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杀手先生

　　“请等一下！”比丝姬像少女漫里的女孩那样，身体前倾，踮起脚尖，手臂向胸前弯曲，跑步时金灿灿的双马尾辫会跟着手臂随之摆动。她远远地叫住我们，声音娇滴滴的。“拜托你们，请让我加入你们。”

　　比丝姬·酷露佳请求加入小队。

　　受身边游戏氛围的影响，我的脑海里自动弹出了对话框，右下角还有‘是’和‘否’两个选项。

　　其实我见过她几面。第一次是在富豪的城堡里，她也是通过审核的玩家之一，和奇犽他们一同乘着辆火车到来。第二次是在高高的台阶那见到她的，穿的还是桃粉色洋裙，乖巧地坐在好几层台阶上，顶着漂亮的娃娃脸，用淡粉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我们。

　　所有被邀请来的人正在讨论通关后的分红，看样子这个团队，成员之间并没有磨合好，只是个临时组建的脆弱合作而已。瞬间，我觉得路人玩家——爆炸事件中围观群里向我们搭话的家伙——他所说的同伴，距离我期待的积极、友爱的团队，差了十万八千里，一点也不靠谱。

　　我没怎么认真听他们讨价还价，因为我不缺钱——这话听着真拉仇恨——所以就毫不掩饰地逐一打量在场的各位。自然而然的，现场除我之外的唯一女性——比丝姬，就成为了我的重点观察对象。我好奇地看着她，在她对我做出任何反应前——比如微笑或打招呼——若无其事地迅速转移视线。

　　已经不想再新添羁绊了，获得奇犽的友谊够我快乐一辈子——如果是爱情我会原地升天的——更别说其他意外获得的惊喜——三颗闪闪发光的小星星——小杰、酷拉皮卡和雷欧力。我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我深知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为了一段美好的羁绊，投入了时间，奉献上热烈的感情，再或者慷慨赠送了钱财。可一旦失去，就什么都没有了。时间被浪费，感情被毁灭，钱财被遗失，不仅如此，还失去了本该摆在灯光聚焦的展示柜上的珍贵宝物——他们都是我的宝物，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这是我用亲身经历得到教训，从此我再也不愿主动去接近了。那些明亮、跃动的，令人向往的火苗灼伤了我。

　　面对他们内部正式的组队邀请，小杰拒绝得很果断，听他的语气还有些生气。话音刚落，他就转身离开了，奇犽看看小杰离去的背影，像是把决定权交给我了，他询问道，“你去吗？”看他的架势，似乎我无论说什么，都会毫不犹豫地选着相信，并义无反顾地听从。

　　“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我委婉地回答。奇犽点点头，俏皮地对众人说：“既然老大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参加了。”他对我招手，“走吧。”

　　离开后，只觉得不会再和他们有什么联系了，没想到那个第一印象还不错的女孩跟了过来。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奇犽是在凭本事单身，用实力证明自己在孤注生上天赋异禀。面对漂亮又可爱的小姐姐，奇犽面无表情地下意识拒绝，“啊，抱歉，不行。”

　　比丝姬和我一样困惑，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只见奇犽眼神略带嫌弃地瞅着比丝姬，毫不犹豫地直白回答：“你会碍事。”

　　下一秒，大家几乎是同时发言了。

　　我不赞同地说：“奇犽，对小姐姐温柔一点不好吗？”

　　比丝姬有些不满地指着我，“那为什么她能和你们在一起！”

　　奇犽的表情有些惊讶，他急吼吼地反驳我，脱口而出的话像是在为自己辩解。“为什么我要对，”他可疑地停顿了一秒，“别的女生好！”说完眉头拧起，懊恼咂嘴，扭头就对比丝姬迁怒，“要你管啊！去一边玩去！”

　　在我看来，这种态度对待无论什么样的女性，都太过情绪化了，显得十分不友好。好吧好吧，我知道我偏心了，很偏心。这种态度很无礼，若是别人这样，那我对他的好感度就瞬间清零了。但奇犽不同，我只是感到有点不适应罢了，没有一点儿厌恶之情。

　　很难说清现在的心情，我是该高兴奇犽对别的女性态度糟糕，而感到暗暗自喜——因为他对我好了实在是太多，况且还安抚了来自女性本能的嫉妒和危机感——还是要心疼小姐姐？对他直男发言啼笑皆非？

　　我微微地叹息，为他的粗鲁对待买单，打起圆场来，“如果你想加入我们，那就先自报家门吧。先从自我介绍开始。”

　　比丝姬·酷露佳是职业猎人，学会念已经有四十年之久了，师从是心源流派的，和云谷一个流派，同时还是云谷的师傅。来贪婪之岛的目的是为了全世界只有GI里才有的宝石——蓝色行星，由此可见她的爱好就是收集宝石了，并且她还因此擅长琢磨原石。和我很久以前女性朋友一样，她喜欢花痴漂亮男人，偶尔看看限量级的杂志——这些是我在和她玩熟后发现的，对了，她和奇犽一样喜欢说无伤大雅的谎话。

　　在我的干涉下，奇犽勉强接受了比丝姬，小杰则毫无芥蒂地欢迎新队友加入。

　　作为新伙伴，比丝姬很自然地随口问道，“现在你们打算去哪？还是玛莎拉蒂吗”她话音未落，我立刻说，“你不是知道吗？偷偷跟着我们好久了。”她挽住我的手臂，对我撒娇道：“哎呀，人家不小心的啦~好奇嘛~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呀~“见我点点头，她高兴地指向前方，”走了走了，赶过去要好久的呢。听说路上还有山贼，挺危险的。”

　　奇犽的视线扫过比丝姬抓住我的手臂，他忿忿不平地朝她翻白眼，“你就安静看我们收拾就够了，别拖后腿就行。”

　　我感觉到比丝姬挽住我的手臂僵硬了，虽然她没发作，但我很清楚——她生气了。看来他们的气场不和啊，一见面就一副仇人的张牙舞爪模样，我这么想着，也没甩开比丝姬，任由她挽着我。毕竟女孩子就要被这个世界温柔对待。

　　为了加快进程，我们一致选择长跑过去，就像猎人考试那样。很快我们离开了城镇，进入郁郁葱葱的森林。奇犽和小杰早就开始了看谁跑得快的比赛，我和比丝姬慢他们几米跟在后面，听见他们在聊些什么，却听得不是很清楚。接着他们开始尝试绊住对方的脚步，两人一边跑一边拌嘴，还在一边打闹。

　　比丝姬发出冗长的音节，羡慕地说：“真好呐，男孩子之间的友谊。”她短暂地感叹完，话音一转，好奇地问起我的事来，“说起来你是怎么和他们玩到一起的？那个白毛小子怎么看都很不接待女性。”

　　想起自己错综复杂的过去，突然感到一言难尽的憋屈。我沉吟道，“我从小就认识他了，奇犽，就你说的白毛小子。”

　　“哦？”她发出意味不明地感叹，尾音高高扬起，一脸八卦地看向我，狡黠的视线透着一种‘我都懂’的意味。“青梅竹马呀，不过你又大他好几岁的样子，姐弟吗？这个好~”她轻快地笑起来，神神秘秘地给我鼓励，“加油呀。”

　　我哑口无言，不知道她是看出我对奇犽的感情了——不应该的，我明明掩饰得很好，她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是那颗八卦心促使的胡扯？

　　在我以后向她倾述，意外地想起了这天的疑惑。记得在月光下的比丝姬托着下巴，指尖轻轻地点着脸颊。

　　她说：“......直觉吧？其实当时看到你们的时候没感觉什么，顶多以为你是小杰的姐姐，或者是谁的监护人。你们的互动.....虽然经常拌嘴，还打打闹闹的，但都很珍视对方呢。在你说是青梅竹马时，我感觉就像是被点醒了，虽然那个时候纯属八卦，谁叫青梅竹马的成功率太高了！后来我就留着心眼了，你这家伙......”比丝姬勾住我的肩膀，嘴角带着笑意，眼神无奈又认真，还有那么一点狡黠和玩味。“说实话吧，反正他现在也不在，小杰肯定听不到。快说！你是不是喜欢他！”

　　话匣子一打开就很难关上了。记得我们谈心的那个晚上，我说着说着哭了起来，默默地掉眼泪。为了避免被悲伤情绪影响得结巴和控制不住的啜泣，我闭上嘴缓了好久，才能流利地说话。比丝姬，这位知心大姐姐，扮演了完美的倾听者，顺便还当了一把心灵导师和心理医生。她时不时地搭话，还不动声色地安慰我，在最后她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出了反复强调的‘个人观点’浓厚的建议。

　　别让自己后悔。

　　这是她告诉我的人生哲理。后来想想，她是希望我能爱惜自己吧。

　　金光四射的黄昏，变成了含情脉脉的夜。我们跑到半山腰上，遇见了在阴影中躲躲藏藏的山贼。他们戴着白色的口罩，肩膀后露出扁扁的刀柄，总体打扮像忍者。在他们从树后冲出来时，我们早已做好活动筋骨的准备。很戏剧的是，山贼们气势汹汹地冲出来，最后却在我们面前整整齐齐的五体投地跪下，异口同声地大喊，“请救救我们！”

　　其实他们都是NPC，寻求帮助的原因是大家集体重病了，由于药物太贵，只好四处求人（玩家）。作为可能会拯救他们的未来式‘救命恩人’，NPC请我们去他们家坐坐。那是经典的日式建筑，不习惯跪坐的我，选择在门口站着。

　　奇犽向他们询问要多少钱时，NPC战战兢兢地说了一串天文数字。

　　“你们，活在梦里吧？”我严重怀疑他们是知道我们的经济状况才这么说的，“走吧，钱我们付不起。”我招呼大家走，正巧听见躺在被窝里，正在发烧的NPC男孩呓语着说好冷。可怜兮兮的NPC担忧地看着男孩，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说：“如果有衣服就好了。”小杰刚刚起身，听到这句话，善良的他表示，“那个，要是不嫌弃我的衣服......”

　　完整地进去，脱了一层皮出来。面对上半身只剩下一件小背心的两个孩子，我恨铁不成钢地念叨，“看着事情不对就别继续啊，先给一件衣服看看能不能钓到情报，不行就赶紧走人。”

　　“以为是给的东西不够多......”奇犽的心情同样不好，“啧，谁知道他们什么都不说啊！”

　　“这就是你们把钱给他们的理由吗？当你们做慈善的吗？”是的，他们把身上仅存的八万戒尼全部送出去了，我的钱都还在，一分都没捐赠——对，就是冷漠无情得要死。

　　“谁知道啊......”奇犽自知理亏，心虚的小声嘀咕。“可恶！”

　　小杰没有把刚才的吃亏放在心上，“不过走下山的话，怪物就会出现了。”

　　“嗯，”奇犽应道，“只要打倒它们，卡片化卖掉，我们就又有钱了。”他跃跃欲试，浑然忘记前不久吃的亏。

　　再往前是一望无际的岩石地带，活力四射的奇犽和小杰，一马当先跃到不深的崖底。一群高大如山的独眼巨人从岩石后探出头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冲他们跑去的两人。我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迅速地赶上他们，抽出唐刀准备攻击。

　　独眼巨人的弱点是眼睛——这是奇犽发现普通攻击行不通后找到的。大概是装备上的差距吧，我不用攻击眼睛，只要一刀砍下去，独眼巨人就会立刻‘噗’的消失，变成轻飘飘的卡牌。我把卡牌放进卡槽里，比丝姬好奇地凑过来，对变成卡片的独眼巨人啧啧称奇，感叹的口吻下潜藏着单纯的探究道，“真厉害呢，你的武器。”

　　现在我还没和比丝姬成为朋友，所以她的话一下子让我激起了戒备心。“也许吧。”我不着边地回答，向奇犽那走去。

　　没一会，一只庞大的紫色多足蜥蜴，从密密麻麻的石柱里钻出来遛弯。奇犽和小杰被追着跑，最后还是被我一刀安排了。他们累得气喘吁吁，见我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对他们来说棘手的麻烦，小杰不由地感叹，“大姐果然好厉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晚居住在这的所有怪物，似乎都跑出来闲逛了。

　　一只黑漆漆、毛绒绒，像煤炭球的小动物从我们脚边蹦跶出来。三人一兽对视一秒，它展现出惊人的弹跳力，嗖得一下消失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紧接着，它从石壁那头，向小杰冲去，撞到他的脑门上，又窜到别处。

　　奇犽惊慌地看着小杰，担忧地大叫，“小杰！”后者神采奕奕地表示没事，“一点都不痛，那家伙好弱的。”奇犽像炸毛的猫被顺毛了。瞧见他们的互动，不可否认，我的心情有点微妙，一言难尽，很不是滋味。

　　那只煤炭球在石壁间像弹珠一样高速弹射，奇犽和小杰的目光跟着它移动，两人尝试去抓，却怎么也逮不到。

　　我深深地望着他们，叹了口气——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丧，也许我又神经兮兮地去吃味了，莫名其妙的去酸。停，停，奇犽需要朋友，他们只是普通又纯洁友谊——然后把视线放在那只小动物身上，观察它的动作，预判走位。我抬起手，在它即将从我脸前窜过时，一把抓住它带毛球的尾巴。

　　还在和空气斗智斗勇、捕风捉影的两人愣愣地看着我手里的卡牌。

　　“诶！”他们惊讶地大叫。

　　“诶，有什么好诶的？”我把卡片放好，很无奈地说：“预判一下好吗？”

　　记得揍敌客长子——抱歉，我还是无法释怀，你们知道他是谁的，暂且先这么称呼他吧——他曾经对我说过，“没有必要哦，虽说揍敌客一贯的宗旨是，不要反抗比自己强大的人，做任何事情都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那些被你杀掉的人，团结起来才能威胁到阿奇吧？单体的话阿奇还是能逐个击破的，所以没有必要哦。塞丽娜，你的保护太过了。”

　　在失美乐湿地里，望着从地里钻出的怪物，他拉住我的手，不解地问我为什么紧张，“阿奇能打过那个野兽的，你太小瞧阿奇的力量了。”

　　我列举出这些回忆，只是想说明一点——我总是会下意识地去保护他，无论对方是强是弱。对我来说，最好是把他捧到手心里，护在怀里，不让他受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不受一点波及。这种过度的保护显然是不好的，尽管出发点是因为爱。但过分的安逸会让人精神懈怠，□□懒散，进而堕落。

　　心里很清楚这点，我也反省过，但完全不管用。也许上午我还在反思，到了下午就忘记了，身体还是本能地冲上前去。

　　当我秒杀第十只怪物后，当啷作响的盔甲拦住我们去路。我提着刀准备砍，却被比丝姬一把抓住手腕，她不满地说，“你别再护着他们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害他们？明明都有那么过人的天赋，他们就是原石啊！只是需要稍加打磨就能闪闪发光的，你这样会埋没他们的！”

　　这番话意外的熟悉，似乎也有人这么对我说过，一下子想不起来是谁对我说过——后来才想起是云谷。被她的话一炸，我惊讶地看着她，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她说完就把我晾在一边，“用凝啊，你们，别告诉我你们不会！”比丝姬指着奇犽、小杰大喊，让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到敌人身上。

　　铛铛作响的盔甲脑袋上连接着念，它是被控制的傀偶。两人分工合作，奇犽吸引盔甲的注意力，小杰则顺着念找到了控制盔甲的小怪物。他拿着卡片从石柱后走出，比丝姬松开我的手，说：“什么嘛，不是会用凝吗。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出来才用？”他们支支吾吾，一看就是忘记了。

　　接着她伸出食指，用念在指尖凝聚出了阿拉伯数字一，奇犽和小杰一脸茫然。在前者提醒并催促下，两人反应迟钝地用凝，异口同声地说一。比丝姬点点头，说：“很好，以后你们看到我竖起手指就要用凝，不然就要惩罚。”

　　奇犽第一个不服气，“凭什么要听你的啊！这么趾高气昂干什么！”

　　“感谢我吧，因为本小姐决定亲自指导你们了！”

　　正式搭话的自我介绍里，比丝姬只说自己是个职业猎人，是来收集宝石的，至于别的讯息都是在后来了解到的。比如现在，她的话暴露了自己的年龄——“我学会念已经有四十年了，无论是知识还是经验都高你们一大截。”——于是就被奇犽叫做老婆婆。

　　“我可不管你怎样，我们已经拜师了！对吧，小杰？”奇犽拉小杰来帮腔，后者诚实地说：“我们有云谷老师了。”

　　奇犽朝比丝姬摆手，一副赶人走的模样，“就是，我们已经有正儿八经的师傅，才不需要你这个半路加进来的路人！而且就算再不济，塞丽娜也会教我们的，她比你厉害多了！”

　　“她？”比丝姬这才回过头看向一直站在身后的我。对上她的目光，我突然意识到，她可能从我身上的细节——一举一动，战斗方式等——多多少少推断出了些情报。只听她说：“她是挺厉害的......她不擅长念，至少是不精通。而且那把武器太作弊了，难道你们想要当剑客？”

　　我挑起眉毛，深深地审视她，心里悄悄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果她是来刺杀的或者别的什么危险人物，虽然我不喜欢打女人，但并不代表我下不了手。“你怎么知道我不擅长念？”我问。

　　“经验。”

　　“是吗？四十年累积的经验？”虽然听起来很敷衍，但经验这摸不着、教不会的东西，确实很管用。

　　她对我的戒备熟视无睹，自信满满地说：“当然了。说起来，你们刚刚说云谷，是我想的那个云谷吗？”

　　云谷是比丝姬的徒弟。这条讯息是接下来知道的，她清楚地描述出云谷那不修边幅的小毛病，让人不得不去相信。即使如此，奇犽固执地认为比丝姬说不定是在说谎。其实他是信了吧？就算不是全信，那也是将信将疑。

　　在她给奇犽和小杰分析不足时，一种淡淡的杀气转瞬即逝。我想回头去看，却被比比丝姬抱住，她小声地说：“别去看，会打草惊蛇的。”

　　我疑惑不解地问，“他走了不是更好吗？”

　　怀里的少女不轻不重地掐我腰，唉声叹气道，“你懂不懂啊，这么好的一个陪练助手，放着不用岂不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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