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

　　“游戏，就是你之前想拉我们俩一起去玩儿的那个？我记得你好像是在林风逸他们公会吧，他实习结束啦？”赵环燕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他又没跟我联系。就连有那个专展的事儿都是数斯告诉我的，”路任嘉耸肩，一脸无所谓道，“听说人现在找了个小女朋友呢，说不定正跟人家腻腻歪歪，哪里有空管我这个路边捡的妹妹。”

　　“噗，”王裳眉眼一弯，露出一个好看的的笑来，“什么时候，我得问我爸有没有给我安排什么事。不过今年有很大可能性没有，毕竟高三了，他还是希望我认真学习。”

　　“我什么时候都有空！你可以随时call我！不过皇上，你不是要去警校吗？”

　　“那个啊，是我个人的意愿，我爸其实……不怎么想让我去，我准备先按照他意愿考一个普通的大学，然后再去参/军。我觉得这样的话，他应该能接受。”

　　“这样啊，那我们以后能考同一所学校啦！天戏了解一下？”

　　“咳，抱歉，我在那方面没有天赋。不过我们可以考同一个地方的大学，路任也一起。”

　　正拿着手机网上购票的路任嘉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她们一个成绩优异，被班主任寄予厚望。一个多才多艺，成绩也还看得过去。就她，什么也不会还是条咸鱼。

　　“其实，不在一个城市也没什么，”赵环燕踮起脚尖，将胳膊环在她脖子上，“只要还在地球上，那就是一趟飞机的事儿，咱仨友谊长存！”

　　“友谊长存，”王裳也凑过来，把手搭在路任嘉的肩上，“你也别再玩儿了，努力一点，跟我一个学校也不是不可能。”

　　“醒醒，你一个考北清的跟我一个在一本边缘大鹏展翅的人说行，你是把我当超级赛亚人吗？”路任嘉翻了个大白眼，把她俩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拉了下来，十分淡定地说道，“燕子你个铁定能上天戏的也不用开口了，我还知道自己的斤两。”

　　“反正首都的大学我一个都不考虑，录取线高生活费高，去不起去不起。”

　　“这么沉重的话题还是不要说了，我们来讨论到时候去展子的事儿吧。路任路任，你们公会里有帅哥嘛？”见楼梯上并没有多少人，赵环燕立马又凑了过去，丝毫不在意刚才被扒下去的手。

　　帅哥？路任嘉摸着下巴，回想起以前他们在群里发的各种自拍，皱起眉一脸嫌弃道：“别想了，还没我男装的时候帅。一个二个还直男拍照角度，拍得能有多丑有多丑你知道吗。”

　　“展子是十月一到十月三，上午10点到下午四点。我之前窥屏，他们说一号聚头二号逛展，所以我买的二号的票，漫展的时候跟他们会面。”她顿了下，冲她们扬了扬手机，继续道，“我买了三个人的票，后天就能到，到时候票先放我这儿，二号早上碰头的时候再给你们。”

　　“没有帅哥，忽然失去动力。不过路任你如果男装的话，我还是很乐意去的。怎么样，考虑一下？”赵环燕露出一副猥琐的表情，冲着路任嘉嘿嘿地笑出声。

　　路任嘉给她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懒得再理这个满脑子只有美色的家伙，拉起就王裳向食堂冲去。再磨蹭下去，她们几个怕是连包子皮都吃不到。

　　关于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她心底有几分猜测，但事情已经结束，她也没有办法再做验证。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让她隐隐的感觉这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甚至于，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而那个破体而出的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是另一个她。

　　梦魇究竟是什么，它到底是为什么出现，它的目的真的是要杀了她么，它为什么会与她做赌，以三局为限决定今后的存留……

　　这些问题路她以前从未想过，也从未怀疑过。

　　当一切尘埃落定，她再次回想起其间种种，却发现一切是那么的不协调。

　　是的，不协调。当年她心智尚未成熟，对很多东西没有基础的认知，如果梦魇真的想要杀她的话，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漏洞将年幼的她永远的留在梦里。

　　但它并没有这么做。在最开始的梦里，无论她遇到怎样的危险，身边总有那么一群特殊的存在保护着她，随着年龄的增长，它们也逐渐从梦中消失，留下的，是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路任嘉。

　　那个东西跟她说过，在她的梦境中，从来就不止一个她，这一点，在最后时刻她也同梦魇确认过。那个东西甚至还提醒过她，在路任嘉意识脱离的同时，会有另一个她掌控这幅躯壳。那么，梦魇一直以来想要杀死的，究竟是哪个她？

　　而梦魇，会不会是另一个她？

　　从始至终，都是路任嘉自己所认为的罢了，在她的记忆中，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它是梦魇。

　　大约十一年前，在那个与第二局比赛内容大致相同的梦中，她第一次清醒地遇见了它。在无边的黑暗里，它虽身形扭曲，却不沾片尘。它没有一丝情绪地看着惊慌失措的路任嘉，缓缓地，向她伸出手。

　　她至今也不知道当时的它是想救她还是怎样，她只知道，当时的自己因为太过害怕，一巴掌拍开那只手，独自一人向山下跑去。

　　从十二年前开始的噩梦，是它带来的。这样的认知从那晚开始，在她的脑海里根生蒂固。但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路任嘉至今为止都想不起来。

　　或者说，并不是她自己知晓的，而是有“人”在背后刻意引导，引导她去相信，那个从来都看不清模样的东西，想要杀了她。

　　而她身边，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她“自己”。

　　那个从路任嘉入梦，就强制与她绑定在一起的，“自己”。

　　“我们中有猎物和猎手，究竟谁是猎物，谁是猎手。”路任嘉靠在墙边，大脑放空，她的双眼没有焦距，声音近乎虚无。

　　可敏锐如王裳，又怎会听不见。她侧过头，像是在看路任嘉，又像是在看别处，只听她轻声道：“猎物也可以为猎手，猎手也会沦为猎物。”

　　“从来都没有永远的猎手，世上会永恒存在着的，只有心甘情愿被人宰/杀的猎物而已。”

　　路任嘉猛地回神，颇为好奇地看着王裳，但后者明显没有说下去的欲望，她也只能作罢。

　　算了，既然事情已经结束，那么再纠结这些也没有任何意义。不过，那些东西把她当做猎物，倒是都太过自负了点。

　　自从当初被骗着给出名字之后，她的身边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连被她潜意识所主宰着的梦境，偶尔也会混入一些外来物。

　　那从第二局就伪装成“林辉”的东西，跟第三局里还未出现，就尽数被捉，融成一坨古怪恶心的打肉团的玩意儿，都是这些年潜入她脑内，又从未被她发现的外来物。

　　它们有的是还未完全诞生就被扼杀了的阴灵，有的是尚未消散的厉鬼残片，有的是专门寄生于普通人意识中的污秽集合体。但不论是什么，它们最终的目的都是杀死原主，取而代之。

　　而对于路任嘉来说，能杀死她的，只有她自己。只要她不愿意，无论是什么东西，她都会在它杀死自己之前将其完全摧毁。

　　就算要赔上这条命，那也只能是她自己主动给出去的，任何人，在她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情况下，都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夺走她的性命。

　　她将垂下来挡住她视线的头发别在耳后，眯起眼看向窗外刺目的阳光。偶尔有一两只鸟儿扑闪着双翼，在不远处的树梢上停留片刻，却被突如其来的风所惊动，匆忙逃离。

　　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她心道，这个世界才是我想生活的地方。

　　而那个游离在黑暗与死亡之间的世界，与我无关。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路任嘉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她的左眼不出所料的再次失去作用，看不见孤魂野鬼也看不见将死之人。她乐得轻松，每天跟赵环燕打打嘴炮，装作可怜巴巴的模样求王裳给她讲题，就这么混着混着，混到了十一国庆的前一天。

　　“你们要来关我屁事哦，我又不是大款，还带包吃包住的。”看着群里飞速刷过的内容，路任嘉半躺在床上，没好气地说道。她手指一松，一条语音消息发送了出去。

　　全群最攻王道长：别介，我们开玩笑呢。你还是个学生，我们怎么可能让你出钱。

　　景瑟软萌求情缘：对啊对啊，我也就肖想一下，谁叫柏木男装那么帅，要是再有钱一点，妥妥的小说男主。

　　花颜魁：清醒一点，柏木是可爱的小姐姐，写小说里也该是女主。

　　乐山有佛挺大的：而且还是没人要的那种。

　　景瑟软萌求情缘：233333

　　全群最攻王道长：233333

　　惊鸿：你是要笑死我好继承我的溅雪套。

　　柏木空城：……麻烦你们都给我圆润地走出去。

　　千叶归一：你们在说什么？柏木空城……你就是阿袭的妹妹吧，你好，我是千叶~

　　乐山有佛挺大的：会长夫人好！

　　数斯：夜袭无声呢？你都上线了他怎么还不在？

　　千叶归一：阿袭睡着了，他最近挺累的，我就没叫醒他。有事吗？

　　这个千叶归一，跟我哥一个学校的？路任嘉挑眉，趁其他人把注意力都转到这个人身上时，她敲开了数斯的小窗。

　　“小斯儿，千叶也你们学院的？还有，你怎么没跟那大猪蹄子一起来？”

　　“大猪蹄子噗……你敢当面跟他说么？”

　　“千叶是医学院的，在另一个校区。虽然我跟会长同一个学院，但平常交际也不多，这次因为我的事儿解决的早，就先走了。他除了要处理自己的事儿，还要帮千叶弄些东西，所以今天晚上才坐火车过来。”

　　“哇哦，医学院的，我有点怂。你说她如果真看我不顺眼，见面后会不会趁机给我来那么一下。”

　　“清醒点，人小两口浓情蜜意着呢，还过来招惹你，又不是脑子有坑。”

　　“你不是说她看我不顺眼嘛……我又一直没看群，我怎么知道她现在对我啥态度。”

　　“你觉得谁看着自家男友跟另一个非亲非故的女生关系特别好能舒服，别说是女生了，就我一男的，看见我女友跟别的男生关系好都会不舒服。”

　　“你也清醒点，你没有女朋友。”

　　“……我算是知道了你没有男朋友的原因，你特别适合孤终生，真的。”

　　隔着屏幕，路任嘉都能想象出对面人那一脸嫌弃，语气却分外诚恳的模样。想了想自己一直以来的表现，她忽然梗住。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啊，不过我干嘛要男朋友，是我男装不够帅还是我唱歌不够撩，需要个摆设来整天烦我？

　　她颇为不耐地撇了撇嘴，两根手指在屏幕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我辣么帅，不需要男朋友。”

　　“嗯，我也这么觉得。我该睡了，晚安。”

　　“睡吧睡吧，祝你早日长成一头猪哼。本少爷要去游戏里奋战了，告辞。”

　　看到路任嘉的回复，远在火车站宾馆里的李斯无声地笑了笑，随后摘下眼镜，端起水杯，轻轻啜了口那还在冒热气的牛奶，细细品味了一番后，他缓缓地叹出一口气，“睡前一杯奶，活的长长又久久啊。”

　　“柏木那个傻丫头，一看就不会过日子，也不怕给猝死了。”他轻哼一声，一口气灌掉杯子里剩余的牛奶，倒头便睡。

　　而此时的路任嘉已经将手机丢到一边，用电脑登陆上了自己在天之道里的角色。

　　屏幕上的那人一身青衣白雪，静静地站在江南水道上。他的目光悠远，眼底隐有流光闪烁，偶尔额间轻晃，抖落一片芳华。

　　路任嘉捧着脸看着曾经废了自己一下午的时间才捏出来的人物，猥琐地笑了两声，操纵着鼠标让他动了起来。

　　此时已是深夜，路任嘉的列表里却十分反常的没有多少人在线。她有些好奇地点开官网，第一条便是明天将要举行天之道线下赛半决赛，而在半决赛结束的第二天，会在同样的地方举行决赛。

　　路任嘉看着比赛地点那栏，明晃晃的风城两字，难得的提起了兴趣。

　　“这么巧？等我看看半决赛名单，屠血盟，长安霸下，看风景同盟会，香格里拉。嘶——这阵容，”路任嘉倒吸一口凉气，“这真的是线下交流赛，不是候补职业选手练习赛？全是俱乐部旗下的公会，还让不让我们这些普通人玩儿了。”

　　名单上的这四个，称得上是目前天之道里最为顶尖的四大公会，他们所属的俱乐部，皆是近几年来天之道职业联赛夺冠的热门，基本包揽半决赛名额。而那些老牌俱乐部，不是他们不够强，而是这几个俱乐部里的某些家伙太变态。

　　那几个人，作为新生代杰出的代表，简直优秀得过分。当然，这也导致了在他们之后进入职业圈的选手，全部笼罩在他们的阴影之下。

　　更重要的是，这几个人不仅自身强大，还懂得将团队的力量发挥到最大。据某不靠谱的游戏解说员推断，在这几个人的巅峰时期过去之前，这种垄断现象还将继续。

　　但他们再怎么厉害，路任嘉并没有什么体会就是的了。只是作为一个堂哥就在其中一家俱乐部里任职的人，就算路任嘉再怎么不乐意，她还是被强迫地灌输了一大堆关于那些大佬们的事儿。

　　没办法，不听的话她哥就不帮她要签名了。

　　身为刀锋副队“万里飞花”脑残粉的路任嘉，在节操和偶像签名合照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后者。

　　后天的决赛会有职业选手亲临现场进行颁奖，楚副说不定也会去。那要不要问堂哥蹭个门票混进去呢？路任嘉翘起二郎腿，斜靠在椅背上，再次犹豫起来。

《回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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