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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钟慧云喜出望外，也不到处转了，拉着拾七亲亲热热地回堂屋喝茶叙话。
“……同我二妹三妹一起住，还是旧都老家的宅子大，一个院子就我自个儿住……我家搬得迟了，新京宅子都涨了好几轮……只能买个三进的……七叔公家最先搬过来，他家房子就大多了……”
“……你不记得慧娴了？七叔公家那个，比咱们小一岁，你忘记了，你七岁那年过年，她还欺负过你，你都哭了……她啊，最是掐尖不过，还不是觉得自个儿比咱们长得好……我顶不喜欢她了……你不知道，我只同你说……”
“……没想到花神会你也去了，早知道我就来找你，咱们同去多好……慧郡主啊，没听说定亲……是啊，也怪，她也十五了，连长孙家的小姐都定亲了……我想想，好像定的是罗家的二公子……哪个罗家？礼部员外郎那个罗家，长孙家家主不做官，可自来结的姻亲都是做官的，官还都不小，就只原先的那位长孙夫人不是，不过听说是个难得的美人，要不也生不出玉公子这样的儿子……听说现在的那位长孙夫人……就是那位王家的，我只同你说啊，听说是她自个儿先看中的长孙家主……”
“…………”
钟慧云很是自来熟，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各种小道消息不知真假，竟是十分灵通，隔几句话就要夹上一句“我只同你说”，拾七也不复最初冷淡，偶尔也会回应一声两声，再追问一句，钟慧云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茶换过一盏，朱氏那边来人，道四叔公夫妻要走了，钟慧云才无限眷恋地起身，临走还拉着拾七：“我年底就不在家了，我再来寻你说话，你可莫嫌我烦才是。”
原来还知道自个儿烦人啊。
一春在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送走了钟慧云，拾七没急着回书房，在廊下站着看风景。
人的不安来自于对知识和环境的未知，对足够信息的缺乏，对未来的不确定。
这么几天下来，再加上今日宋文泽的到来，她终于可以稍稍从那种浮躁中脱离些许了。最后的要求，宋文泽并没有给出答案，但她知道他一定会答应的。
宋文泽心里藏着傲气，但应该不想得罪鹿山侯，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但鹿山侯府给他带来的机会和庇护，也同样是他不想放弃的。
想在得到和不愿付出的代价中，寻找一个平衡点，这点付出应该是他愿意付出的代价。
但到底是哪里出错呢？
明明时间没到，她不过是杀了一个人而已……
杀了一个人？
拾七心里一动，渐渐地，眸光清亮起来——附加提示！
“郡主，你干什么对慧云小姐这么好啊？”见拾七唇角露出笑意，眉眼亮起的模样，一春瞅着机会上前，憋了半天的话终于出口。
好？
“怎么了？”拾七不置可否，偏首看她，“你想要那匣子香？”
“奴婢怎会贪郡主的东西？郡主都不使香，奴婢守在郡主跟前，又怎能使？”一春撅嘴，“郡主你打趣奴婢，明知道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没见过那么不顾脸面的小姐，眼皮子真浅。难怪咱们侯爷现在也不爱搭理这几家子，老老少少都恨不得把咱们侯府里的东西扒拉到自个儿家里。”
“好了，我不用，你也不要，给就给了。”拾七笑笑，转朝屋内走，“贪心摆在明处，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
拾七已经进屋了。
衣袖被拉了一下，一春扭头，一看是四冬，脸色就有些不好：“你干嘛？”
“莫再说了。”四冬轻声。
“干/你什么事儿？郡主都没说我。”一春道。
“香已经拿走了，郡主也拿了主意，咱们做奴婢的听吩咐守本分就是。”四冬也没生气。
一春低低怪笑两声，上下打量四冬：“我竟不知道你几时升了大内总管了？没有么？那怎就轮到你来训我了？”
四冬看她一眼，垂下眼帘：“郡主的意思你还不明白么？郡主并非是任人愚弄讨好之辈，不过是慧云小姐讨要的，正好是郡主不想要也无用的物件。不是没看出贪心，只是愿意打发罢了。”
说完，四冬就转身而去。
留下一春一个人站在原地，嘴张了张，半晌，一跺脚低声：“……就你聪明！”
站在屋内窗前的拾七，轻轻一笑，无声转回案前。
四冬确实比一春要聪明。
*
长孙府。
马车停下，怀官先跳下来，把轮椅放下，车头的武大也过来，两人将长孙璟之扶到轮椅上。
“别忘了东西，赶紧送过来。”怀官冲武大喊。
已经重新上了马车的武大回头点点头，示意知道。
怀官一转头，长孙璟之正看着他，怀官一缩脖子，才记起公子最怕吵，尤其不喜人在耳边大声，赶紧赔笑：“一时忘了，忘了，下回小的一定注意。”
“是又忘了，又又又忘了。”长孙璟之瞥他，“回去写一百遍。”
一百遍？
上回才五十遍……
怀官最怕写字，不是不会写，而是主子实在挑剔，没达到要求的全都要挑出来不作数，上回的五十遍，他足足写了快两百才过了关，现在要求一百遍……简直丧心病狂，这天下能有几个人的字儿能达到公子的要求啊？
他一个奴才，字儿写得再好也上不了天啊！
“小的错了，错了还不成嘛？公子能不能少点啊……”真的会死人的，怀官哭丧着脸，真的，您高标准要求自个儿就够了，“公子你也知道的，小的是山里出来的，从小——”
“从小你爹去对面上山砍柴，不大声听不见，你娘去山里拣野菜，小声了也听不见——”长孙璟之挑眉，“还有么？没了是吧？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你现在是在山里么？我在你对面山上么？武大同你隔着一座山么？莫要给自个儿的错漏寻籍口，错便是错，若是不认，下回依然故我，吃亏的只会是自个儿。还是你觉着自个儿犯的只是小错，圣人有云，莫以恶小而为之，须知，人生在世，往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长孙璟之并未动气，语气淡然，坐在轮椅上，神情犹如一朵高岭之花。
引经据典，深入浅出，滔滔不绝。
怀官一脸踩中狗/屎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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