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环山之界

　　“你会不会太冒险了？水下有什么还不知道呢！”霍斯忍不住劝阻他。

　　克洛德正在解开袖口的扣子，他将袖子挽到小臂的二分之一处，听到这句话回头看去：“我们的生涯就是冒险啊。”说完他看向水域，深吸一口气便纵身跃入水中。

　　棠趴在船边看到他向下潜去，又抬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霍斯，忍不住问：“不会出事吗？”

　　霍斯摇了摇头：“克洛德水性很好，我只是怕下面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盖文站起来跃跃欲试：“大副，我也可以下去帮船长！”

　　霍斯看向追随他们而来的几艘木船，最终还是回绝了他的好心：“他早就习惯一个人解决问题了，如果真的遇到什么一个人也会更方便些吧。”

　　寒冽的海水浸湿了克洛德的全身，在他没入水中的一瞬间，他的听觉便被海水堵塞了，只能依稀听到水面之上模糊的对话，但他并不关注他们说了什么。这里的水深有些出乎他的预料，看起来当年海啸的威力非常大，从这里到水底那个黑色的长方体有很长的一段距离，索性他的水性很好，这段距离来回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零星的鱼群从他身边划过，也许是从来没有在这片水域中接触到这么巨大的生物，惊得它们向四周慌乱散去。越往下海水的温度越低，几乎是降到冰点的水温令他的手脚微微发麻，那种寒冷不仅仅来自于海水本身，还来自于这片沉寂了一千年的陆地，那些已经被水草覆盖的石阶和地板之下似乎有幽幽的冷意渗透出来，弥漫在水流之中。

　　为了节省时间，他咬牙忽略了身体上的不适，迅速向那个模糊的长方体游去。水下的视线不必水上清晰，等他游到近处才看清那个东西，它的形状不太像祭台，而且据说波戈利王国的祭台是黄金做的，就算是时间久了黄金也几乎不会变色，不应该像这样黑漆漆一片。克洛德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个长方体，他将手放到了那个东西上，瞬间一股比海水更加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袭遍了他的全身。

　　即使是在水中也能够感受到那个东西的冷硬和光滑。

　　克洛德贴近去观察它，发现它的材质似乎比普通石头更加坚固，而在它的表面上勾勒着一些无规则的线条和图形，看得人一头雾水。

　　他抬头往水面上看去，依稀能够看清水上的风平浪静。

　　克洛德稍微向上游了一下，希望能从俯视的角度看清全貌以求对那个东西有一个大致的判断。忽然，在他模糊不清的视线中，他看到了那黑色的长方体侧面闪过一抹幽绿的光。

　　那抹绿光转瞬即逝，就像他的一个错觉。

　　克洛德惊疑地望向那个静默无言的黑色长方体，他忽然觉得这个东西的形状似曾相识。在他的注视下，那个黑色物体忽然动了一下，而且并不是整体的活动，只是上面那一块好像是盖板的东西向旁边略微错开了一点，克洛德意识到那个长方体是分为上下两部分合在一起的。

　　这种意识令他心中那个猜测愈发清晰。

　　那块盖板又向旁边动了一下，似乎里面有什么从内部推动了盖板，正在奋力爬出来。

　　棺椁！

　　克洛德在瞬间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个水下的黑色长方体是棺椁！

　　紧接着他看见从那条幽深的缝隙间，缓缓伸出了一只枯瘦如柴的手。

　　克洛德立刻回身向上踩水，他只能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向水面游去，尽管如此，他还是模模糊糊听到了身后海水被快速搅动的声音。历经了无数战火的人对于危险都会有本能的直觉，在克洛德即将到达水面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到一丝诡异的水流波动，这丝波动非常细微，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立刻向旁边错开，一只如骷髅般瘦削而恐怖的蹼爪擦着他的头发掠过。克洛德回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深陷空洞的怪异眼睛，它的脸上好像没有血肉，只有一张青色的皮贴着骨骼，那样狰狞邪恶的面貌仿佛是传说中的邪灵，看一眼便觉得心惊胆颤。

　　怪物看到这一击并没有伤到他，立刻抬起另一只蹼爪向他抓来。

　　在水下人的行动会迟缓很多，面对这种水栖的怪物选择水下作战并不明智，克洛德非常清楚这个事实，更何况他的刀跟着外衣一同放在船上，现如今他唯一的武器只有腰间一把小匕首，但他也没有选择抽出来正面对抗。

　　水面上的霍斯看到了克洛德身后的黑影，但是涤荡的波浪让水下场景变得支离破碎，他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却也立刻意识到发生了惊变，电光火石之间，他拿起克洛德的那把刀垂直地放入了水中，而水下的克洛德立刻握住，借着这一个支杆迅速从水中跃出来，一个翻身落到了摇晃的船上，从霍斯的手中夺过刀一把抽了出来，狠狠刺进了水中。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啸和炸开的水花，刀光一闪而过，直接刺穿了水下怪物的头颅，一股墨绿色的汁液在水中弥散开来。

　　克洛德抽出长刀，将它随手一甩扔在一旁，然后冷着脸坐了下来。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刚才的厮杀太快了，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怪物已经被杀死，甚至都看不清动作。

　　霍斯问道：“没事吧？”

　　克洛德摇了摇头。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霍斯用长刀轻轻戳了一下水面上飘荡的怪物尸体。

　　“邪神使者，这东西和那些雕塑一模一样！”布鲁斯特盯着那具尸体兴奋地说，“我终于见到了！传说都是真的！”

　　克洛德对他们俩的表现无动于衷，他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手帕擦了擦脸，轻轻喘了一口气，好像刚才的死里逃生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场活动量略大的赛跑，看不出一点惊慌失措的表情。

　　棠歪着头打量着他，试探着开口：“你……在下面看到了什么？”

　　克洛德言简意赅地说：“棺椁。”

　　“什么棺椁？”霍斯回过头惊讶地问。

　　“底下那个不是祭台，是棺椁，里面装的就是那个怪物。”

　　布鲁斯特诧异道：“那祭台呢？！”

　　克洛德用手帕将头发上的水珠绞去，金色的碎发粘连成一缕一缕挂在额前，因为浑身都湿透了，他的上衣也紧紧贴在身上，在月光下显得越发修长精瘦，看上去有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力量美。

　　“不知道，反正不在这里。”大概是觉得夜晚清寒，他甩手披上了外套。

　　“那我们怎么办？”盖文愣愣地看着重新恢复平静的海面。

　　“那能怎么办，继续找啊。”霍斯拿起船桨，任劳任怨地继续划着水。

　　棠看着那怪物漂浮的尸体，看着它身下一片墨绿色的液体渐渐消失在水中，她挣扎片刻，终于说：“我觉得水下可能不止这一个怪物。”

　　布鲁斯特一怔，随即也反应过来，邪神的使者数量极其庞大，而克洛德刚刚解决的也只是其中一只，那么剩下的去哪里了呢？

　　“我刚才在水下的一栋房子里看到了一些绿色的光点……”棠抬头看向克洛德，一字一句地说，“我猜那些怪物全部潜藏在波戈利王国的建筑群里。”

　　布鲁斯特轻轻皱起了眉：“……你是说，它们全都藏在这些房子里？”

　　“我不是很确定，但我应该是在水下一栋房子里看到了。”

　　霍斯转头看向了克洛德，克洛德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峻，他闻言抬起头说：“这次我选择相信这位小姐的话。”

　　他们转头看向茫茫的水面，四周除了这一方穹顶和数十根柱子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建筑的影子，而水下却潜伏着无数危险的怪物。

　　“现在要回去吗？”布鲁斯特不甘心地喘了一口粗气。

　　棠立刻看向克洛德，她头一次对克洛德露出了类似期盼的情绪。但是克洛德直接无视了，他长腿一伸，整个人靠在船侧，又恢复了之前那种目空一切的傲慢姿态：“当然不了，谁现在回去谁就是傻子。”

　　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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