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鲸鱼

　　涂歌没搭理他，打开记录本和许卿书一起，专注工作。

　　客户南希女士是堇色的贵宾用户，她想要定制一套春节时参加晚宴的中国风礼服，堇色这边非常重视，创始人唐林亲自接待。

　　南希女士对中国风有自己的理解，虽然很满意唐林给出的设计方案，不过在细节上要求很多。

　　长达三个小时的讨论结束，两边都十分满意。

　　涂歌来之前吃了点东西，还是饿的不行。许卿书也差不多，工作结束便结伴去面馆吃宵夜。

　　“年前非常多这种个人的预约，推到我头上的忙不过来就转给你。”许卿书嘴角含笑，“下次出来穿的有质感一点，你马上毕业不能还这么随便，翻译也看门面的。”

　　涂歌脸颊烫了烫，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上穿了很多年的棉服，尴尬点头，“我一会回去就上网看看。”

　　“不用买太贵的牌子货，反季打折的时候屯一两件大衣能穿很多年，实在没钱我先借你一点。”许卿书说着，扭头朝店外的车子点点下巴，“车子借的？”

　　“安瑞傅总的车子，我现在在给他弟弟当保姆。”涂歌双手一摊有些无奈解释，“他弟弟失忆了。”

　　“景豫？”许卿书扬了扬眉，笑道，“他两年换了差不多一百个保姆，你自己悠着点，给的钱多但不一定能拿到手。”

　　“还好吧。”涂歌也笑，“我跟他认识，傅总估计是看重这一点。”

　　“涂歌，你的神经是不是太粗了？”许卿书诧异，“师兄很喜欢你，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傅明舟对她有兴趣，第二次直接联系她指明要涂歌去，她太清楚傅明舟的为人了。

　　不是看上，谁去翻译不一样？

　　“为什么要喜欢他？就因为他好看他有钱啊？”涂歌失笑，“我对任何一个男人都没兴趣，他对我来说就是个客户，如此而已。”

　　许卿书：“……”

　　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点的面端上来，许卿书吃了几口，想了想又提醒道，“唐林的徒弟林青峰，你既然认识他又跟景豫认识我就多说一句，这个人心术不正不要跟他过多来往，不要告诉他景豫的任何情况。”

　　她见过林青峰很多次，印象始终不好，感觉这个人很飘但又没什么能力。

　　“我会注意。”涂歌也知道林青峰不是好人。

　　吃完宵夜分头上车离开，涂歌还没到家林青峰就打电话过来，语气焦急，“你在哪，我现在去见你。”

　　涂歌看了眼时间，约在堇色的大堂见面。

　　回到堇色，林青峰正好从电梯里出来，看到她眼神亮了亮，一路小跑着冲过来笑出一脸梯田一样的褶子，“去咖啡店坐着聊。”

　　“有什么话在这说，我赶时间。”涂歌漠然掀唇，“不方便说就不要说了。”

　　“方便，我就是想告诉你云筝不是鲸鱼的女朋友，鲸鱼压根不懂感情。”林青峰故意收敛了笑容，一边观察她的反应，一边说，“鲸鱼很单纯你不要利用他。”

　　涂歌抱起双臂嘲讽一笑，“想利用他的人不是你吗？”

　　林青峰噎了下，摆出一副被人误解的表情，不悦道：“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我不会利用他。不给你结算工资是我真的没钱，有钱后不是马上给你了吗。”

　　“说完了？”涂歌后退两步，似笑非笑的摆手，“再见。”

　　林青峰追上去想要拦住她，不巧手机有电话进来，磨了磨牙停下来接通来电，“云筝。”

　　“我看到你被选中的设计了，进步很大。”何云筝的嗓音有点冷，“是景豫画的对吗，四年前的车祸是不是也和你有关系！”

　　“云筝，你这是污蔑诽谤，我对天发誓车祸的事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林青峰恨恨磨牙，“面试的设计也是我自己的创意，你不要小看人！”

　　通话直接中断。

　　林青峰盯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深深的做了个深呼吸，转头折回去。

　　他当初怎么就没看出来，涂歌跟傅景豫不止认识还特别的熟？要早知道他们关系很好，工作室根本不可能会关门！

　　过了晚上十点，整个城市的街道都冷清下来，道路两旁的霓虹寂寥闪烁。

　　涂歌降低车速，缓缓开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乘电梯上楼，傅景豫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已经睡着过去，瓷白的脸笼在暖黄的落地灯光线里，美好而安宁。

　　他脸上的瘀青还很明显，但丝毫不损颜值。

　　涂歌坐到茶几上，好笑的端详他片刻出声叫他，“鲸鱼哥哥？”

　　傅景豫动了下，长长的睫毛轻颤起来，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茫然看她，“涂歌？”

　　“回房睡去，今晚不许再来我的房间，我会生气。”涂歌捡起落到地上的被子，疲倦的打了个哈欠，“去吧。”

　　傅景豫清醒过来，干净清澈的眼慢慢恢复聚焦，目光专注的看着她，“给你带了蛋糕。”

　　奶奶今晚给他补过生日，他把蛋糕带回来了。

　　涂歌喜欢吃。

　　“谢谢。”涂歌扭头往餐厅那边看，餐桌上果然摆着蛋糕盒子。她笑了下，跑去打开切了一块满意的吃起来。她很喜欢甜食，经常想哪天要是不用为钱发愁，就一次把想吃的都吃个遍。想了很多年，依然没有实现。

　　傅景豫抱着被子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

　　涂歌吃完蛋糕舒服的瘫了一会，坐起来把傅景豫赶回主卧室，自己去洗了脸回客房倒床上就睡了过去。

　　傅景豫睡不着，等着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他掀开被子起床光着脚开门出去，动作很轻的开门进了涂歌的房间。

　　屋里光纤很暗，她的脸露在白色的被子外边，呼吸平缓绵长。

　　傅景豫将床头灯调到最暗打开，坐到地上双手交叠支在床上托着下巴歪头看她，眼神格外的柔和。她很厉害，会打架会跟人吵架骂一个小时不停歇，还会赛车。为了他跟人打架弄了一脸血，打赢了才跟他说好疼。

　　她从来没逼迫他做任何事，说的最多的是“要是我跟你一样就好了，什么烦恼都没有，吃饱了睡醒了继续吃”。

　　那时候不明白，现在他理解了。

　　涂歌似有所感，忽然翻了身面对着他，眉头深深皱起。

　　傅景豫捂住嘴巴一动不动的僵住，过了会，确认涂歌没醒他轻轻吐出口气，双手的食指戳到脸颊上，手动挤出个笑脸，轻手轻脚的开门出去。

　　晚安，涂歌。

　　涂歌晚上没怎么睡好，早上起来习惯性往身边看了眼，发现傅景豫不在顿觉神清气爽。吃过早餐，涂歌窝进沙发里翻看日程表，很随意的问他要不要去画室画画。

　　傅景豫坐到沙发另一头，语气生硬，“不去。”

　　涂歌抬眼打量他一阵，好笑扬眉，“那就不去。”他很抗拒这件事，强行带他过去没准会起反效果，欲速则不达。

　　傅景豫明显放松下来，起身走到书房门前停下来，回头叫她，“涂歌，你来。”

　　“你在要家里画？”涂歌跟他进了书房，见他从抽屉里拿出画纸和铅笔，嘴角弯了弯，“也行，你画画我上课，中午一起去超市买菜。”

　　“嗯。”傅景豫应了声，拿起笔开始画画。

　　涂歌坐到窗前的椅子上，放松的看了他一会，见他真的在认真画画，转过椅子面对着他戴上耳机上法语课。

　　三个小时下来，傅景豫画了十多张画，每一张都非常的好看。

　　涂歌全部拍下来，拉他出门去超市。傅景豫有点抗拒，但不是特别的明显，发现没人关注自己后自在了很多。涂歌给他戴了口罩，偶尔有因为他身高而关注的人，其他时候大家都忙着挑东西，没人关注他。

　　“以后你要是自己来就戴上口罩，这样就不会有人看你了。”涂歌捂着嘴低低笑出声，“很多人都戴着口罩。”

　　他要是露出全脸，非常容易被围观。

　　“好。”傅景豫认真记下。

　　涂歌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特意去糖果区给他买了一盒番石榴硬糖。

　　傅景豫很喜欢吃糖，上次给他买的都吃光了。

　　结账出去，涂歌让他提东西，自己拿着手机给傅明舟发消息，告诉他今天没去画室。

　　傅明舟秒回：没关系，总要有个适应的过程，奶奶昨天给他补了生日他没有闹，谢谢你。

　　涂歌偏头看了眼身边的傅景豫，嘴角不自觉上翘，含笑给他回过去：我带他来超市了，他没有很抗拒。

　　傅明舟这次直接发了语音过来，“购物的钱我会另外转给你，不用跟我报账他想买什么你就给他买。”

　　涂歌回了他一个好字，收起手机。

　　周二早，涂歌预约了医生要带涂凯去复诊，好确认肿瘤是否彻底切除干净。送傅景豫到画廊，她想了想还是骑着自己的电车去接涂凯。

　　上次复诊，医生说肿瘤切除的手术很成功，但是具体情况要再次复诊才能下定论，希望这次能有好消息。

　　一直复发的话，不致命也会让人变成神经病。

　　“我晚上在微信上给同学收费解题，赚了两百多。”涂凯满脸兴奋，“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要是都有提高的话寒假就能开班了。”

　　涂歌揉揉他的脑袋，笑道，“明年暑假结束就升高三了，你自己也别放松。”

　　状元的奖励有好几十万，他要是考了状元妈妈出狱后也有本钱自己做生意，争取在滨城安家。

　　安市是不可能回去了的，也绝对不会回去。

　　复诊的结果非常好，再复诊一次就可以一直到可以取钢钉之前再去。肿瘤没有发现复发，恢复的非常好。

　　涂歌安了心，送涂凯回到学校后骑上放在校门外的电车，开心返回步行街。

　　“涂歌，我刚想给你打电话。”老吴等在路口，急得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景豫说话了，何小姐和林先生在闹。”

　　“他们知道鲸鱼哥哥开口说话的事了？”涂歌拧眉，“上车我载你回去。”

　　老吴昨天就说要回去了，她早上送傅景豫过来没见他，还以为真走了。

　　“欸”老吴应了声，坐上她的电车一块进去。

　　到门口停车，傅景豫的怒吼从里边传出来，声都劈了，“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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