能让这把匕首履行自己的义务。”

　　“……我保证不会。”

　　待诺兰捧着一堆自己珍藏的宝石珍珠回来时，待在房间里的俩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嗯？你们怎么看起来怪怪的。”诺兰一排天真地问道。

　　楚沐屿勾起一个勉强的微笑，反倒是诺亚上前撩起诺兰的长发别至耳后，他神色温柔道，“去了陆上，以后还会回来吗？”

　　“当然了，我以后一定每年都会回来见你。”诺兰保证道。

　　诺亚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转过头对楚沐屿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楚沐屿：……弟控真可怕。

　　考虑到楚沐屿氧气瓶里的氧气存量所剩不多，诺兰跟父母兄长告别后与楚沐屿回到岸上。

　　离开时，奥汀再次出现为他们引路，得到大海祝福的楚沐屿发现自己竟然能够感受到奥汀一些简单的意识。

　　从水中出来，就像是从一个梦幻而又美好的梦境中醒来，再次看见头顶广阔无云的苍穹时，楚沐屿感觉到了一股不真切的感觉。

　　诺兰将自己的一切全都坦白于他，这都是基于诺兰对自己那份最为干净的感情。

　　楚沐屿虽然仍不想将自己家那些糟心事告诉他这个单纯的爱人，却也忍不住开始盘算以后慢慢地将自己的过去述说给他听。

　　他与诺兰的一辈子还长得很，他的余生将永远镌刻上自己心爱的小人鱼的名字。

　　脱下紧缚着的潜水服，楚沐屿终于感觉自己又轻快了起来。他冲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时，却眼尖地发现自己脚踝上的印记从黑色变为了暗金色。

　　“这是怎么回事？”楚沐屿摸了摸印记，并无什么异样的感觉。

　　诺兰好奇地凑了过来，在看清那个标记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原来你的标记也会变成这样！”

　　“什么叫‘也’。”楚沐屿一头雾水。

　　诺兰不好意思地瞟了瞟楚沐屿的小腹，小声解释道，“被伴侣种下标记的母人鱼在接受大海的祝福后，标记就会变成金色，这就意味着……”

　　“意味着？”

　　“她们拥有了孕育下一代人鱼的资格。”

　　“…………再见！”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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