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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拾七神情自若，动作自然，话说得也直接，倒让周围的宫人一时都愣住，还真没见过这样直截了当说不喜欢拒绝赏赐的，这怀山郡主真是——不过也因为说得太直接，反倒让人觉得她并非是故意不尊重，而是生性如此。
怀山郡主的名声向来就没什么好听的。
眼前这般表现，充其量也是坦率过了分而已，并不多惹人厌，还真算不得什么。
“不喜欢首饰？”梅贵妃一怔后，看了看左右问。
拾七头上依然是花神会那日的那两根白玉簪子，今日一春好说歹说才肯多戴了一副碧玉耳坠一只镯子，东西都是上好的，只是同旁人比确实寡淡。
也正因为寡淡，所以才有插紫金步摇的位置，若是同旁人一样，梅贵妃方才也没地方插了。
拾七坦然摇头：“不喜欢。家里好多，都不喜欢。”
“娘娘有所不知，这孩子就是这样，出门的时候还肯戴几件首饰，在家里时候是什么也不肯戴的。”朱氏赶紧接话道，“我从外头买的，侯爷每回回来也送不少过去，全都压了箱底。”
“还有这样的，竟然还是个爱学问的。”梅贵妃笑了起来，似乎来了兴致，拉着拾七在她身边坐下，“来同我说说，都喜欢看什么书？”
拾七还没作答，外头响起了脚步声。
“母妃。”
“母妃。”
两道声音，一道娇柔，一道稚嫩。
“我那两个不省心的来了。”梅贵妃抬首一看便笑开了。
拾七也跟去望去，玉清公主是见过的，今日打扮依然华丽夺目，拾七看过去的时候，她也正好看过来，却很快就跟没看见一样移开了视线。
身畔的男童只六七岁大，长得颇为玉润可爱，头戴一顶小金冠，一进来喊了一声就扑进梅贵妃的怀里告状：“皇姐欺负我，说了陪我玩，人家才玩一会儿就不肯陪了。母妃，皇姐她说话不算话！”
“就知道玩，马上就开宴了，带你到母妃这里还错了不成。”玉清公主瞪他一眼，四皇子缩缩身子，告状归告状，显然对这个姐姐还是有些怕的。
梅贵妃嗔怪看她：“你吓他作甚？”
“我哪有吓他。”玉清公主不认，又笑看一眼，道，“母妃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那我先去御花园了。”
梅贵妃无奈颔首，玉清公主施施然走了。
“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梅贵妃看着朱氏道。
朱氏忙道“哪里哪里”。
“你是谁——啊！”
听到玉清公主说有客人，四皇子这才注意到梅贵妃身边还有个人，刚伸出脑袋探首问了一句，一看清拾七脸上的胎记就吓得惊叫一声，猛退一步。
朱氏脸色瞬间白了白。
已经走到殿门口的玉清公主回头看了眼，转身出去了。
拾七朝朱氏安抚地望了眼，示意自己无事，四皇子已经扎进了梅贵妃怀里，身子却绕到了远离拾七的那一边，梅贵妃似乎也有些尴尬，见拾七神色不动，她才轻拍了拍四皇子。
“允儿，这是鹿山侯府的怀山郡主，是你无忧姐姐。乖，快起来。”
梅贵妃柔声道。
“我不要！”
四皇子却不买账，抬起头看一眼，又缩回去，语气更坚决了：“她才不是我姐姐，她长得好吓人——我不要我不要！”
朱氏呐呐站起身想出声告辞，甚至拾七也觉得场面太不方便，但没想到的是梅贵妃脸色一变，竟然松开了揽着四皇子的手，语气更是倏地严厉：“没规矩！本宫平素是如何教你的，让你叫就叫，给本宫站好了！”
四皇子被吓到，不置信地抬头愣愣看一眼，发现母妃的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呆了一瞬，“哇”地一声哭着撒腿跑出去了。
梅贵妃身畔一个嬷嬷赶紧追了上去。
梅贵妃脸色有些不好看，看着竟有些失神的样子，朱氏就更加局促了。
“娘娘，我们先告退——”
“不必理会，小孩子罢了，不懂事。”梅贵妃的脸色也有些白，半是解释半是叹气，“宫里孩子少，太后也偏疼他……无忧可生气了？”
梅贵妃看向拾七。
拾七自是平静摇头：“四皇子还小，是我吓着他了。”
梅贵妃定定看着她，半晌，方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把拾七的手拉起来合在手心拍了拍：“本宫没看错，真是个好孩子。”
说着起身，朝着朱氏笑道：“也差不多了，咱们一道出去，顺便也在御花园里逛逛，今年的花开得极好，等太后娘娘到了就该开宴了。”
朱氏似有些勉强，但梅贵妃已经牵着拾七走了下来，朱氏也只能走到旁边，跟着一起出来了。
大概看出朱氏神色不如先前自在，梅贵妃朝拾七一笑，转头同朱氏话起家常来，拾七趁机放缓了脚步，走在后面，一春三秋两人一左一右地跟在后面。
一春欲言又止，但看着四周的宫女宫人，不过还算知晓轻重，没开口，只悄悄朝拾七使了几个眼色提醒。
一春的意思，拾七自然看懂了。
梅贵妃的态度亲近得太过诡异，又一直拉住她们母女二人不肯放，看来这关键应该就在后头了。
一行人一路走来都没见多少人，拾七发现这后宫虽大，但也许因为人太少，也太安静，墙也太高，看去上总让人有些冷冰冰被禁锢般的不舒服感觉，远不如她在侯府的时候自在。
连着穿过了好几道宫墙，一直迈过最后一道门，眼前出现一个偌大的园子，感觉顿时不同了。
一墙之隔，墙那头冷冷清清，这边却是处处衣香鬓影，环佩叮咚不绝于耳，各种花香，草木清香，夹杂着各种不同的人工脂粉香袭面而来，刹那间如同换了一个世界。
还没走出几步，已经有眼尖的女眷过来向贵妃请安，不多时，远处就有更多的女眷看到，纷纷也朝这边行过来，梅贵妃打发走一个，转头朝朱氏歉然笑笑：“看来我这一时半会还走不了，望春湖我让人备了茶水，这样，我让采萍先带你们过去坐坐，我稍后过来。今日开席也在那边，你们呆会儿也不必走远了。”
采萍上前福了福身，恭敬笑道：“奴婢带侯夫人郡主过去。”
朱氏原本想说不必，但一听稍后开宴也在湖边就犹豫了，拾七见状便点头：“那就多谢了。”
之前的采繁没看到人，母女二人跟着采萍和另一名宫女朝望春湖行去，望春湖在御花园的东南角，要穿过大半个御花园，拾七脸上的胎记毫无遮挡，这次引来了更多的瞩目视线 ，但看见母女二人同梅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走在一起，倒也没人做出什么明显的动作来，只在人走远了后，相邻地凑近了窃窃私语数句。
拾七也看到了慧郡主，在一株开得极好的山茶花旁，慧郡主身边站着长孙钰，还有上次花神会见过的那几个少女，几人将玉清公主围在中央，玉清公主似是在点评那株茶花。
玉清公主和慧郡主都背对着，只有长孙钰看到了拾七，两人眼神在半空交汇了一瞬，拾七没有躲闪也没避开，她从来没有躲人视线的习惯，之前对着玉清公主不会，现在也同样不会。两人互相看着，最后反倒是长孙钰黑着脸先转开了视线。
“阿钰，怎么了？”
慧郡主很敏锐，很快就察觉长孙钰情绪不对。
长孙钰原本想说，但又想起长孙夫人的叮嘱，让她今日千万莫同怀山郡主起不快，慧郡主讨厌怀山郡主至极，她们这一群里个个都清楚，上回也是她同慧郡主说了，才有了后面的事儿。
“没什么。”她道。
慧郡主狐疑地转头看了一圈，此际拾七已经走远，她没看见人，也就没多想了。
“你是看见怀山郡主了吧？”忽然间，玉清公主看过来，莞尔一笑。
长孙钰心思浅，闻言不说话，面色却也藏不住。
“你真看见了，怎不同我说？”慧郡主蹙眉，目光四下搜寻，“她朝哪边去了？”
长孙钰抿唇摇了摇头：“就看见了，也没看清，不知道是不是。”
“可是穿得藕丝裙？”玉清公主问，长孙钰没说话，玉清公主一看她神情，“那便是她了。之前她和她母亲在我母妃宫里，我看她们似是有事寻母妃，我便出来同你们玩了。”
“她们寻贵妃娘娘做什么？”慧郡主听出不对来，看看左右其他几人，压低声音问，“公主可听见她们说什么了？”
“是在说话，可我进去她们就没说了，我也没听到什么。”
玉清公主嘴上说什么都没听见，却颇有意味地看了长孙钰一眼。
察觉玉清公主目光的慧郡主眸光闪了闪，长孙钰也被玉清公主的这一眼看得紧张起来，虽然长孙夫人已经同她说了，怀山郡主绝不会嫁给她二哥，但旨意一天没下，谁也不敢保证就没变数。
“公主是不是听见什么了？”长孙钰沉不住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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