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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翟缨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本以为要找到答案了,不想,了寂这个时候有可能回去了.......
她略一沉思,便照着澄明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道:“前面马棚有马,你骑上它速速下山去追你师父。”
澄明被她踢懵了,想也没想,就朝着前方跑,翟缨在他后面吼:“错了,左边,左边......”
澄明一转身,又向左边奔去。翟缨脚尖轻点地面,已凌空跃上房顶,她身轻似燕,在房顶上飞奔,整个剑宗已在她眼底。但仍旧没有了寂的身影,她又跃下房顶,向后堂奔去,边跑边喊:“了寂哥哥,你在么?了寂哥哥......”
她又朝着广场奔去,偌大的广场,四根华表分别矗立四方,庄重威严;大理石的地面在雨水的冲刷下,本应光洁亮丽,却覆盖了厚厚一层落叶和灰尘,看上去十分凋零、落寞。翟缨站在广场中央,仿佛看到了师兄弟们列阵练剑,而父亲则站在正前方的主台上,凝神观看。一切仿佛都在昨日,可这些握剑的翩翩佳公子们,他们的身体却早已化作了白骨。
翟缨顿觉悲从中来,忍不住掩面,几滴泪水打湿衣袖,斑斑驳驳,十分醒目。
她一时竟忘了要找了寂,只脚步虚浮似云里雾里一般向着后山的石岗而去,她要去看看师兄弟们,寒乎?食乎?
落日的余晖自天际撒下,沿着远处的山峰一路泼洒而来,将石岗的一半拢进血色一般的掠影中,而另一半则被隔在没有日光的昏暗中,使得偌大的石岗一半像极了天堂,而另一半则恍若地狱。
天堂这边,立着一个十分修长的人影,面对石岗,背朝翟缨的视线,正低头默念着甚么。翟缨站在地狱这边,早认出那人是谁,却并未挪动脚步。只过了许久,见那人终于念完了,在他抬头时,她才轻轻唤了声:“了寂哥哥!”
了寂方才正是在念超度亡灵的经文,是以虽然知道翟缨来了,也未同她打招呼。此刻听翟缨唤他,便对她笑了笑,柔声道:“缨儿,你可还好?”
翟缨走到台阶旁坐下,了寂便跟着坐到她身旁。
“了寂哥哥,我问你,这碑可是你立的?”
了寂摇头:“并非是我。”
“敬武堂的灵位呢?”
了寂依然摇头。
“剑谱呢?是你收起来了么?”
了寂蹙眉:“自打你受伤之后,我派人来剑宗看过,碑早有人立了,并竖了牌位,但剑谱,他们并未找到。怎么?剑谱不见了?”
虽然她早就推测不是了寂,但听了寂亲口说出来时,她还是十分失望。现在好了,茫茫江湖,叫她上哪里去找被盗的剑谱,又上哪里去找立碑之人?她想,一定是那人竖了牌位立了碑,顺手将自己的闺房整理了,这才下山去的,可惜自己来晚了一步,不然定会碰上那人。
只是,偷剑谱的人,会是他么?兴许真的是他,他偷拿了剑谱,于心不忍,才做了这些事,以此来弥补内心的愧疚也未尝不可。
那这个人,必定乃她认识的人,且乃熟悉剑宗的人,会是谁呢?
了寂看她陷入沉思,知道她在想立碑和偷剑谱的人,便没有打断她的思绪,任她随着自己的思路去探索。
只是翟缨想了许久,却仍旧想不出头绪来,回神时,看到了寂正出神的望着自己,她便又想起一事来。
“了寂哥哥,我一直都没问你,舍身崖大战那日,你是如何救回我的?”
听到眼前少女问他,了寂原本沉重的眸色中,便多了几分心疼。
他仿佛又回到救她那日,那个集他此生所有恐惧和无望的日子。
老妇怀中那一团红的刺眼的衣衫,那被凌乱发丝遮住的惨白脸孔,那已经看不清哪里是好的哪里是伤口的身体,让了寂的心瞬间揪成一团。这还是那个前几日还在他面前活蹦乱跳,同他道别时目光炯炯有神,声音清脆洪亮的少女么?
可现实告诉他,眼前早已奄奄一息的人,就是那个牵动他所有情感的人。
夜幕之下的他,嘴唇微微抖动着,早已失去血色;心跳太快,让他有些眩晕。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这一夜,将注定是无一丝光明的地狱之夜。
他不晓得老妇是何身份,也不晓得她抱着翟缨要去哪里,但从她矫捷的步伐和灵活的身形来看,定是一个身手不凡的江湖高手。他怕暴露身份,让仇家追杀翟缨至大悲寺,来时早将僧服换成了一身干净利落的夜行衣,并用黑巾遮面,如此,即使熟悉他的人,亦不会轻易认出他来。
老妇正抱了翟缨在山间小路急奔,天色太暗,看不清她的面容,更看不清她神色。了寂并未耽搁分毫,他自马背跃起,施展拳脚,用师父教他的独门绝技,只在短短一炷香的时辰将翟缨从老妇手中夺回走,继而凌空跃上马背,一声鞭响马鸣,已驰进茫茫夜色之中。
老妇虽不敌黑衣人,但怀中之人被夺,她急忙去追,然而纵使她轻功再好,毕竟体力不敌烈马,追了两三个时辰,终究还是让黑衣人跑了。
了寂见终于甩掉那老妇,便也顾不得赶路,只找了处避风的地方查看翟缨伤势。见她虽然满身是伤,但还没有到危及性命的地步,只是心口那一剑,却险些要了她的命,可偏偏又差了心口一寸。
了寂看到那伤口,不禁愕然:出剑之人力度、位置都把握的丝毫不差,重一分、深一分,都足以要了她的命,但那剑尖就偏偏停在了那里,保住了她的性命。难度之大,无论甚么样的高手,都做不到如此精确,除非练上成千上万遍。可见,伤他之人,早就谋算好了,既要杀她又要保住她的性命,这个人,如此费尽心机,到底意图何在?
这便是他在告诉翟缨自己如何救下她时,将此事瞒了的原因,因为他拿不准端木黎颜的意图,他既怕他对翟缨不利,又怕翟缨得知后,徒增烦恼,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怕翟缨得知后,又同端木黎颜生出情感的羁绊。
了寂很聪明,回答翟缨时,只用了一句话,“我从一个老妇手里救的你”,因为他知道哪怕再多说一个字,都会勾起翟缨惨痛的回忆。
听到“老妇”二字,翟缨微皱秀眉,问他:“你可认得她是谁?”
了寂摇头:“并不认识。”
翟缨便垂眸沉思,半晌,喃喃道:“莫非是她?”
了寂虽疑惑是谁,但并未多问,他盼的是,翟缨能尽快将此事放下,不再执着。
从翟缨脸上微微露出的欣慰神色可以看出,她似乎真的想到了那老妇是谁,又喃喃道:“待大仇得报,我便去谢您!”
澄明追了一路,直到山脚,都没看到师父半点影子,又惦记着翟缨没有食物可吃,怕饿死在山上,便一路进城买了米面,由马儿驮着又往剑宗赶。到剑宗时已是黄昏时分,进了大门,远远看到翟缨和了寂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了寂一只手握着翟缨手腕,两人沉默对坐,神情怪异。
澄明瞬间一头黑线,站在那里退不是,上不是,纠结的不行,几乎要发狂。身旁马儿攸然打了个响鼻,慌的澄明抬头去看天,假装自己在数星星。
翟缨:“别数了,今晚是阴天。”
澄明:“......”
了寂:“去将东西卸了,把马儿喂喂,找个好点的厢房歇息去罢!”
澄明巴不得赶紧跑开,一听师父发话,立刻撒腿就跑,马儿也灵性,跟在他屁股后头也跑。
跑远了,他才缓下脚步,扶着心脏抱怨:“师父不会丢下大悲寺要和翟施主私奔罢?这样真的不好,显得他很没责任心。”
了寂却还在这厢替翟缨把脉,把了左手换右手,把了右手又换左手,却怎么也把不出个所以然来。
翟缨一脸失望,沮丧道:“我就知道是天生的。”
了寂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你别急,并非无药可救,找不出缘由,仅是我医术浅薄罢了。”
翟缨收回手来,捋了捋衣袖,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了寂哥哥,你去休息罢,我一个人坐会。”
了寂却一脸担心,不愿离开,翟缨:“走罢,我坐一会就回房去。”
了寂只得起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莫急,等师父回来,他一定有法子。”
看着翟缨点头,了寂转身,但神色顿时沉重万分。
确实,在替她把脉时,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不同寻常,但那股不寻常却又好似一丝游荡在天地之间的气,他抓不住也辨不明。回到厢房后,他将看过的医书反复回忆,又将大悲寺所有的内功心法回忆了一遍,却仍旧没有找到有用的只言片语。
堵塞她任督二脉的东西,到底是人为还是天生?
他竟真的拿不准了。
倘若人为,或许还可找到解决之法,可倘若天生,那将如何是好?莫非要从此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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