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

　　“为了保护目击证人的安全，我并不能告诉你他的信息。”调查员面不改色地说道，“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冷静，配合我们的调查。”

　　“啊，你们开心就好。”路任嘉面无表情，转过脸看向车窗外，“反正无论凶手做了啥，你们都会觉得是我用了什么你们不知道的办法干的，我无话可说，你们开心就好。”

　　“你怀疑凶手是谁？”坐在驾驶位的男子忽然开口，路任嘉楞了一下，微抬起头努力思索着。

　　“迎新晚会那次，看到我们闹矛盾的人有很多，但能够知道她们来找我的目的，以及我在那之后说的话的人，只有离我们最近的那几个。”

　　“其实第二起案件的目击证人是谁并不重要，因为他不一定是凶手，那些从目击者嘴里得知这个消息的人，同样也有身为凶手的可能。”

　　男子紧皱的眉头刚刚舒缓，就听路任嘉话锋一转，“以上都是根据你们的思路分析出来的，跟我本人的想法并没有半毛钱关系。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倾向于巧合，我只是比较倒霉。”

　　“你们可能不大清楚，我这个人在灵异方面自带霉运，就算不去招惹它们，也会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事件当中，所以我都尽量避免与其他人接触。因为只要产生了关联，哪怕再小，都有可能让我陷入危险。”

　　“虽然现在为了融入集体在努力改变，但倒霉体质又不会因为我的改变而消失。所以我只好遗憾地告诉你们，这些都是巧合。”

　　“难道你就没有别的想法了么？”男子周身的气压猛地下沉，整个人看上去格外的危险，“如果你给不出对你有利的说法，你将面临的下场，可不会再像现在这么轻松。”

　　其实我一点也不觉得轻松。路任嘉瞄了他一眼，又缩回脖子，窝在角落里调整好姿势，才续道：“如果只是单纯为了杀/人，催眠让她自己吓死自己不更方便，哪犯得着剥皮去脏这么凶残。”

　　“在阴气最浓郁的时段将受害者清醒的折/磨致死，让她死后都没法安宁，怨气大到快要将那些人造的阵眼给破了，这不明摆着有目的么。只要凶手是有目的的，那我就没嫌疑了啊。”

　　“我考到这里纯属凑巧，在晚会之前也根本不认识赵纤慕等人，更别说知道她们手机号码了。就算我是你们之前说的那种小气吧啦，一点破事儿都要记仇的人，也根本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弄出这种计划吧，更何况第二起还是下午刚碰上，晚上就出事了的。”

　　“因此，怀疑我是凶手的理论根本站不住脚，至于你问我对凶手的猜测，知道灵研社最近研究方向是万济鬼楼，在最近才得到他们成员的号码，以及，出现的莫名其妙。”

　　路任嘉低头看向自己稍长一点的手指甲，在逐一检查确认十根指甲盖都干干净净后，她才漫不经心地说道：“如果它想要达成目的，为什么会是从晚会结束后才开始，而且作为一个有些本事的厉鬼，每天拖着腐烂的尸体到处行动多少有些不方便，但它依旧这么做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让它不得不避。”

　　“这片土地下，沉睡着无数厉鬼。”男子注视路任嘉良久，才缓缓开口，“万济鬼楼是它们唯一的出口，但因为各种原因，出口不能被关闭，先辈只好借助地势和人气，在这里设下各种阵法，将出口暂时封印。”

　　“随着时间的流逝，封印愈发薄弱，一些苏醒的厉鬼便从破损的地方逃了出来。你们校区之前发生的几起学生失踪案件，都与那些出逃者有关。”

　　“为了防止灾难进一步扩大，我们的人便和下面达成协议，派专人看守万济鬼楼，一旦发现漏洞便立刻补上。而它们，则获得在特定的时刻与生人交流的权利，行走在活人间，将出逃者一一抓捕归案。”

　　“活人无法管死人的事，死人也无法插手活人的案子。所以最近几年的厉鬼才开始伪装成人类，躲在学生中企图蒙混过关。但刻入灵魂的怨念使它们的暴戾残忍无法隐藏，就算伪装得再好，一旦被触犯，就会全面爆发。于是下面便派‘人’上来，潜入迎新晚会，以游戏的名义把它们一一清除出来。”

　　“既然你住在鬼楼，那在二楼的小丫头肯定跟你说过晚会的事，那些失踪的‘人’里面装着的，都是出逃的厉鬼。”

　　“哇哦，怪不得那些失踪的人都找不到尸体，原来是被拿去当衣服穿了啊。”路任嘉一本正经的捧场道，“还要麻烦你给无知的我解释这些，真是辛苦了。”

　　“知道自己无知，就别再遮遮掩掩的。”男人横了她一眼，“这次的出逃者不同以往，如果你有什么线索，说出来。”

　　路任嘉打了个哆嗦，伸出手摸了下鼻梁，悻悻地开口道：“你们知道，反噬吗？就是一个厉鬼想把生魂给吃了，结果反被生魂吞了。”

　　调查员小/姐与那名男子愣神，对视一眼后，他们同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时间，车里的气氛凝重起来。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这就是我的一个猜测而已。瞎猜的，瞎猜的。”路任嘉打起了马虎眼，想让气氛缓和一些，但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瞎忙活半天的她塌下肩膀，不满地续道，“生魂吞噬厉鬼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嘛，怨气和阴气那么可怕，一般人哪扛得住。”

　　“不，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男人出声打断，表情依然严肃，但语气却缓和许多，“谢谢你的帮忙，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那你还需要我提供线索吗？”路任嘉歪头，故作可爱道，“鬼楼二层那丫头可能知道当衣服穿的尸体长什么样哦。”

　　男人的眉头稍有舒展，他开口，“如果它能看出来的话，我们早就能抓住真凶了。为了给你洗脱嫌疑，李墨早就将可疑人员的照片给它看过，但它一个也没认出来。”

　　所以她早就知道了么，路任嘉垂下眼睑，略带些不爽地撇了撇嘴，“那她跟你们说过反噬的事啦，既然都知道了还找我干嘛？”

　　大概是想通了关键点，调查员的态度也变得温和，她露出微笑，耐心地解释道：“就是因为她的推断证明失败，我们才会过来找你。她并没有想到这种情况，毕竟双魂一体，尤其是这种生死共存的，实在是太少见了。”

　　“平时由生魂出面，作案则是厉鬼出手，完事后生魂再处理掉痕迹，状如常人的出入在大众眼前，不得不说，真的给我们添了很大的麻烦，尤其是这件事儿里，还牵扯进了你这么个特殊的存在。”

　　被牵连，怪我咯。路任嘉露出一副死鱼眼，满脸都写着不高兴。调查员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叠纸，递给路任嘉。

　　“这是慕西屋的免单劵，有了这些你这一年都能在那免费吃各种甜品，生日蛋糕也一样。”调查员小/姐眉眼一弯，用哄小孩的语气说道，“我听说你喜欢吃甜食，那我拿这些作为赔礼，你可不可以原谅姐姐？”

　　路任嘉偷瞄了眼那一沓免单券，矜持地点头，“那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现在你们可以送我回去上课了吗？”

　　“当然可以。”调查员高兴地将免单券递给路任嘉，男人也再度开动车子，载着她们返回学院。

　　因为还有几分钟就要上课了，下车后，路任嘉拔腿就跑，本来他们还想在问些事情，但路任嘉已经没了身影，他们也只好作罢。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问不问都一样，大概。

　　他们停靠的门离路任嘉上课的那栋楼有些距离，所以她妥妥的迟到了。路任嘉硬是在门口挨到课间老师暂时离开，才慢悠悠地晃进教室。

　　李墨此时正坐在另两位舍友中间，她的右手被缠上纱布，脸色也有些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看到路任嘉完好无损的回来，她还抬起手跟她打了个招呼。

　　“你还好么，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吧？”王静尘把路任嘉的书递给她，还顺带问了一句。

　　路任嘉接过书，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说道：“就问了我点儿事儿，其他的啥也没有。对了你们有没有吃的，我没吃午饭呢。”

　　“有面包，给你。”李墨从书包里拿出几个小面包，递了过来，“事情解决了么？”

　　路任嘉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但她现在有点不爽，并不是很想正面回答，于是说道：“你算的那么准，想知道，自己算呗。”

　　李墨哽了一下，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被找去问了个话，回来就变成这样。明明她还特意关照过，应该没有被严刑逼供才是。

　　难道是起床气？

　　考虑到路任嘉的性格，李墨觉得很有可能。

　　但生气归生气，该说的还得要说。不过教室人多眼杂，直接开口告诉她显然是不行的，路任嘉抓了抓脑袋，掏出手机，把自己的猜测和那两人的反应原原本本的发给了她。

　　看到这两人神神秘秘的样子，王静尘和倪洛嫣很有默契的没有再开口询问。什么事情能问，什么不能，她们还是拎得清的。更何况，这两位舍友从一开学就表现得与众不同。

　　一个整天宅在宿舍，除了游戏就是吃饭睡觉，几乎不怎么与外人交流。偶尔跟她们一起吃饭上下课，还总爱看着一些没人的地方发呆，偶尔看人的时候，她们也总觉得，她是在看别的东西。

　　另一个在外左右逢源，什么人话鬼话都说得出来。但在宿舍里却总是在说算卦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单纯的念叨念叨也就算了，关键是她算的还贼准。搞得这两人也快神经质，跟她一起念叨了。

　　而且每次李墨在说她们听不懂的东西的时候，路任嘉总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偶尔被她们拉下水，也总摆着一副状况外的表情，仿佛听不懂才是最奇怪的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对于这些不属于认知范围内的东西，她们保持着谨慎与敬畏，默契地避开那些话题。

　　两位普通人舍友的贴心，她们自然是感受得到。但除了以礼物的名义给她们各种防身的东西，以及在宿舍里布置上一些措施，她们也就没有别的能做的了。

　　至于保护她们不被牵扯到灵异事件中去，是她二人最基本的职责。

　　在跟李墨交流完信息后，路任嘉又在课堂上打起了瞌睡。混沌中，她看到长长的队伍从她身边走过，灼眼的红与沉寂的黑在不远处交织成结，又被白光从边缘处啃食，最终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她头猛的一垂，忽然惊醒过来，又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向大屏幕，上面正播放着这次课的PPT，老师带着扩音器，站在讲台旁滔滔不绝。

　　刚才的梦，挺有意思的。

　　路任嘉此时已经没了睡意，她搓了搓手指，拿起笔，在本子上奋笔疾书。

　　一下午的课过去，她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把课本跟纸笔收入王静尘替她拿来的书包里，背起就走。只是她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一群男生围在那里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她遵从直觉，不动神色地放缓脚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就听见这些男生正在讨论她上午被带走的事。

　　那两个人开的是私家车，找她的借口也是亲戚过来看望，只有她们宿舍几个才知道这是假的，那么那群住得离她们老远的男生，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路任嘉陷入更深的思考，就听见一句，“我就说她怎么怪怪的，原来还不一定是人啊。”

　　她转过头看向说话那人，正是她们离开晚会前主动跟李墨搭讪的那个。路任嘉啧了声，扯了下背带，快步离开。

　　在她离开后没多久，那群男生也止住话题，各自结伴前往食堂。只是没走几步，其中一人便放缓脚步，转过头看向路任嘉离开的方向，露出一个略有些阴沉，又令人费解的表情。

　　猎物已经察觉，接下来，该怎么办，才会变得更有趣？

《回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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