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如蜜

　　挂掉电话，唐司司关掉灯滑进被窝里，夹着便利贴的课外书被她压在了枕头下。
　　困意是稀薄的，眼皮上聚不起重量，但她也没有胆子再在这时候打便利贴上的那个电话。本来她就在犹豫，被顾慧珊敲门让睡觉，现在她的犹豫已经没有了。

　　躺在床上，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宋驿没有给她发Q.Q消息，于是她撂下手机翻身暗暗思索刚才禾苗跟她说的话。
　　虽然“宋驿可能喜欢她”这种话一说出来就有点像在说梦话，不过，她现在确实没之前那么肯定自己这辈子不会和宋驿有交集，她觉得，是不是真的可以不要那么怂地争取一下？

　　倒不是立即要去冒失地表白，更不是要争取出什么确切的结果，就是尝试真的和他靠近一点点。比如主动问他问题，主动和他说话，最好是能先做上朋友。
　　想到这里，唐司司伸手摸进自己的枕头下，心里想着宋驿要她的Q.Q，又给她自己的手机号码，到底是不是在跟她示好啊？是不是在暗示她可以把他当成朋友相处啊？

　　悸动，忐忑，纠结，渴望，压抑。
　　没有答案，不敢给自己答案，唐司司拉起被子盖住头，长长地呼了口气。

　　**

　　周三一天课程结束，一周也没有时至过半。
　　但因为是高二，大家在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已经俨然习惯了新班级的所有，包括同桌前后座。
　　唐司司和禾苗的后面坐着的是两个男生，现在都能轻松叫出名字，戴眼镜肤色偏黑的叫任怀绪，不戴眼镜肤色偏白的叫董翔。

　　董翔坐在唐司司正后面，是个脸皮略厚的男生。
　　他脸皮厚体现在，一开始还挺安分的，后来课上了一天不到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踢唐司司的凳子。因为前后桌在上课的时候难免要在一起讨论问题，下课也会转个头说说话，互相问问下节是什么课，所以也熟得更快。

　　唐司司一开始觉得他不是故意踢她凳子的，可能就是他腿长，伸到前面摇的时候鞋尖总是打到。
　　唐司司自然有提醒过他，结果提醒之后，他还是会在自习课或者下课的时候时不时轻轻踢过来，然后唐思思就觉出了他是故意的，还莫名有点挑衅。

　　故意的就很讨厌，尤其是那种厚脸皮的故意，女生给出的反应一般都是抄起书本往后砸，男生也会很自然地架起胳膊挡。
　　唐司司和董翔，差不多也这样。

　　现在刚吃完晚饭从食堂回来，唐司司和禾苗依旧是吃完饭就回到教室里坐着。
　　坐下后约莫十来分钟，凳子又被后面的男生踢了一下，动静很小，力道很轻，但唐司司还是不高兴地回头瞪了董翔一眼。
　　董翔赖得很，又踢一下，“瞪啥呀？打一架啊？”

　　躺司司心想你个神经病，转着身子往后踹了他桌腿一下，继续瞪着他，“再踢我凳子我告老师了。”
　　董翔笑起来，“你幼儿班啊，告老师？”
　　“你幼儿班吗？一直故意踢我凳子？好玩吗？”躺司司跟他呛。

　　董翔直接靠到桌边，胳膊搭在课桌上，看着唐司司，没正经道：“诶，我说认真的，你生气的样子挺好看的。”
　　“好看你妹！”唐司司骂他一句，继续强调，“不准再踢我凳子，很烦。”
　　董翔根本不介意她骂他什么，继续赖，“我不是故意的，腿长没办法。”

　　唐司司刚要开口继续怼他，话还没说出口，董翔突然拉近一点距离，对着她吹了口气。
　　吹得她眼睛一眯，额侧碎发飘起。
　　吹完后董翔先无赖地笑起来，唐司司气得不想再跟他废话，抄起他课桌上的物理书就往他身上砸。
　　董翔架起胳膊挡，一边挡一边笑着说：“我操，你轻点啊。”

　　然后他的话音还没落尽，教室后面“轰”地传来一声巨响，把在教室里坐着的零散几个人都吓懵住了。最懵的是赵晋博，宋驿他妈的把他凳子踹翻了，他直接坐空在了地上。
　　操了，他招谁惹谁了？

　　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宋驿对赵晋博说了句：“去打球。”
　　赵晋博一副交了这样的兄弟自己认命的样子，抓上课桌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抱起篮球跟他从后门出了教室。

　　一直到下了教学楼他才跟上宋驿的步子，抱着篮球走到他旁边跟他说话：“你这醋劲够大的呀。”
　　宋驿懒得理他，领着他直奔篮球场。
　　场地都被占光了，但这都不是事，随便招呼一句加进去就行，不管认识不认识，球场上大家都是朋友。

　　打完篮球，宋驿和赵晋博身上的T恤后背湿了大片，全是汗。
　　去水龙边直接把头伸到下面整个冲一遍，甩甩头上的水珠去买水喝，一瓶水两口喝完，然后捏扁空瓶扔进垃圾桶里。

　　喝完了水，赵晋博还微微有点喘，跟着宋驿并肩上教学楼。到四楼的时候没进教室，而是去到走廊尽头吹了一阵风，打算等身上的水意汗意晾得差不多再进教室。
　　赵晋博手里抱着篮球，不一会顶到指尖上转一下，问宋驿：“晚自习座位还换吗？”
　　宋驿迎着风，发尖上还有水珠，回他：“先不换了。”
　　他最近的忍耐力都不太好，尤其现在今晚，他怕和唐司司坐一起，他可能会做出点不该做的事情。

　　**

　　周五的时候晋安市开始下雨，连绵两三日，城市上空压着厚厚的铅灰色云层，白天也到处都是灰蒙蒙的感觉。细密的雨丝落在椰子树的顶梢间，落在脚面手背上是凉的。

　　一中高二的周末只有一天假期，高三只有半天，所以周六的上午唐司司还坐在教室里上课。
　　下午是半天自习，连着晚上的三节晚自习，能把人直接坐懵掉。
　　窗外的雨一直没有停，也没有太大声响，没关好的窗缝中灌进冷风，不开空调这样的天气也不会热，被风吹着还得再加一件外套。

　　雨下到周日中午才停，唐司司在周日的早上一直睡到十点钟才醒。
　　步入高二一周，差不多大家都有一样的感受，这样的学习时长有点适应不了，尤其是三节晚自习，太累了。一般上到第三节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扛不住趴在课桌上眯会。
　　所以，周日就成了大家一周下来唯一可以用来补觉的时间。

　　唐司司睡醒以后还不想起，巴不得赖在床上躺一天，但家里客厅中传来的闹嚷声把她吵了起来。
　　她刚掀开被子伸腿下床，正好顾慧珊也打开了她的房门，跟她说：“司司，快起来洗漱换好衣服，你外公外婆来了。”

　　听到外公外婆，唐司司下意识想到的是顾亦可和顾辛辰，顾亦可是她表姐，顾辛辰是顾亦可的弟弟，也就是她的表弟。
　　她把脚穿进拖鞋，看着顾慧珊蹙眉小声问：“顾亦可来了吗？”
　　顾慧珊知道她和顾亦可不对付，但还是遗憾地告诉她，“来了。”

　　唐司司不高兴了，把腿往床上一收，“那我不出去了。”
　　顾慧珊手握门把盯着她，“唐司司你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别任性，出来跟外公外婆打个招呼。”
　　唐司司也知道，不想看见顾亦可，外公外婆是要见的，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和外公外婆打招呼，然后去洗手间洗漱梳头。
　　头发梳好出来，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顾亦可已经坐在了她的电脑前，顾辛辰站在顾亦可旁边。
　　看到唐司司进来，顾亦可手握鼠标，转头问她：“司司，密码是多少啊？”

　　唐司司根本不想让顾亦可碰她的东西，她一边去衣柜里找衣服一边回答：“忘了。”
　　顾亦可还是盯着她，“司司，你什么意思啊？玩一下电脑都不行吗？”
　　话不想说得太难听，唐司司找好衣服抱在怀里，直接看向顾辛辰，“辰辰，你和你姐出去吧，去客厅陪你爷爷奶奶看电视，我要换衣服了。”

　　顾辛辰才八九岁，性格乖顺听话，和顾亦可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冲唐司司点点头，然后看向顾亦可，“姐姐，我们出去看电视吧。”
　　顾亦可不是很高兴，不大情愿的样子从唐司司的椅子上站起来。往外走的时候目光往唐司司衣柜里扫了一眼，看到了一条花裙子的一角，她眼睛一亮，突然过去伸手把那件裙子扯了出来。

　　这是一条日系洛丽塔风格的连衣裙，粉粉白白的，泡泡袖蓬蓬裙，碎花蝴蝶结荷叶边，很精致。
　　她前两天去过蒋星桐家里，在她家看到了满满好几衣柜这种裙子，各种颜色和款式，每一条都很漂亮。当然也从蒋星桐嘴里得知，裙子很贵。
　　她现在捏着唐司司的裙子不想撒手，看向她问：“司司，你怎么有这种裙子啊？”

　　唐司司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伸手拽开她的胳膊，把衣柜柜门关上，不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顾辛辰已经出去了，这时候伸颗小脑袋在门缝里，看着顾亦可，“姐，爷爷叫你。”
　　“叫我干嘛？”顾亦可不大痛快地问，迈开步子出唐司司的房间，走到房门边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唐司司的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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