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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告而别
来到雪山的第五顿晚饭，仟红盯着碗里的米粒出神，风慕施夹了块肉放到她碗里。
仟红猛回过神，低头看着师父做得烧肉，那味道真的很香，只是肉咬起来又老又硬，因为师父每次猎回来的野物都是些老得快没牙的老家伙。
“师父你不吃肉，以后就别做了，我吃素也成。”
风慕施解释道：“我不是有意食素，只是肉对我身体不利。你不一样，还在长身体，这些红肉还是要吃的。”风慕施缓慢的咀嚼着，虽是些粗菜，但他的吃相绝对称得上优雅。
仟红低头啃了口老肉，目光落在师父的右手上。
师父说过他中了毒，虽要不了命却也解不了。所以他很少用这只手，在与人交手时也只用左手。
“等雪停了，我去山下给你买些新鲜的嫩肉，你还在长身体，硬肉吃多了对你牙不好。”说着又给她夹了一块。又道：“顺便再去城里书铺给你寻些易懂的诗经卷籍，你天资聪慧，刚识字，根基更要稳和正。”
仟红点点头没回话。瞧见她的脸色比早上更差了，风慕施又说：“到明早身体不见好转，必须要喝药了。”
“是，师父。”仟红向前推了推盘子。“师父下山也多给自己买些菜吧。”
这之后，仟红再没抬过头。
师父对她这么好，即便再小心，可疫病如鬼魅般难以捉摸，万一传给师父……
阿东说过，人要知恩识报，不能做那怀中蛇。
…… ……
石阁建在一片山坳里，而通往石阁唯一的一条路被称为孤虚雪路。是根据天时地形，以三奇，六仪，八门，九星为排局的奇门遁甲之术所布。此阵将遁甲术中的阳遁和阴遁相结合，不同季节，不同天气甚至不同时辰，路和周围的格局都在改变。
因为孤虚阵法高深莫测，鲜有人能习得其精髓，现已失传。
九岁的仟红懂什么阵法，而且她也没想过要下山。阿东从起疱到全身溃烂而死一共经历了十日，今天是仟红的第六日。她早就想好了，能趁着自己别太难看的时候饿死或者冻死是最好的。
走了整整一夜，她心想：够远了，师父应该找不到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天又下起雪，远处一座山头响起一阵狼嚎，一呼多应，此起彼伏。
仟红望着嘴边呼出的一团白雾，想到自己如果是被狼群包围然后撕成碎肉，那师父看到她残缺不全的尸体，应该会难过的。
四处找了找，寻到一个被雪松半掩住的洞穴，剥开树枝钻了进去。
经过一夜，即便披着火狐毛，她也冻透了。火狐毛是仟红从石阁带走的唯一一件东西，想着自己能盖着火狐毛闭目死去，倒也满足。
寒冷加上疲惫和饥饿，仟红刚合上眸子一阵睡意袭来，最后一点意识：就这样吧，这一闭就再也不要睁开了。
“妈的，快要冻死了，老六怎么还没回来，还没找到路呢？”浑厚的男声从洞外传来。
仟红恢复过意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亏我们还自称雪山六犬，丧家犬还差不多，在这山头上绕了三天了，粮食也没了，连个野物都看不到，酿个腿的！更别说风慕施的人影了。”
“大哥，你那消息准不准啊，这天寒地冻的，连个进山的路都没有，他怎么会来这儿，这不找死吗？”
“现在黑白两道都在找他，他也就躲到这种地方，兴许还有条活路！”
“大哥，这茫茫雪山啥也没有，谁能在这过活啊？依我看不如咱们先回去，等过个十天半月再回来，说不好还能拾到他的尸体。什么秘云鉴找不到就算了，一颗死人头就值五千金呢。”
老大怒喝：“五千金算个毛！你可知那秘云宝鉴是何物？”
老三沉思半天才回了句：“外面人都说，得秘云者得天下，至于怎么个得法，不知道……”
“别看俺啊，俺更不知道了。”
老大说道：“蠢物！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们。话说百年前的东西大陆，那是神迹古国云罗国的鼎盛时期，云罗国主依靠强大国力收集了所有上古遗留的秘方古籍，招揽匿于山海之中的隐士，修著了《掠》、《武》、《方》、《修》四本书，并将它们藏在古迹之中。所谓的秘云宝鉴就是通往古迹的地图。”
“什么？四本书，我还以为是宝藏呢！大哥，咱哥几个就你一个识字的，要它做啥？”
“你懂个屁！这四本书任得其一，足以独步天下。当年中原元祖黄帝萧焱就因为得到一卷《掠》，循其法揭竿起义推翻前朝建立大鸢。相传，那《武》卷里记载了最上乘的武学秘笈，博大精深，乃后世武学之宗。《方》，是揽尽天下奇方药草的杏林瑰宝。除了这四本书，古迹中当然也藏着云罗古国收集的珍宝财富，你说，跟这些相比，五千金算什么？”
“还真是，毛都算不上。”
躲在山洞里的仟红越听，身子绷的越紧，连呼吸也变得很轻。
忽然，又一个男声由远及近，“妈的，碰见鬼打墙了。大哥，要不先在这儿靠一晚上，老六去前面探路，到现在还没回来。”
“好。附近山头上一直有狼叫，这里的雪狼成群行动，小心些，多生几个火堆，咱们轮流守着。”
仟红听到外面这群人开始拾柴拉堆生火，心中的弦绷得更紧了。
太阳升过山头，天完全亮了。
仟红强打着精神没睡过去，伤口再疼也没动过，心中只盼他们快点离开。
“嗷呜。”一声狼嚎。
雪山六犬中的老大，看见远处山上奔下来的狼群，急忙喊道：“不好，这群畜生盯了我们一夜，终于要开动了！”
“他娘的，老三老四，上连弩！来一个灭一个，别给它们群攻的机会。”
“别冲动，先后退，躲到林子里。”
仟红瞪大眼睛，她听到外面的人声越来越清晰。直到一个近在脸前的声音说道：“大哥，这里有个山洞！”
那一瞬间，仟红感觉自己的心已跳到了嗓子口。
簌簌几声，洞口外的雪松被人扒开，一道微光照到仟红的脸上。
“这里面有个小孩。”男子喊道。
“死的活的？别管了，先拖出来，扔狼群里，能拖一会已是一会。”话音刚落，一只大手轻而易举的将仟红拎了出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一道巨力刚把她拖出山洞，就抛了出去。
落地的时候仟红连着翻滚了几圈，脸蹭过一块石头，眉角处划开一个口子，鲜血将眼前景象染红。
“呜……”雪狼的低呜声就在仟红耳边，它们喷吐着热气将她身上的火狐毛嗅了一圈，接着“嗷呜”几声走开了，仟红再睁开眼时，只见成群的雪狼正朝不远处的雪山六犬扑去。
“畜生！给你个好入口的你不吃，偏要来招惹老子。”
他们一共五个人，都穿着黑色的貉子毛，腰间扎着幼狼皮毛做的腰带，狼头咬着尾巴做的腰扣，连眼珠都清晰可见。
雪狼发起凶猛进攻，可雪山六犬也不是泛泛之辈，不多时已有四五只狼中箭倒地。
仟红吃力地从雪堆里爬起来，抱紧火狐毛，向人群和狼群相反的方向跑。
“别让那小丫头跑了，她能在这山洞里躲一晚绝非偶然，说不好识得路，快把她抓回来。”六犬老大喊道。
仟红擦了一把眼前的血，拼命往前跑，后面一个男子用轻功追了上来，六犬的老大也持弩对准了仟红，“嗖”箭冲着仟红的右腿飞去。
“叮！”箭离脚腕三寸的时候，不知被何物打落。仟红不管不顾地继续向前跑，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风慕施！”
仟红身子猛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停正好被身后追来的人捉住，一把摁在了雪中。
仟红挣扎了两下，抬起脸，真的看到师父站在不远处，也正望向她。
此时再见师父，她羞愧的直想钻进雪缝里。
“真是风慕施啊，老二老三老四，别管狼了，先抓他。”话落，五个人将弩对着风慕施。
仟红转身看身后抓住她的老五，趁他不备，猛地从火狐毛中钻出去，拔腿就跑。
仟红心知这些人根本不是师父的对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别扯后腿，所以这次她拼命朝师父的方向跑。
十步，九步，八步，眼看就要到了，仟红也没料到会突然从雪地里钻出一只手，猛地拽住她脚腕，仟红身子直扑进雪里，无论怎么挣脱也抽不出脚。
“老六！你可算来了。”
雪地里的手腕逐渐冒出来，接着是整个身子，他从嘴里吐出一口雪，大手擒住仟红，说道：“大哥，山下有人说风慕施是带着个娃娃一起上山的，应该就是这丫头了。”
“我不认识他！”仟红一边挣扎，一边喊。
仟红朝师父眨了下眼睛，期盼他能意会自己意思。
风慕施却直凝着仟红眉角的伤口，那口子不小，血一直在流。
他突然开口：“你读过的，《合气经论》二一分经：面上止血，按压颞浅经。在侧耳前，下颌耳屏上一寸处。”
仟红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师父还在意她脸上的伤，愣了片刻，还是照他所说，按住耳前的颞浅经，血很快止住了。
“我就说，这丫头跟他一起的，老六，你看牢她。”六犬的老大一面抵抗狼群，一面喊道。
雪狼越聚越多，他们攻击的目标不止雪山六犬，还有风慕施。而风慕施大多是闪躲，扑的太近的他会出手在雪狼的后颈上点一下，狼立刻昏倒在地上。倒下的狼越来越多，头狼似乎渐渐认清形势，昂头嚎叫了几声，狼群纷纷撤退。
“这下清净了。老六，你抓紧那丫头，风慕施轻功好的像鬼，你躲远些，别叫他暗算了。”领头的大哥从腰间抽出一条细长的白色绳索，朝风慕施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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