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如蜜

　　齐州回头往屋里看看，偷偷摸摸的，一副害怕家里人听到什么的模样。
　　他没出声，直接换了鞋，出门揪上唐司司肩膀上的短袖袖口，拉她下楼到小区里找了个没人的地方。
　　唐司司看他鬼鬼祟祟，再看看周围的环境，铁树藤曼大冬青，浸在暮色里圈出安静的角落。
　　她苹果也不咬了，真好奇了起来，问齐州：“你到底怎么啦？”

　　齐州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可以跟你说，但是你要保密，不能让我爸妈知道。”
　　从小到大，他们之间的不能告诉家长的事可多了，唐司司习以为常，点点头，“说吧。”
　　齐州又犹豫了一会，才低声说：“我……我谈恋爱了。”

　　这么突然，她一点都不知道，唐司司眼睛微微瞪起来，盯着他，“跟谁？”
　　齐州又开始犹犹豫豫，“说了你可能会生气，要不……还是别让你知道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唐司司必须要知道，所以还是盯着他，“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会随便生气。你快点说，要不然我放学的时候堵你就行了，一样看得到。”

　　想想也是，大家都一个学校，如果特意关注，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齐州透过暮色看着她的眼睛，很小心翼翼，吐出那个名字：“顾……顾亦可……”

　　说了不是小气的人，也不会生气，结果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唐司司的脸色还是在瞬间就拉了下来。
　　她抿住一口气，转身就走，走两步又回来，踢了齐州小腿一下，气道：“叛徒！”
　　骂完了叛徒转身又走，然后又折回来，抿着气盯着齐州：“你追她的？”
　　齐州吱唔，“她追我的……”
　　唐司司还是气，“齐州你没有原则，你就等着后悔吧！”

　　在这次唐司司转身走的时候齐州跟上她，“就是谈个恋爱而已，谁知道谈多久。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嘛。我们十几年的感情，在我心里是最重……”
　　唐司司偏头瞪他一眼，打断他的话，“绝交！不准再跟着我！”

　　齐州被她吓得噎住话，下面还没再来得及说什么，唐司司已经甩下他大步走远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慢慢消隐进暮色中的小小身影，抬手挠了一下头，烦燥：“早知道不答应谈了，我真的只是一时冲动……”

　　唐司司才不管他是不是一时冲动，是其他随便谁都可以，就顾亦可不行！
　　她长这么大，讨厌的人不少，但最讨厌的就是顾亦可。

　　顾亦可是她舅舅的女儿，也就是她亲表姐，比她大一岁，但因为生日月份小，所以读书和她同级。
　　顾亦可从小就喜欢抢她东西，抢她的新玩具，抢她的新衣服。两个人每次见面几乎撑不到十分钟就得闹起来，打过的架数不胜数，唐司司挠花过顾亦可的脸，顾亦可掐伤过唐司司的耳朵。
　　家里大人对她俩的评价一直是——针尖对麦芒。

　　小时候相处不来，长大后一样相处不来。
　　长大以后，只要是唐司司的东西，顾亦可看见了还是都想要。除了想要她的东西，还什么都跟她攀比，什么都想把她比下去，恨不得把她踩在脚底下碾成烂泥巴。
　　同样的，唐司司也想把她踩在脚底下碾成烂泥巴。

　　唐司司一边忍着气抬脚上楼梯一边想，现在顾亦可肯定高兴坏了。
　　她不知道顾亦可是不是真的喜欢齐州，但她就是觉得顾亦可是冲自己来的。追谁不好，非得追齐州，明明知道是她的发小，明明知道她和齐州的关系好到每天一起上学放学，还会经常在对方家里吃饭的程度。

　　干什么呢？以后每次秀恩爱都得是在气她。
　　想到这里，唐司司狠狠踩了一下脚下的阶梯，低声骂齐州：“重色轻友！”

　　这样爬到六楼脸色也没有变好看，按了门铃，等顾慧珊给她开了门，她还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顾慧珊一眼就看出来她不高兴，随口问她：“怎么了？和州州闹矛盾了？”
　　唐司司赌着气，说话小声，“谁跟他闹矛盾，以后再也不会跟他闹矛盾了。”

　　顾慧珊往后退两步，摘下身上的围裙，已经到家的唐爸爸唐向文从沙发上起来，“小孩子闹矛盾多大点事，过两天就好了。司司，州州从小就让着你，你也别老那么欺负他。”
　　“谁欺负他了。”唐司司换了鞋区去餐桌边坐下来，“爸爸，我们都是满十六周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
　　唐向文脸上挂着中年男人才有的温和笑意，坐到餐桌边拿起筷子，“十六岁就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唐司司肯定地回答一句，开始低头吃饭。

　　唐向文和顾慧珊是不当唐司司和齐州的事是大事的，在他们的眼里，这些都是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对于唐司司来说则不然，这已经算是她生活中不小的事了，她的生活除了吃饭上学考试交点好朋友，哪里还有什么大事啊。
　　虽然不小，但她也只气到吃完晚饭洗完澡，然后就没再往心上放。

　　洗完澡回到房间，唐司司穿着印着卡通鸭子的短袖睡裙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上了会网，把Q.Q挂起来。被齐州和顾亦可的事闹的，连宋驿要了她的Q.Q号这事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点着鼠标刷了一会网页，右下角的Q.Q闪起一个头像，发出“滴滴滴滴”的响声。

　　她戳开齐州的头像，齐州在跟她讨饶：司司，别生气啦。
　　本来不生气了，看到他的头像又生气了。
　　唐司司放下鼠标敲上键盘：这是你最后一次跟我聊天，待会我就把你拉黑。
　　齐州：[惊恐]不用这么绝情吧？
　　唐司司：你知道我有多讨厌顾亦可，现在比讨厌她还讨厌你。
　　齐州：要不我跟她分手吧，你别这样。
　　唐司司：不用，你太儿戏了，我会更讨厌你的。
　　唐司司：既然你选择了她，就要承受失去我这个好朋友这件事。
　　唐司司：拜拜。

　　打完这些字，唐司司不给齐州把他打的字发过来的时间，直接把齐州的Q.Q号给拉黑了。
　　Q.Q拉进黑名单以后，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唐司司不接，直接把齐州的电话也拉黑掉。
　　眼不见心不烦，她就不会生气了。

　　在她把齐州的电话拉黑后，房间的门被敲响。
　　顾慧珊送了杯热牛奶进来，跟唐司司说：“喝了抓紧睡觉，明天就开始正式上课了，手机电脑都不要再玩了，知道吧？”
　　“哦，知道。”唐司司应一声，握上鼠标点了电脑电源键。

　　唐向文和顾慧珊对唐司司的管教都不算严，对她给予的信任比较多，通常也不会给她太大压力，一直提倡家庭民主，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所以比较尊重和相信唐司司。
　　这样唐司司舒服，他们夫妻俩也自在。
　　当然，这也建立在唐司司在学习这件事比较自觉的基础上。

　　唐司司看着顾慧珊出去，并帮她关上了房门。
　　她坐在书桌边悠闲地喝完热牛奶，搁下空杯子，爬去床上钻进被窝里靠在床头，还是玩了会手机。从明天开始，手机都要放在家里不能带到学校，所以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看到困了，本来就全部设成了静音的手机根本不用调，屏幕朝下放到床头柜上，关了灯埋进被子里睡觉。

　　**

　　大拇指按上黑色门把手接头处的指纹验证器，门把手转动，门锁打开。
　　宋驿进门后直接到画板边，随手捏了一根HB，在画纸右上角写下一串数字。写下数字把笔随手扔在一边，修长的手指摸上领口，一颗一颗地解身上的白衬衣扣子。
　　或许是今天的天气太热，他感觉浑身汗涔涔的，背后的布料都有点湿。

　　脱了衣服进洗手间洗澡，水花从头顶喷洒下来，腰上被女孩子指尖蹭过的触感似乎还在。
　　他闭上眼冲了一会，温热的水珠冲不散心底的躁动。

　　他第一次见唐司司是在乡下的那片荒地上，她和一个小姑娘一起在放风筝。
　　白色裙摆被风曳起，细白的小腿没在一大片雏菊里。
　　她笑起来的时候甜得过分，干净美好得让周围的一切风景都失色，也满足了他心里所有的期待和幻想。
　　就那么恰到好处的微妙感觉，但没有恰到好处的缘分。

　　宋驿甩一下头甩掉脸上的水，也甩乱自己的思绪。
　　洗好后清清爽爽地从洗手间出来，发尖上还挂着水滴，不时滴落在他灰色T恤上。

　　其实那串数字不用回来就写在画纸上，他一样不会忘。
　　盘旋在他的脑海里，牵扯着他的神经，叫嚣着让他赶紧加。

　　第一步都跨出去了，Q.Q号都要了，不加多怂多孙子。
　　但是一想到齐州，他就把捏在手里的手机又扔下了，屏幕上是按着那串数字搜出来的人，头像是个可爱的简笔画，几根线条勾出的大眼细腿小人。

　　一晚上被几度扔下的手机，到临睡觉前才又被捡起。
　　宋驿坐在沙发上，手指点上屏幕下方的蓝色长条按钮“加好友”，等了约莫十分钟，没有反应，丢下手机进房间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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