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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大理寺少卿处理公务的地方在大理寺西南角，徐娇娇眼看着陆成放慢脚步，连忙快速跟上，两人一路无话。待到了地方，只见头顶上写着《正理堂》，徐娇娇便随口念出来。
陆成顿了顿，头也没回：“这是初建大理寺时惠武帝亲手所写。”
“掌刑为理，惠武帝希望大理寺的官员时时谨记，正刑罚。”
陆成略侧过头，眼角余光撇过来，却没说话，徐娇娇上前一步问道：“这会只有我们两人，我问你，你是对我有成见吗？”
“没有。”
徐娇娇不解：“那你为什么处处针对我？”
陆成道：“我没有。”未等徐娇娇反驳，陆成便继续道，“世事都有因果缘分，有因才有果，如果将来有机会……再说吧。”
“喂——你站住！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成径直进了正理堂，无论徐娇娇再怎么问，都闭嘴不言。
徐娇娇没法，只好放弃地坐在一边生闷气，她心说，难道我小时候曾得罪过他？或者对他始乱终弃过？没有啊……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呀！！！？
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院子里酷暑的热气冲进来，日光照得青石铺的地面反射出白色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屋内英俊的男子翻阅着案卷，不时做批注和记录。徐娇娇放下手中的书，转头去瞧，陆成硬朗的侧脸线条利落而流畅，好像造物主特别用心修饰过，天生就是给人瞧的。
可惜了，她心想，这样的脸给了一个臭脾气的人。那些说长得好看就不会那么生气根本是骗人的，如今她看着陆成这样一张脸，一看就想起他的臭脾气，只觉得白白浪费了，便更觉得糟心了。
陆成姿势没变，声音却淡淡传过来：“徐寺丞原来喜欢看上官的脸么？”
徐娇娇忙转过去，她不自然地摸摸左脸，复又理直气壮地走到陆成身边，“下官是想问陆少卿，有什么差事吩咐？”
陆成放下笔，身体没动，只抬起一双眼皮看着她：“你刚才看我看了这么久，记住我的长相了吗？”
“……这和差事没有关系。”
“当然有。大理寺常常要给罪犯绘画像，虽然有画师，但我们自己也要会画。其次，办案时一定要认人，见过一面的人若再见到，根据每次的表情语气变化便可推断他的心思想法。”
见陆成说的正经，徐娇娇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道：“属下受教。”
“既受教，那便根据你刚才看的结果给我画画像，画到我点头认可为止。”
“……………………”
陆成说完看向徐娇娇，徐娇娇闭着眼睛强压怒火，然后扯着嘴角：“陆大人，属下权当你刚才开了个玩笑。”
“谁说我在开玩笑？”
“陆成——你！”
就在徐娇娇的怒火一触而发的时候，有人在门外喊道：“陆大人，目击证人找到了。”
陆成道：“进来说。”
走进来那人先是望着徐娇娇一愣，然后迅速恢复表情，“大人，人我带回来了。”
陆成点点头，站起来说道：“走吧。”
两人走了两步，陆成忽然停下来回头道：“以徐寺丞的丹青，我想我下午回来就应该能看到了吧，希望我没有高看你。”
徐娇娇已经气得要变形，她毫不客气地骂道：“滥用职权！以官阶压人！”浑然不在意陆成和那人没走出去多远，估计全都听到了。
“混蛋！啊啊啊啊——”
院子里陆成轻咳一声，停下来的脚步继续走着，身后的人满脸八卦：“陆大人，那位就是徐小姐了？”
陆成纠正他：“马捕头，那是徐寺丞。”
马全忙道：“是是是。”他说完试探着问，“属下是看徐寺丞似乎……不高兴？”
陆成淡淡道：“人有七情六欲，不高兴很正常。倒是马捕头为何如此关心徐寺丞？”
“不是……大人，您听我说，完全没有的事儿。属下这不是怕您和徐寺丞闹脾气嘛？依属下看，徐寺丞不高兴，您就哄哄呗！女人就爱听甜言蜜语，你多说几句好话，立马服服帖帖……”
马全的声音在陆成冷冰冰的目光中戛然而止，他忙低下头牢牢闭着嘴，陆成这才收回目光。
“马捕头，徐娇娇既在大理寺，她便是大理寺寺丞，儿女情长也不该拿到大理寺来说。”
马全道：“是，大人。”
自陆成和马全走后，徐娇娇气得直跺脚，狠狠发泄一番才觉得好一些。她哼了一声：“画就画，我连猪头都能画，还画不了你！”
说着拿起笔，摊开纸，刷刷几笔勾出轮廓，待描出眉眼，心里终究气不过，越看那眉眼越气，举笔两下在画像上画了个大叉。如此这般，白白废了十几张纸，有的描出眉眼，有的几乎画完，都被打上大叉。
等梁锦隆来的时候，就看到满桌满地的废纸，他好奇地捡起来一看，“这不是陆成吗？”
徐娇娇咬牙切齿：“那是猪！”
梁锦隆哭笑不得：“你费心思画他就是为了打叉？”
徐娇娇把笔一扔，破罐子破摔：“不画了！我倒要看看他打算怎么处置我？”
“处置你？”梁锦隆惊讶不已，“你说陆成吗？这是为何？你不是才来第一天，好好的他为什么处置你？”
徐娇娇没好气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是大理寺少卿，自然对我这个寺丞为所欲为。说的好听，可却要我画他那张人厌狗嫌的臭脸。本来看到他就生气，现在看到白纸都出现他的脸，我快被逼疯了！”
梁锦隆忍不住笑起来：“这个我知道，他今天是要处理一个案子，那案子死者是个女子，被人断手断脚，挖空双眼，形状凄惨可恐。陆成肯定是怕你去吓着你，所以才想法子把你困在这。”
听了梁锦隆的解释，徐娇娇心里怒气收了些，可脸色没变，“那也不是他让我在这画他的借口！”
“好了，莫要生气了。快到中午，你也饿了，我想大理寺厨子做的东西你肯定咽不下去。走，去我那边，叫的春风楼的菜，还有一小壶流年醉。”
徐娇娇把桌上最后一张没有画完的图随手一揉，往地上竹篓里一扔，“走吧！叫上云儿。”
春风楼有各个菜系的厨子，梁锦隆叫的菜颜色素雅，口味清淡，他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倒完才觉得不妥，不免自嘲了一下：“最后一次，以后不能再叫你一起喝酒了。”
徐娇娇没在意：“为什么？我们两以前不是经常小喝两杯么？又不会喝醉，小酌怡情，没事的。”
“娇娇，你定亲了。”
梁锦隆不再是笑着，他说的十分平静，可又十分执拗。徐娇娇手里的筷子没停，“我知道。定个亲而已，就算成亲了那又怎样？我们又没什么，不过喝几杯酒罢了。”
梁锦隆低声道：“总归是不太好。”
徐娇娇想也不想：“我不在意，我想陆成应该也不是那么不洒脱的人。”
梁锦隆轻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他替徐娇娇满上酒，“对了，那个夏大人是个老古董，他要是知道了，肯定第一个看不惯。我想了想，在大理寺我还是叫你徐寺丞，免得他又跑到父皇那里去告状。”
“嗯。”
吃过饭，徐娇娇在正理堂绕着桌子走了十几圈，接着便靠在椅子上小憩了一会儿，也没睡着。一来这个环境她睡不着，二来靠着不舒服，然而最重要的是只要她一闭上眼睛，眼前脑子里都是陆成的脸。
就这样煎熬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徐娇娇绝望地睁开眼，她叫来云儿打了水，擦过脖子和脸，这才清爽了些。
云儿道：“小姐，我在这里伺候你吧。”
徐娇娇摇摇头：“不用了，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你去歇着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好，云儿就在那边，小姐叫一声我就听到了。”
待徐娇娇一个人坐在正理堂中，她慢慢静下心来，最后连院中树上的知了叫声都听不到了。她这才重新铺了纸，用镇纸压住，拿起笔却没蘸墨，转头朝上午陆成坐的地方看去。
那里当然没有陆成，可徐娇娇却看到了，她看到的是上午坐在那里，一手翻阅案卷，一手执笔记录的陆成。他的剑眉英气逼人，他的眼深邃明亮，他的鼻子挺拔，嘴唇总是紧抿着，偶尔记录时会微微张开。
徐娇娇收回目光，稍稍津了点水，在研开的磨上蘸了墨汁，落笔，手腕轻转，再一提，几次过后，粗粗有了个样子。
但开始画了之后，徐娇娇才发现，她已经不必去想，不必去看，陆成的样子就在她眼前。
一张严肃正经的画像出现在眼前，徐娇娇拿着端详了一会，“古板了点。”想起上午陆成不知看到什么，眉头忽然皱起，眼中似有不忍，又有惋惜，她便重新提笔，又画了一幅皱眉惋惜的画像。
等到放下笔的时候，画了有十几张，严肃正经的，蹙眉惋惜的，微微带笑的，略有不悦的，神情紧张的，还有几张大哭大笑的。虽然徐娇娇没见过陆成大哭大笑，可她想着，就该是她画的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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