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不吃斋

　　薛月最后却是没有去成。

　　凝樱飘然落在窗户外头的时候，薛月正拿着面镜子背对着窗户，小心翼翼地替自己描眉。

　　即便多年不曾上妆，但山中这类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却一直都备好。朝暮山神每次一下一趟，都会挑上几件人间卖的最好的上好胭脂带上来。毕竟山上能算上是人的，也就两个女仙，说不准哪日就心血来潮了。

　　对此薛月一直嗤之以鼻。觉得他这个老头真的是闲的发慌了，一天到晚尽胡乱给自己找事情做。

　　没想到她果然会有这样的心血来潮。

　　若是朝暮老头看到此情此景，定要摸着胡子好生感叹一番自己的深谋远虑。

　　她已然多年未曾上妆了，手法不免有点生疏。薛月天生了副清水芙蓉的模样，不梳妆亦是美人，如今细细妆扮下，更是绝色。

　　她即便不抹粉也肌肤如玉，仿若吹弹可破，但薛月这次却是花了好些时辰细细给自己画了个全套的妆容，薄粉在脸颊上一拍，更显的精致。薛月眸子上倒是没有用太多修饰，生得那双眼睛就算不含着笑意也似葡萄般水灵，她唇色偏淡，就似三月里的樱花瓣一样带着粉，薛月这次却选了个大红的口脂，轻轻一抿，再抬眸时，多了一抹动人心魄的艳色。

　　镜中人熟悉又陌生，脱去了平日里的清丽无双，仿佛美到了极致，此等绝色让人七魂丢了六魄。

　　倾国倾城，绝世无双。应当说的就是如此美人。

　　其实今日忽然想上妆，并不是当真觉得自己哭了一场反倒好看了所以一时起兴化个妆。而是今晨醒来觉得一切仿若大梦，不免觉得昨夜的放纵，真的是幼稚可笑。

　　可细细想来，那时候的她真的是个极其爱美的姑娘，每日醒来梳洗过后就要给自己画个淡妆，不然都不敢出门，唯恐遇见熟人，或者隔壁山洞的九尾狐狸，若是美貌上稍输了半分，那个可真的是女儿家的忍不得。

　　凤凰与她住一个山洞中，日日朝夕相处，那时候上天庭可没什么男女之分，可即便如此，一个大好的男儿被她磨的生生学会了给女子画眉，也是件稀奇事了。

　　薛月絮絮叨叨道：“你可要好好画啊，我一定要比九尾漂亮，她那丫头，新买了件衣裙，又学会了梳妆打扮，九条尾巴都快飞天上去了，那股嚣张劲，我可得给她好好磨磨！”

　　想到九尾那狐媚炫耀的样子她就来气，还口口声声说子墨哥哥瞧见了她定然欢喜。

　　我呸！欢喜个头！

　　也不知道她到底哪来的勇气，凤凰又不是天生眼瞎！

　　子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阿月，我方才在干什么？”

　　薛月自知道理亏，腼腆笑道：“我知道你在闭关呀！可是你看你，你都这么厉害啦！而且说好了等等我的呢？少闭关个几日嘛！多出来吹吹风看看太阳多好呀！”

　　任谁也想不到，这姑娘急急忙忙地寻到他闭关之所，唤醒他后只是为了叫他画个眉毛。

　　亏他瞧见她满脸焦急的样子，心头还一跳。

　　薛月见他沉默不语，连忙讨好道：“子墨子墨，好子墨！你快给我画眉嘛……谁不知道三界之内就你画画最厉害啦！这女子梳妆就和画画一样嘛，你就把你往日画画……哎！你调什么墨水，难不成真把我脸当纸啦！是用这个……用这个笔画啦！”

　　话罢，她又把那墨汁赶忙移远了许多，颇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道：“其他的妆容我都已经画好啦！你只要给我画个眉就好了，慢慢来不着急，以后再学别的。反正来日方长，我们一样一样慢慢练习。”

　　这可真的是……

　　原来以后还要把胭脂水粉一一认齐全，把如何化女子妆容给练到炉火纯青吗？

　　子墨简直要被她给逗笑了。

　　薛月催促他道：“你快些给我化呀，马上日头就要烈了，那会儿出去，我可就要被晒黑了。你如今给我化好，我出去还能好好逛上一圈。”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方才是天地间最美的佳人。你说你好好的眉毛，浓一分淡一分都不对味，何必要去画它？原本可不就已经挺好看的了。”子墨手上捏着那笔，盯着薛月那张被她涂得花花绿绿的猴子屁股脸，想笑又笑不出来，接着道：“我看你呀，还是原本的模样最好看，实在不用费心弄这些。”

　　难得他夸自己好看，可自己才不是那种几句话就可以随意糊弄的小姑娘。

　　她心中时时记着九尾那信心满满的模样，真的是气人得很，子墨怎么可能因为她那张狐媚子脸就喜欢她？不就仗着自个儿有几分姿色吗！那她非要给她比下去！

　　薛月理直气壮道：“少说这些废话！你快些好好练！我这也是为你好，你要知道，如今上天庭没一两个本事傍身，哪那么容易叫你寻到仙侣？这几百年来你就没下过凡吧？凡人都把这个当作夫妻情趣了！我今后若是嫁人的话，对方若是连女子眉毛都不会描，那便是连肉体凡胎都不如，那我定然不是肯的。所以你要把态度端正点，为了你今后不被嫌弃，如今就应该好好练！”

　　她那时候正当年少，也是神仙中的芳华年纪，暗中爱慕她的人并不在少数。和凡尘少女一样，薛月曾无数次想过自己到底会嫁一个怎么样的如意郎君？她胆子大，又觉得和子墨没什么可不说的，因而也时常把嫁人挂在嘴边，半点不害臊。

　　可能正是说的太多了，让她如今万把岁了，都是个老光棍吧。

　　被千万女仙追在后头求嫁的子墨闻言沉思了片刻，深感其重要性，果然端正了态度，一笔一画地开始替她描眉。

　　这态度薛月是满意了，闭着眸子悠闲地被伺候着，最后却被他忍俊不禁的笑声吓醒，薛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呆了片刻，顿时大怒。

　　那眉毛浓黑的跟用墨画出来倒是没几分差别了！

　　简直……简直丑的叫人……

　　这臭凤凰欺人太甚了！

　　“子墨！我今日非跟你拼了不可！！！”

　　前尘往事，仿在昨日。可惜日旧人，如今却是踏破黄泉再难寻觅。

　　造化，真的是弄仙啊。

　　子陌一直在旁边静静陪着她，眸光凝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一向警觉之人，窗外多了个人他也没有立刻发现。

　　薛月眸子里微微多了点笑意，转头对着一旁的鸟儿问道：“凤儿，你瞧我这样好看吗？”

　　不知是否是有意，她声音比往日里还要轻柔几分，有含了一些说不清楚的意味，像是勾引，可眸子又真诚无辜的很，就如猫爪似儿的，一勾一勾，分外的挠人。

　　本一直透过镜子看她，这一回眸，无双的艳色美貌逼到了面前。子陌失心跳骤然一快，神了许久，才缓了过来，对上上女一双期待的眸子，不由自主的微微颌首。

　　心跳如擂鼓一般，震的他有些发慌。

　　多年波澜不惊的一颗心，又痒又麻，还莫名的热得厉害。

　　凝樱透过窗子看了她片刻，才抬步朝门内走来，子陌这才猛地一个回神，强装镇定地撇开视线循声看去。

　　他想，幸而如今是鸟儿的形态，幸而他是只纯粹白色的鸟，不然若是真的脸色染了红晕，那实在是丢人的很……他好像是只凤凰啊？

　　……什么好像，他就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凤凰，什么鸟儿的形态！

　　真的是魔怔了才对。

　　一时间子陌觉得好气又好笑，这几日一直被当作鸟儿逗弄，他自己都把自己当成一只白玄凤不成？

　　他可能真的要好好清醒清醒了。

　　凝樱推门进了屋内，薛月自然也听见响动了，回头见是她，一笑道：“凝樱，你来得正好，你看这些东西，朝暮老头从凡间带回来的，今日我用着倒也不差。这份我本打算给你送过去的，如今倒是凑巧了。”

　　凝樱见她难得妆容精致，盯着看了片刻，倒也不是很惊讶，也不知有没有仔细听她说，反倒是颌首夸赞她道：“你这个样子十分好看。”

　　她都这般夸了，那绝对是真的好看了。

　　薛月有些想羞一下，任谁被夸赞了好看，心中总归是快活的，可在多年的熟人面前又实在矜持不起来，索性就大方接受了这个夸赞。

　　凝樱忽然皱眉道：“有件事情……”

　　可瞧着凝欲言又止的样子，她禁不住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唔……”凝樱沉默了片刻，其实自打她刚才进来，脸色就并不是十分好看，她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

　　她今日似乎是难得的好心情，妆容都细细描绘了如此久。

　　若是自己说了……

　　凝樱在心中叹息一声，忽然有些后悔今日急忙忙来找她，可这事情又偏偏拖不得。

　　薛月见她犹豫，心中忽然一个疙瘩，不好的预感忽然笼上心头，她追问道：“到底怎么啦？你与我说吧。”

　　凝樱终是抬头道：“雪球死了，还有很多灵兽如今也危在旦夕。”

　　这就仿佛晴天霹雳，薛月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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