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仙不吃斋

　　这一番折腾下去，天色已晚。

　　朝暮山老头依旧晃晃悠悠的来送饭食。

　　两盘头往桌上一摆，他瞧着忽然蹦出来的鸡仔瞪大了眼道：“这……这鸡仔是打哪儿来的？！怎么的也上了我们山？莫非结界坏了不成？！”

　　薛月笑吟吟地解释道：“团团啊是今日午后三道天雷刚渡的小鸡仙，可别小鸡仔小鸡仔的叫了，咱们是有名字的嘛！”

　　团团摇摇摆摆跳上桌，气势颇足地吱了一声，似是在应和。

　　朝暮老头诧异地用手掏着耳朵道：“怎么的这么小就渡劫了……我今天下午是听见三声天雷，原还以为是听错了……”

　　“世间万物，自有缘法嘛，机缘到了自然也就到了。”薛月戳着小鸡仔道：“而且这小家伙肯定不是出生未满月呀，虽然可怜兮兮叫我阿娘的模样像极了鸡仔宝宝，可若是没有五百年的道行怎么会开口吐露人言？它呀……少说也该有五百岁啦！”

　　“五百岁……”朝暮老头唏嘘了一声后，猛地睁大眼睛道：“你说什么？！它会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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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不会说人话呢？

　　这话的意思是那么个意思，可是味道怎么就这么不对劲呢？

　　小鸡仔怒叽了一声表示不满。

　　薛月安抚似儿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苦恼道：“可也就……当时在温泉边叫了一声阿娘，之后就怎么哄也不愿意开口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明明还没有封它的灵识呢！”

　　小鸡仔颤了颤，又缩成一团退了回去。

　　背后若有似无的寒芒一直叫它提心吊胆。

　　若不是千年的道行在这里，它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谁……谁还敢开口说话？

　　老大的威胁似乎还在耳边上没有散开来。

　　借它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再开口了！

　　朝暮老头眯了眼道：“五百岁了还这个模样……这是得了病的瘟鸡还是什么？”

　　小鸡仔叽的一声怒跳了起来，叽叽喳喳一顿臭骂，这老头真是讨厌的很！

　　朝暮老头却是不以为然地笑道：“姑奶奶你别听错了吧？你瞧它现在这模样，恨不得把我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可半句话都吐不出来，哪里像会说话的样子？我看可没五百岁，顶多百岁开了灵识，啧啧！这天界不是没灵兽慌了心，把门槛降了又降嘛？”

　　薛月呵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你当我跟你一样老眼昏花，双耳不灵？”

　　朝暮老头摸着胡子唏嘘道：“那这可能就是你说的世界万物，自有缘法嘛……说不定瞧见你这个女魔头，它自己先把自己灵识封了。”

　　薛月：“……？”

　　一向都是薛月把人气的说不出话，今日却被这老头怼了，她冷笑一声把朝暮老头赶了出去。

　　朝暮心中本还存了犹疑，今日下午山上动静闹的这么大，他作为一山之神如何会不知晓？百鸟朝凤的盛景他从未见过，那一声清越的鸣声也绝对不是普通鸟儿所能发出的，像极了……远古的凤凰。

　　可凤凰他们这山上谁都没见过，所知所晓不过话本子上描绘的一二，除却薛月。

　　这老妖怪虽然生的跟个天仙似儿的，却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跟远古凤凰更是不知道打了多少次交道，她既然也不曾有什么表示，那便是自己想多了。

　　想想也是，这得多大的祥瑞才能让凤凰落在他们这破山上啊！

　　他当时看着空中盛景时无限感叹，特别是那最为中间风华绝代的白色身影时，眼睛都直了。

　　朝暮老头临走之时颇为怜惜地多瞧了子陌几眼，悠悠道：“本以为还会再过上几日或者几月，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花无百日红哈，风水轮流转呀！这小玄凤鸟，怕是要失宠咯！”

　　子陌：“……”

　　薛月冷笑一声，不予理睬。

　　晚膳用的没多少波澜，有了前车之鉴，薛月试探的分了一块肉给团团，团团嗅了一下后就美滋滋地吃掉了。

　　薛月顿时笑颜如花。

　　可凤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晚膳一口都未动过。本就不怎么看得出情绪的鸟儿，今日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竟觉得他周遭气压冷到不行。

　　“凤儿，是怎么的不开心啦？晚膳不合胃口吗？”薛月关怀了一句，子陌却是都没有睁眼瞧她一眼。

　　“若是不吃一些，晚上会饿的睡不着的。今日还泡了温泉，刚泡完觉得不饿，可之后饿劲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你还没吃什么果子。”

　　薛月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劝，依旧没有被搭理。

　　桌上摆了两盘肉，是与昨日一样的，连口味都相差无几，如今更是还冒着热气。

　　凤儿昨日分明还吃了许多。

　　她挑了挑眉，却也没开口再说什么，仔细地将小鸡仔喂了个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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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压更低了。

　　到了晚间，准备睡觉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可以纠结的事情。

　　薛月自然是想继续抱着子陌睡，可又舍不得不去逗弄那新来的小家伙。

　　抱着子陌睡觉是她多年来难得觉得安稳的，而且她体格偏寒，虽然凤儿羽毛如雪般无半点瑕疵，可触碰到时却如抱着个暖炉般热乎。

　　可团团之所以叫做团团，那自然是因为它只有小小的一团，在床上也不占什么位置，那薛月就完全可以两者兼得。

　　薛月慢悠悠地安排位置道：“你睡在这儿，我和凤儿中间……不行，这样我不能紧紧抱住凤儿，要不团团你就睡我身后吧？我不会翻身压到你的。”

　　小鸡仔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小脑袋。

　　可她将小鸡仔放在了床上，衣衫刚褪了一半，香肩半露了出来，一直闭眸假寐的凤儿却忽然睁开了凤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展翅便飞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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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月手拿着衣服愣了片刻。

　　回过神来，她连忙拉好衣服追了上去喊道：“凤儿！！！”

　　如今暮色已浓，她就算不担心鸟儿在山野间迷路，也应该担心别的。

　　它才来山上没多久，今日下午才是第一次带着它去山里认路，如何就认得全？若是不小心撞到哪磕到哪里，那定然好受好一番苦。

　　这算是轻的……

　　其实朝暮山有个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所有灵兽白日被封了灵力，但到了晚间，封印便会被削弱，骨子里跳动好的兽性会比白日增大许多。

　　白日为灵，黑夜为凶。

　　千万年前的灵兽也并非是如此的，可当时天地间所有的祥瑞灵兽都已化作远古，再难寻到半点踪迹。

　　百年前开始，所有的灵兽到夜间就分外容易狂躁，甚至伤人无数，为祸人间。这是要受天道所制裁的。但一兽如此，尚可制裁，那若千千万万只皆如此呢？

　　难不成天道要把这些灵兽全部赶尽杀绝吗？

　　天道无情，它的确是这样做的。

　　百年来渡劫的雷声一次都没有响过，何尝不是天道无声的决定。

　　但那些被判定了要泯灭的灵兽又究竟有何过错！

　　圈地为牢，朝暮山上，朝霞散开之时，祥瑞布天，夜幕披散时，却是人间地狱。

　　薛月一直用灵力强行压制着满山灵兽的夜间兽性，尽量让所有灵兽入了夜，就全部安眠，以此来压制骨子里杀戮的天性，可即便如此，万一遇上了还未睡的凶兽……

　　再说这山上又有这么多的阵法，就算是误入阵法之中，也是件大事。

　　薛月急急将衣裙穿好，出去便准备寻。

　　什么失宠不失宠的，她压根没想过这些。如今就算是新得了团团，但是她对凤儿的兴趣依旧未减。

　　她的确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鸟儿，开口鸣叫那一声更是世间难寻的动听，甚至……隐约牵动了心口什么被好久不曾触及的地方。

　　那是凤鸣，她知晓的。

　　这万年后，沧海桑田都变了几番，她又一次听到了凤鸣。

　　其实第一次瞧见她就认出了，白色的凤凰，并非没有。天地为灵，幻化出一只来，是何等不易？

　　她也知晓白凤凰听得懂人言，却故意逗弄它。她不去封印它的灵力，那是因为雷劫刚渡，它灵力被就会受到抑制。而且上古神兽的灵力，又岂是她能简单封印的？所以晚间凶兽灵力大涨，可这其中却不包含凤儿。

　　远古的神兽，才是真正的祥瑞之兽，无论在白日还是在夜间，都能护住一方太平。

　　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未曾见过远古兽了，薛月难以言喻自己瞧见百鸟朝凤时汹涌澎湃的情绪，她强装镇定，装疯卖傻。

　　即便知晓，也不能说出，这是异数，或许也是朝暮山这百年来寻找的解脱。

　　虽然说凤凰这样的上古神兽，放在平时半点不需要担忧会被这些普通凶兽伤到，可它刚渡过雷劫，即使今日带了它去温泉疗伤，怕是也恢复不来一二。更甚至……之所以戏称它手玄凤鸟，也有缘故是凤儿身子要比远古凤凰小上许多，薛月猜测，应该是年幼的缘故。

　　一只年幼又受了伤的凤凰，负气飞进了处处暗藏杀机的人间地狱。

　　薛月想想都觉得惊心。

　　它尚在虚弱，千万不能出什么事情。

　　薛月轻点脚尖，飞一般朝着子陌方才消失的地方急急追了出去。

　　只留下小鸡仔目瞪口呆地孤零零蹲坐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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