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注视

作者: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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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周一孙驭霄来上学,看到班上的门是开的,松了一口气,说服自己放宽心,喻窈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走进教室,看见好多人朝喻窈那边看,窃窃私语。

      再看喻窈,她面前摊着一本书,垂着头,可视线根本不在上面,眼神空洞迷茫,根本不是正常的精神状态。

      他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她的书,倒了,而且是语文书。
      早读是英语。
      他想提醒她,叫了她一声,但她充耳不闻。
      他顿了顿,只好作罢。

      打了上课铃后,英语老师姗姗来迟,边往讲台上走边布置任务。
      喻窈这才迟钝地回过神,慢吞吞换了书,可仍安静得不得了。
      孙驭霄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蒋炎菲也关注起喻窈来,并且同样发觉了她的反常,凑过去询问道:“喻窈,你没事吧?”
      喻窈没理她。

      忽然,蒋炎菲一惊一乍,大惊小怪地问:“喻窈,你胳膊上怎么一道一道的,你爸打的?不对啊,这像是利器划的,你自己划的啊。”

      喻窈匆忙把手缩进了校服袖子里,冷漠得不像话。

      孙驭霄的心狠狠揪了一下,刻进骨子里的疼。

      她按捺的心底的难过,装作若无其事,却在数学老师讲题的时候强行纠错,说二开平方应该是正负根号二,所以这道题有两种答案。

      全班的目光一致投向她。
      有事儿吗?
      那是算术平方根。
      学霸也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孙驭霄看她的眼神更不安了。

      放学蒋炎菲喋喋不休地缠着她问原委,喻窈不知道她是真好心还是想看笑话,把书包拎起来单肩挎着,马不停蹄跑向了天台。
      蒋炎菲没追上她,到了扶梯拐角,张望了一番便下了楼。

      被暴雨冲刷了三天的北京碧空如洗,矗立着雕像的草坪周围种了半亩红枫。
      枝头随风摇颤,满枝的叶片发出窸窣的声响。
      喻窈在天台上扒着扶手看风景。

      手心肿胀发疼,她只能将下巴搁在手腕上。

      在学校逗留的男生嬉笑打闹,前仰后合,结伴回家的女生斯文安静,人潮逐渐分散,各奔东西。

      她突然很想从这里跳下去。

      不是想一了百了,不是想逃避苦难,而是纯粹的报复。
      这样在人们对她议论纷纷的时候,喻恩正也会受尽谴责。

      无心之失,无从原谅。
      她想用她的死亡,让那个压榨她人生价值的虚伪男人荣光尽褪。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是那么灿烂美好,却毁在了他的漠视与控制下。

      她恨潜移默化植入骨髓的贴心与孝顺,恨自己与生俱来难以泯灭的善良与慈悲,最恨的还是为人父母者的无尽贪求。

      可楼下的人笑的是那样开心,她从这里跳下去一定会吓坏他们,给他们造成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不知不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孙驭霄也把手搭在栏杆,凭栏远眺。

      喻窈在看到他的瞬间泪水就绷不住了,喉咙里酸涩的滋味让她的声音变得嘶哑难听:“对不起,孙驭霄,我毁了你的生日。”

      本来大家开开心心的,能够度过一个愉快的周末,结果因为喻恩正的到来毁于一旦。
      可她不是故意把喻恩正引过来的,她留纸条只是怕他们回来找不到她担心,可到头来却败了气氛,给他一年一度的生日宴留下不好的回忆,带来了一场无妄之灾。

      从嘴里进肺部的空气没有鼻黏膜的湿润,硌得她胸腔闷痛,犹如暴风雨来临前难耐的潮热。
      她现在非常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驭霄难掩眼底的心疼,给了她一个无关性别的拥抱。
      喻窈此刻太渴望温暖,没有拒绝。

      少女酥软地埋在他炙热的胸膛里,他一下一下抚摸她毛茸茸的脑袋:“喻窈,我没有怪你,这怎么能怪你。”

      情绪还在酝酿,邢兰春和几个小姐妹到天台上聚众吃辣条,日常聊八卦,说笑着闯进来。

      喻窈眼疾手快地推开孙驭霄,抹了抹眼底的泪痕,装作眼里进了脏东西。
      孙驭霄被她推得趔趄了一步,蓦然回头,恰对上邢兰春震惊的眼神。

      邢兰春诧异道:“你们在谈恋爱啊。”

      喻窈没否认也没解释。
      这样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没用了,该误会还是会误会。

      孙驭霄竟然说谎了:“我们在讨论学习。”
      邢兰春狐疑地看着他,半晌收回视线:“你们继续。”
      然后拉着小姐妹们到背着门的角落里分辣条。

      喻窈欲盖弥彰地说:“五三的大题有虚根吗?”
      孙驭霄茫然一愣。
      喻窈咬了咬唇:“不是讨论学习吗?”
      孙驭霄迅速反应过来,笑了笑,配合道:“小题有,大题没有。”

      几个女生散漫地靠着墙,穿着校服,也不怎么讲究,晃着身子在墙面上蹭。
      平时聚在一起就为了吃瓜,眼前这么大个瓜怎么可能放过?说是撤到一旁了,眼睛还在往俩人那边瞟。

      “有没有发现他们俩最近老混在一起?”
      “我记得是不是谁喜欢孙驭霄?”
      “蒋炎菲吧。”
      “她啊,真喜欢假喜欢不知道,反正婊里婊气的,越来越不喜欢跟她说话了。有时候说的话真的没法接,你主动开的话题也能被她掐掉。”
      “冷场王?”
      “你是不知道跟她聊天有多窒息,她成天觉得自己有病,说自己胸痛,也不看看有胸吗?还怀疑自己得了乳腺癌,到处提醒别人注意身体,搞得像她快死了一样,一问,啥毛病,姨妈不调。熬夜赶作业内分泌紊乱不是很正常吗?”
      “对对对,我也被提醒过,笑死人了,她当自己是林妹妹吗?”
      “话说,你们都学到很晚吗?”
      “刷题五分钟,玩手机一小时吧,还要应付爹妈查岗。也是奇怪,莫名其妙就两点了。”
      “就我一个人是真的做作业做到这么晚吗?”
      “我是先把自己会做的做了,不会的搜答案填上,第二天等老师讲,能省不少时间。”
      “怪不得分数一直上不去。”
      “别这样啦。”
      “等等,孙驭霄和喻窈呢?”
      “刚才还在呢。”
      “走了吧。”
      “算了,不管他们,有防脱的洗发水能介绍一下吗?”
      “这个我用过一个还不错,我妈超爱买这些东西,回家我问问,把链接发你。”

      孙驭霄和喻窈从不常走的侧门出去,一起去书店看有没有上新的辅导资料。

      之前市面上的辅导资料他们都做完了,大部分都是你抄我我抄你,重复率非常高,一来没什么新意,二来没什么难度,把目标转向奥赛题吧,又不是考试的考点,还不如老师精心给他们搜罗的那些联考试题。
      但没题刷是多么寂寞,他们只能自己找。

      书店紧挨着一家药店,走到台阶下的时候孙驭霄让她先进去,喻窈也没有多问,只不过也没去资料区,站在门口的书架前翻少女杂志。

      都是一些没什么营养言情小说,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里面少不了悲秋伤春的话,她觉得无聊,却不可避免地被故事内容吸引,不知不觉竟看完了一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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