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杀手先生

　　飞艇在一座外表平整的通天塔顶端停下，这是第三场考试的起点，是一个被称为陷阱塔的塔顶。考试内容要求在限时七十二小时内，活着走到地面。

　　这座塔呈圆柱体状，塔侧没有一个窗口，站在边缘望去只是块峭壁。一个擅长攀登的人率先顺着峭壁往下爬，在爬了好几米后，被空中盘旋的怪鸟给吃了。这种怪鸟与人类有几分相似，四只手，两只蹄子，脑袋没有喙，只有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鼻子像童话中巫婆肥大的鹰钩鼻。眼睛浮肿，仿佛被人揍了一拳似的。

　　“看来沿外墙下去是行不通的。”雷欧力直冒冷汗。

　　我往塔的中心走去，“说起来，考生人数在减少呢，”示意剩余正趴在地上敲敲打打、侧耳倾听的人，“这是在找暗门吧？”我在其中一块地板上停下，用脚尖压了压，一块长条只能容下一人的暗门出现了，“而且这里有一个，你们有谁想下去吗？我可以让给你们先的。”

　　雷欧力惊讶我能这么快找到，我感觉到他是想要，但碍于我是个女生，找我要会有失面子，于是他很不舍地拒绝了。酷拉皮卡虽然担心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但还是祝我能平安到达地面。小杰叫我别担心他们，让我先下去，并对我抱有着强大的信心。

　　奇犽握拳伸出了手，我惊讶他还没忘曾经游戏上的动作，现在那款游戏已经被我们抛在了脑后，在角落积灰。“地下见。”他对我信心满满地说。我和他碰拳，郑重地答应，“地下见。”

　　我踩在暗门上，失重感从脚掌心延伸到腹部，眼前的四人被阳光笼罩的画面嗖得一下消失了，坠入了黑暗中，抬头望见最后一缕光消失在缝隙里。我在空中调整好了姿势，整整三秒后我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瞬间，周围的火把燃烧了起来。我这才有机会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密封的长方形空间，四周的墙壁是直接用砖墙堆砌的，连装饰层都懒得做。眼前有一扇通顶的石门，火把挂在门的两旁、狭窄的门垛中间。在我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块显示屏，在显示屏前放着与它齐平高的展示台，中央放着一块简陋的手表。

　　关于这一场测试的具体过程我的记忆并不完整，混乱不堪、支离破碎，我尽力地去把它们重新整理并拼接起来，但还是有连不上的残缺。其中很长的一段记忆是我走在黑暗中，唯一的光芒只有手中的手电筒（款式迷你，被我收集起来）。

　　在我的脚下只有一条路，这条路只有三十厘米长，时而是平坦笔直的路，时而是向下的陡峭楼梯。但这些的共同点是，在这三十厘米外，就是一望无际的深渊，除了深不见底的高度就只剩下黑暗。

　　孤寂之路，这是这次测试考题，在显示屏上加粗的黑体字样，整个显示屏上就只有这四个字。其中一堵墙壁上挂得高高的广播里传来的声音让我戴上手表，然后顺着路走。

　　听起来是一件很简单的差事，但在走过了不知道多久后，我听到了撕扯声，像是某种野兽在撕咬猎物的肉，还有窸窣的走路声，其中混杂着哒哒声，听起来像指甲叩击地面的沉闷声响。这种声音发源于我看不见的黑暗中，当我用手电筒四处照时，却什么都找不到。只有因时间的沉淀而蒙满灰的红墙砖，和空洞的静寂。

　　在下楼梯时我发现这个声音近了，仿佛就贴着我的后背，在我向前时发出的是走路的哒哒声，停下便是撕咬声。回过头去照背后走过的路，那声音一下消失了，但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出现。这种阴魂不散的感觉简直闹得我神经衰弱，再配上四周的一片漆黑，以及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的狭窄道路，一种恐怖灵异的气息扑面而来。

　　等到脚下的道路有一块标准瓷砖长时（六十厘米的正方形），制造出那诡异声音的东西出现了。在我的回头去照的一瞬间，我看见在光束照射不到的黑暗边缘，蹲着一个细瘦的人，他的身体是漆黑的，手臂很长，耷拉着拖在地上。我用灯光去照他，发现他竟消失了。

　　这是个影子吗？我的臆想？或者是幻觉？

　　我想一探究竟，于是心里默数着时间，把手电筒的光往脚下照，尽量将自己笼罩在光里，因为那个幻觉看起来像是怕光。等我数到七十四的时候，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不仅如此我还听到了滴答声。

　　我立刻回过头，那个怪物在我的光线外掏着自己的内脏，并且在往嘴里塞。我用手电筒去照他，这次他没有消失，而是半蹲起了身子，退到光线外。我用灯光去追击，连续三次后才消失，七十四秒后再次出现。

　　等他再次出现后，我抽出了唐刀用刀鞘去戳他，但什么都碰不到，刀鞘穿过了他的身体。它是透明的，没有实体，目前来讲毫无危险。所以这是我的幻觉？我疑惑着——思考自己是不是出了毛病，所以才会出现幻觉——收起了刀继续向前走。

　　但事实证明我的这个行为彻头彻尾的错了，我不该把刀收回去，这样不至于被这个怪物打得措手不及。

　　又是一条短暂的平坦道路，在那本该漆黑无光的悬崖下，竟然亮起了光。就在这时我清楚的听见了背后传来了前一段路程中从未出现过的声音——之前它的声音一直是重复的，就像是单曲循环一样——那是生长的声音，像极了电影中的配乐，比如一个缩小的人变大那样。

　　我现在敢肯定一直跟着我的怪物那时在长大——至少力量上的——从一个细瘦的人形变成了更为扭曲、奇形怪状的人形，像极了电影异形里的怪物。

　　当我正在惊讶脚底下亮起了光时，那个怪物向我伸出了手，我察觉到了危险，转身准备防御，却被它抓住了手臂，让我难以做出防御的姿态。下一秒就是直接咬在了我的肩膀上——幸亏我一直在挣扎，不然就直接咬住脖子了——疼痛感来得并不快，它迅速的攻击以及我的体质（无法受伤）使我感受疼痛来得异常的慢。

　　冰凉感是最先体验到的，被咬的部分周围很大一块区域都处于无痛感的冰凉状态。紧接着它开始撕咬那一块肉，湿润感涌了出来，这和流泪的感觉很像。伴随着鲜血的涌出，后来的才是钻心的疼痛。我大脑一片空白，第一反应竟是掐住它的脖子，不让它撕走我肩上的肉。

　　我甩出唐刀，挥向被我钳制住的怪物，它察觉到了危险，立刻松开了嘴，锋利的爪子划向我的手臂，我不得不松手去闪避，过与贴近的距离导致我还是被抓出了长长的口子，不过它也被我的刀划伤了腹部。

　　不亏。

　　在疼痛的加持下，愤怒比以往来得都要快，它占领了我的全身，激发了我好战不服输的一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以及要死一起死，这些才是我的本能，宁可牺牲自己也不让敌人好过，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去战斗。所以说这不如是解放了自己最原始的面目来得更贴切。当然，我不是那种会白白送死的人，只是在敌我实力差距过大——敌强我弱——迫于无奈的现实，我才会这么选。

　　让我意外的是眼前这个怪物的战斗力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它凭借着野兽的本能——我猜应该是这个——勉勉强强躲过了我瞬移到背后的攻击。我们能互相伤害到对方，却无法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它总是能挡住我的攻击。一来一回中，我逐渐摸出了它的攻击方式，我耐心地等待着能使出致命一击的到来。

　　这时我开始后悔自己平时的松懈，长久的怠惰导致我的战斗力明显下降，才导致了现在，我居然能和这个连品种都不知道的怪物打上这么两手！最过分的是它居然把我打伤？！

　　挥刀——闪避侧身用爪子刺来——接住攻击，反手用力劈下。

　　原谅我描述得如此贫瘠，打斗是我最不擅长描述的事了。但不管怎样，最后我用刀从脊背起斩断了它，这时它发出了刺耳的嘶吼，带着金属的刮擦声，拼尽全力把我拽下了悬崖，而它在坠落中化成了细碎的颗粒状晶体在我眼前飘散——伊路米皮开肉绽的伤口冒着雾气，边缘的皮肉变成了晶体，龟裂的部分缓慢地剥离出细小的颗粒，顺着雾气飘向空中，最后消失——眼前熟悉的景象让我瞬间联想起伊路米，去完成库洛洛委托的任务重伤那次。

　　很多时刻我都怀疑自己在那时即将面临死亡，因为我对伊路米的联想像极了走马灯，还有血流不止所给我带来的心理暗示，以及眼睛看到的从高空坠落的漫长又飞快的短暂画面。手电筒落在了走道上还亮着光，随着下落它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显得如此地弱小和渺茫。

　　身后的光渐渐大了，橘红色的光笼罩着我，左右两边各有一团火焰落入眼中，在这一瞬间世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火焰的燃烧声，突然有风轻碰了它，光线微微的变暗，一颤变恢复了原样——咦？停止了吗？

　　眼前的画面不动了。

　　哐啷一声，我看着比自己慢了一步的唐刀它的刀刃在火焰下反着光，翻转着插入我身旁的地里。我想伸手去拿它，但疼痛却让我不敢轻易动弹，只要我抽动自己的肌肉，那连带着一路都会痛到难以忍受。耳边传来了脚步声，一团明晃晃的白色在我眼前放大——

　　“......奇犽？”

　　我看见了他，也看见了在他身后的三人组，还有......东巴？

　　奇犽蹲跪在我身旁，他惊慌到说话都在颤抖。我忍着痛想坐起来，却被他手忙脚乱地按回地上，见我表情有点痛苦又立刻松开手，“你别起来啊！躺着别动！我叫医生......医生，雷欧力！”他回头去叫雷欧力，后者抓着公文包如梦初醒般跑了过来。

　　这次的伤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二次受伤（第一次是和库洛洛去遗迹里被一个怪物所伤），这次的伤比上一次严重得多得多，痛苦也来得更多。突然我很庆幸自己遭到了我丈夫的诅咒，如果不是他的诅咒令我失去生命，我可能早就饿死在流星街里了。

　　从高空坠落没有给我造成伤害，身上全部的伤都是那个怪物造成的，这不得不让我去思考自己两次受伤的类似之处。都是被一种皮肤为黑色的怪物所伤，虽然两次伤我的怪物不同——一只是狗的样子，一只是人的样子——但它们的共同点就都是黑色的皮肤，而且被杀死后它们都会化成粉末消失......

　　我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这两种生物是同一个品种，不同的只是形态而已。由它们死亡后的样子，联想到伊路米的伤，说不定他上次受伤就是这种怪物造成的......我看向自己的手臂，雷欧力正在给我用做最简单的伤口应急处理。

　　“奇犽，你还记得你大哥的伤吗？”我问道。

　　他全神贯注地看雷欧力工作，听到我的话一愣，“啊？嗯，怎么了？”

　　“他的伤口变成粉末了，在破碎......你觉得我的伤口会破碎吗？”

　　我还没等到奇犽说话，就听见雷欧力饱含关心的训话，“伤员别说话！什么伤口破碎变成粉末，都是胡扯！医学史上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你要相信你会给老子好起来的！”

　　“啊......嗯......”我看着他们围在我身边，被愤怒的雷欧力全部赶远了。我对他们笑了笑，他们都回应了我一个笑容，只是那些笑看起来并不美好。

　　记忆到这里就消失了，我猜有八成我是晕了过去，再等我醒来时正在一个昏暗的狭小却意外有些家具的房间里。在我四周的不远处躺着好几个睡着的人，奇犽不在其中，因为他坐在我身旁，一醒他就注意到了我。

　　“你好点了吗？需要喝水吗？我才倒的。”说着他就把放在右手边的一次性口杯递了过来，里面装着四分之三的水，不知道是温水还是凉水——知道了也不能真正喝了——我捧着杯子，象征性地喝了两口。

　　“需要让我叫醒雷欧力吗？”

　　我摇了摇头，“我躺了多久？”

　　“差不多一天。”他垂着头陷入了沉默，没过一会，他低沉地问，“是谁把你打伤后还推下来的？”

　　“没谁，反正已经死了。”我见他脸上闪过不甘，“而且是我自己懈怠了，不怨谁。”说着我想爬起来，他反应过度地抓着我，又触电般放开，最后手虚放在我背后，看我艰难地坐起。他迅速在我背后塞了两个抱枕，“靠着这个。”

　　可以说我浑身上下都绑了绷带贴了纱布，真脆弱。感受了一下伤口，没那么痛了，我想揭开一块纱布看看，却遭到了奇犽的呵斥，“喂，你别一醒来就这碰那碰啊！实在不行我就叫雷欧力！”
　　我只好放弃，麻利迅速地躺下，对他说：“我困了，晚安。”

　　“......”奇犽嘴角一抽，语气有些无奈，“晚安。”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脑海中最为漫长的画面是我在压抑的海里慢慢坠落，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眼前有光时，我瞬间浮出了水面。

　　雷欧力拆开了我的绷带，露出了令人不适的画面——和蜈蚣一样恶心扭曲着的伤口。伤口被他用医用订皮机给钉了起来，虽然伤口不再流血了，但触目惊心的惨相还是激得人感觉自己皮肉一痛。雷欧力检查了我的全部伤口，其中腰侧的伤口最为严重——几乎要被贯穿了。

　　“还好没发炎，”雷欧力像是松了口气。“我感觉没那么痛了，所以我还是能-像是打架之类的吧？”我话音刚落，就被主治医生一顿乱骂，“还打架！你不怕伤口裂开吗？别以为缝上了就万事大吉了啊！老老实实地别做剧烈运动才是真的！”

　　“啊......所以只要不剧烈运动就行了？那我就继续去完成我的考试了。”说着我爬了起来，雷欧力气得跳脚，大概是从未见过我这么不把伤当成一回事的病人吧。

　　“还继续这个破考试？！你都这样了！”

　　我低头看了看手表上的计时，还剩下十个小时，“我没时间了，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我可不希望自己受了伤考试还没过——奇犽你是知道我从来都没受过伤的，这次真的只是意外——而且我也不想在自己的生涯里出现任何一次任务失败。”我很遗憾地看向雷欧力，“抱歉。”

　　雷欧力想说些什么，却被小杰给制止了，他相信我会没事的。酷拉皮卡则是尊重我的想法，并让我自己小心点。东巴在这个团队里看起来并不受大家的欢迎，于是我直接略过了他。

　　奇犽绕着我转悠了一圈，“看样子是真没事了，一定要给我到地面啊，不然我会笑死你的。”他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我还是体会到了他的关心。

　　“好。”

　　我将他的脸牢牢刻入脑海里，再次睁眼便来到了我昨天战损的地方。手电筒还亮着光，地上的鲜血已经干涸变成了深褐色，我拿起手电筒继续前行。

　　这次受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平日里的怠惰所造成的，我没有奇犽平日里的警惕心，很容易放松下来毫无戒备地去面对周围的一切。我的特殊体质导致我每天都感觉自己像是在打游戏，有技术有实力，却容易时常没手感或不在状态，而被敌人杀个措手不及。

　　我走进一个狭窄的旋转楼梯，在这里我出现了幻觉。那些五颜六色的光斑如同在歌舞团一般在墙壁上踊跃跳动着，我看见自己在玻璃制作的楼梯上，眼下的舞厅里人群随着重金属音乐疯狂的舞动。我没有走稳，一不小心跌了一跤，摔在了地上。等我爬起来时眼前的歌舞厅消失了，全部恢复成了原样。

　　这一段路程是我走过花样最多的路，没一会就让我看到一段玄妙的画面，然后再我想去一探究竟时又消失不见。从鱼龙混杂的歌舞厅，再到充满鲜血的恐怖游戏的戏码，不管怎样，这一些幻觉扰乱了我的记忆，它的真实程度过于强大，我尽力把这些幻觉消除——它甚至神不知鬼不觉地改写了我从陷阱塔下来的记忆。

　　但，听着，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从塔顶开始捋顺了起因经过结果，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正如我描述的一般。这次考试中，我除了被那只怪物打伤后，就再也没受过任何的伤了。哪怕接下来我又看到了那个怪物的出现，但它只是远远看着，并不感贸然上前。

　　最后我到了地面，成为第十八个通过第三场考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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