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杀手先生

　　两年前——

　　我坐在伊路米的病床前，沉默地牵着他的手，心中没有难过，与我独自一人的心情相差无几，“还疼吗？”这只是惯例地问问。

　　他用另一只手把被我牵着的手的衣袖往上拉，露出了裹得严严实实的洁白纱布，“帮我解开。”他说。

　　我不解地照做，在拆到倒数第二层时，看见纱布另一面灰蒙蒙的，还从边缘飘出了些黑色的大块灰尘，零零散散地落在他雪白的皮肤上，明显极了。我瞥了眼伊路米，他的表情不变，情绪毫无波动，看样子早就知道了，我继续他的吩咐。

　　当我拿开最后一层贴着伤口的纱布时，一种像烟一样的东西跟着拿起的纱布带起的风飘了起来，像被吹起的灰烬，又有些像海底里漂浮在水中磷光闪烁的不明物质。伤口附近的皮肤没有柔软上皮组织的质感，那更像是一块肉色的瓷器，坚硬又平滑，最主要的是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龟裂纹路。但这还不算最诡异的，吸睛的是他的那长长的伤口在缓缓冒着黑色的大块灰尘，像烟一样盘旋着。

　　“伊路米，这是怎么回事？”我用大拇指压着之前像墨点一样蹦出来的灰尘，被我一划便拖出了黑色的痕迹。这是什么？碳？

　　“我的伤最近变成了这样，它们开始变质，像是蒸发，慢慢的剥落变成灰。”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这事和他毫无关系一样，“最严重的不是这里，而是我的腹部。那里已经全部变成这种黑色的东西，然后陷下去了很大一块，并且还在继续。”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泥石流与盆地和一个小土坑的样子，沉默半晌，说：“那这能治好吗？”

　　“目前来讲没办法。”

　　“会停止恶化吗？”

　　“八成可能不会。”

　　“所以你就—就这么这样一直—这样下去？像你说的，蒸发？”

　　“嗯，糜稽计算它们会遍布全身。”

　　我哑然地张了张嘴，“所以你会死？”

　　“变成灰烬，和死没什么区别了。”

　　两年后——

　　“你确定没有划到我的脸？！”我仰着脖子，下巴靠近脖子那块被从背后偷袭的野兽爪子抓到了。刚刚将所有野兽脑袋砍掉的我，立刻揪起奇犽，让他看我是不是被毁容了。

　　“没有！你不信我拍照给你看。不对，拍照是什么鬼，都怪你把我带偏！”他抓着我的手，企图从我掌心里掏出什么来，但他做不到。“急死了，你有没有绷带？！先给你包上！”

　　我的手背还有脖子受了伤，不管怎么看都比在陷阱塔里受得少。但也由于这次的剧烈运动，被钉上的伤口很惨烈地裂开了，钻心的痛遍布全身。

　　我取出绷带，奇犽飞快地把手背上的伤包扎好，在面对脖子上的伤时迟疑了，这个位置不好包扎。他苦手了一会，最后自暴自弃地瞎裹——我赌自己的造型一定很雷人，不然他不会为自己先开脱——“反正也是紧急处理，待会你叫雷欧力帮你弄个好看的。”

　　我摸着他给我系在头顶的蝴蝶结，把它往绷带里藏了藏，“那我去找他（雷欧力）了，我们就暂且分开吧。”奇犽站在一旁默不作声，我拿好唐刀准备瞬移，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那些东西是来找你的？那到底是什么？”他突然这么问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很多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他有些不依不饶，口吻听起来带着火∣药味，“之前你受伤也是这种怪物弄的吧？你会像伊路米那样吗？”

　　“我不知道......”我任由他抓着，“我不知道，奇犽。”我上前抱住了他，我的情人，我的挚爱。这种举动完全是出于某种莫名的情绪所造成的冲动，等我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抱着他了，就在我的怀里。这让我有些恍惚，我多久没有刻意接近心心念念的人儿了？

　　“相信我，我会没事的。”我在他耳边这么说，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他闷闷地哼了一声。我很清楚的感受到了他胸腔传来的震动，软绵的发丝就在我的耳旁。强烈的欲望疯狂地嘶吼，我能在这要了他！心脏痛苦地颤抖着，我闭着眼将力气压在下颚——深呼吸，稳住——轻轻拍了他的肩膀，我在他耳边说：“走了，我可不想失血过多死掉。”

　　脱离了让人流连忘返的栖息地，临走前我不忘交代，“如果你看到了那三兄弟，记得告诉我一声，发短信或者打电话，无论哪个都行。”他点了点头，目送我消失在忽明忽暗的火旁。

　　雷欧力正坐在树下，面前的篝火已经熄灭，只有零星的火星在灰烬中发着暗淡的光。他正闭着眼小憩，不知道晚饭吃过没。听到我叫他，雷欧力睁开眼睛打开了手机，把屏幕对准了我，“塞丽娜？你怎么回事？！”

　　我简单地给雷欧力说明了情况，他无奈地翻开公文包，三两下就拆开了我头上的绷带，蒙着下巴的地方已经浸透了血。他用酒精专心致志的擦拭着血迹，我拿出两部手机给他打着灯光。没一会他就处理完了，顺便还检查了我的旧伤，把裂开的伤口一并处理了。

　　雷欧力整理一地的残局，垂着头说：“别再受伤了，女孩子留疤就不好看了。”

　　“谢谢你，雷欧力医生，我相信你能把我治好。”

　　雷欧力的志愿是当医生，来参加猎人考试的动机和原因都不明——我推测是为了支付学费——而我本人也没有兴趣打探别人的小秘密。在他有些失落和不甘地说自己还不是医生时，我只能给予安慰和支持，相信他能成为一位救死扶伤的名医。

　　直觉告诉我那些怪物是来找我的，为了不连累雷欧力，我先行离开。要知道在我和奇犽相处时，那些不速之客差点伤了他，庆幸的是我即使挡住了，代价是我的手背受伤——不管怎样这比他受伤要好了太多。

　　首先我要理顺一下思路，关于这些野兽的事。

　　我第一次见到这些野兽不是在这个猎人世界，而且在我自己的世界。在我丈夫带我去的城堡外，高高的围栏外就徘徊着这些怪物。来到这个世界里第一次看到这些野兽就是在和库洛洛发生争吵那次，依旧是这些野兽在遗迹门口徘徊，我就是在那第一次受了伤。

　　接着就是成为伊路米的未婚妻了，他与库洛洛去遗迹——怎么还是库洛洛——被一个黑色的人伤了，我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之前像狗一样的野兽，但他们的气息实在是太像了。再后来就是猎人考试了，一个陷阱塔，一个眼镜岛（这个岛屿俯视像眼镜）。

　　它们为什么会在这？怎么出现的？为什么要来找我？

　　数不清的问题在我脑海中穿梭，我努力的想看清它们之间的联系，突然一个人浮现在脑海中——库洛洛·鲁西鲁。

　　这些野兽是来找我的，因为我就来自它们待的世界，但它们怎么来这的？我想这绝对和库洛洛脱不了关系，但我缺少证据，在找他问话之前我要先去找一个证人。这么晚了希望他没睡——值得一提的事是，伊路米，不，是整个揍敌客都不知道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我对他们的说法是：我受到了诅咒。

　　现在传唤证人——伊路米·揍敌客——我拨通了电话。

　　我：“你还记得你接的库洛洛的任务吗？”

　　伊路米：“怎么了？”

　　我：“我好像还和你说过我是怎么看到你的事，就是知道你处于危险，然后救了你。”

　　伊路米：“嗯。”

　　我：“你知道吗？我看到了那个伤了你的怪物，在陷阱塔里伤我的就是那个东西——虽然看起来不是一模一样，但非常的像。就好比人与人之间的长相不一样，但品种是一样的这种感觉。”

　　伊路米：“你认为是库洛洛搞的鬼？”

　　我：“对，所以我需要问一点，那些攻击你的怪物是不是最后都会化成灰烬？以及你有没有见过和猎狗一样的野兽？以他有和你介绍这个遗迹的背景吗？你可以对此保持沉默，我知道你和他签订了合同——所以，你觉得我要去找库洛洛问问吗？”

　　伊路米：“我明白了，直接打电话问他吧。”

　　伊路米的话一锤定音，但我没打算直接去问库洛洛，而是打电话给了侠客。

　　短暂的铃声后，电话接通了，“晚上好，侠客。”我问候道。

　　“好久不见啊，塞丽娜。”他明朗的声线让我有些怀念，“突然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没打算和他叙旧，尽管我们的关系还不错，于是开门见山地问，“库洛洛还有在调查我的事吗？说起来我就一直没问，库洛洛有没有和伊路米说他在调查我？就是上次他委托伊路米的任务，告诉我，那个任务是不是和我有关？”

　　“一上来就这么多问题吗？要不要我把电话给团长？你自己问问。”

　　“不，你告诉我就行了，我知道的知道这些。别打算骗我，侠客，你是蜘蛛脑。”言下之意是他不可能不知道内幕。

　　那头沉默了一会，侠客的声音才悠悠地传来，“没有，这是团长亲口说的，我刚刚去问他了。团长还说他没有告诉伊路米，那个任务确实和你有关，但团长不会再去管你的事了......就此收手。”

　　侠客这波操作看得我窒息，我想质问他为什么突然去问库洛洛，但这话最后没能说出口。每和幻影旅团多接触一秒，往日的事就重现眼前，带来的痛苦翻倍叠加，让我狼狈的不断逃避。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答复，但我想停止了，这种对话令人心烦意乱。

　　“你告诉他，在今天我被上次那种野兽给弄伤了，它们突然出现，还差点伤害到了奇犽。”我张着嘴，不知道自己说这句话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对我产生愧疚？算了，再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就这样吧，再见。”

　　到现在我已经很难重现自己当时的想法和心情了，我没有选择继续追究库洛洛的事。显而易见，让我收到袭击是因为他，那个任性的调查使那些怪物有病一般针对我。它们会在黑暗中出现，被杀死后会变成灰烬，它们能伤到不会受伤的我，还能让除我外的人伤口变异。

　　抛去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buff，看看本质吧，它们是来找我的。具体原因不明，但唯独来找我这点坚信不疑。

　　而我对它们频繁又随机地找上门来没有丝毫的恐惧，只觉得像苍蝇蚊子一样惹人心烦，让我担心受怕的也就只剩下它们会攻击我身旁的人了。可我又有自信，相信自己能在它们伤害他们前，解决这些令人作呕的怪物。

　　我能保护好他们。

　　第二天我最先看到的人是小杰，他用线牵着两只蝴蝶——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而且那蝴蝶还来飞起来——找到了我，就像遛狗一样。那时我正靠着树下小憩，睁眼看到我不仅仅有一脸惊讶的小杰，还有满身的红色蝴蝶。我一动那些蝴蝶就飞走了，密密麻麻的投下一片影子，几秒后便全飞散了。

　　“大姐又受伤了吗？”

　　“你怎么来了？”

　　我们异口同声，他摸着脑袋对我一笑，告诉我他在追踪西索。从奇犽那我知道小杰的猎物是西索，正巧闲着没事做的我问他需不需要我帮忙，小杰拒绝了我，说自己能找到。

　　“那我陪你找他吧，正好我闲着没事做。”

　　“好啊。”他欣然答应，于是我们边走边聊，从吃喝玩乐谈人生志向，从奇犽讨论到了西索。
　　小杰的目标是为了找到他的爸爸金·富力士，从他的话中听得出他很崇拜自己的父亲，但我只感觉到了金的不负责任。这个乖孩子对我的评价没有任何的不满，笑嘻嘻的接受了，然后反问我为什么要来参加猎人考试。

　　“因为奇犽想来参加，我是来陪他的。”

　　“诶，大姐真的很喜欢奇犽呢。”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大姐昨天不是和奇犽在一起吗？现在分开了？”

　　“因为我给他带来了危险，所以我想分开行动是最好的选择。”话说完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因为带来了危险而不和奇犽走一起，却和小杰走一起。“不过我想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了......”我赶紧补救，话说到一半却感觉自己没必要去解释，于是就留下不明所以的话。

　　小杰溜的两只蝴蝶喜欢血，西索之前在陷阱塔里受了伤，所以小杰想靠着蝴蝶找到西索。我们在森林里晃悠了老一会，透过层层叠叠的灌木丛，西索坐在一颗倒下，样子像是在等人。我向小杰透露了些西索的事，比如他的战斗力还有古怪的癖好，并祝他能拿到西索的号码牌，然后我就大大方方地从树干后走向了西索。

　　“嗯？塞丽娜酱~”西索的视线扫过我的脖子，“又受伤了呢~”他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地板，示意我坐过去。

　　这有些好笑，我摇着头，“不，我想我们应该保持距离，如果我坐这那我们看起来就像是在约会。”

　　他哼了声，扬起眉毛，“随便~”他还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受伤，刚想问就被我抢先了。

　　“西索，有客人找你。”我看向灌木丛，在那边不止小杰一个躲猫猫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人是伊路米的猎物，在临死乞求伊路米让他去做一件最想做的事。后者觉得可怜就同意了，前者就跑来找西索决斗。但西索对濒死之人不感兴趣，对他的攻击不打算反手，最后还是伊路米结束了他的生命。

　　“塞丽娜，你分数集齐了吗？”伊路米恢复了原本的样子问道。

　　“我叫奇犽帮我留意了，不着急。”

　　“库洛洛留下的烂摊子呢？”

　　听到库洛洛的名字，西索看向我们，“库洛洛？”

　　我没理会西索，说：“侠客说库洛洛不会再去折腾遗迹了。”

　　伊路米的关注点总和我的不一样，“但是你没问他为什么会让那些怪物追着你。现在再去问一下，不要别人传话。”

　　我皱起眉，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不想去问他，也别让我去问他。我更不在乎为什么，反正我是不死的。”怒火在微微的宣泄后逐渐平息了，我躺在草地上，对他们说：“我和他绝交了，所以别让我再这么尴尬了。受伤就受伤吧，反正也没事......”

　　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和想法很像一个小学生，遇到自己不会做的题目，宁可一直错着考试永远扣分，也不愿意去问老师。完全只是因为懒惰和想对着干的叛逆心理，还有盲目的自信和不认输的骄傲所造成的。只是我将付出的代价不是扣分那么简单，会伤到自己，跟会伤到朋友。

　　我还带着一些侥幸心理，给库洛洛转告了这件事，说不定他会停止报复我——揪着我不放的理由，我只能想出是库洛洛为了报复我，所以才让这些怪物过来伤害我——他伤害我这事我认了，本来就是我错在先。接下来的几天相安无事，让我更加倾向库洛洛报仇这个理由。

　　说起相安无事，就着“有没有被袭击”这个话题来讲是这样没错，但除此之外，这次的猎人考试的结局是一个悲剧。这个悲剧就在即将面临的最终测试里发生了，不不不，在最终测试的悲剧只是埋下了导火线，真正“精彩”的后续是在回到揍敌客后。

　　小杰拿到了西索的牌，却因为后来一些矛盾让他很是不甘——这事从西索那得知——于是晚上我陪他安静地看星星看月亮，还安慰了他。在眼镜岛上的第四天，奇犽打电话给我，说拿到了我需要的号码牌，我们约定在考试结束前最后一个清晨里，在登入口（上岛的地方）见面。

　　成功进入最终测试的人有十人，其中我与两位揍敌客还有小杰三人都在其中，西索就不必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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