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总想造反

　　又过了三日，京城的雨才停了。濯玉最喜欢在这种凉爽的天气睡觉，所以晨起晚了些。她一会还有事，便慵懒地坐在妆镜旁任由摘星捯饬。

　　突然，宁静被打破，寝宫外传来一个叽叽喳喳的女声，由远及近：“你家公主起了吗？还在梳妆？可真是够懒的。没事，我就进去和她说句话。”

　　濯玉头疼地拨拉开摘星手中的象牙梳：“让翊玉公主进来。”

　　哪等她传，蒋翊玉便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濯玉看她眼角眉梢喜得都挑到天外去了，就知道她又有东西要朝自己显摆了。

　　果不其然，蒋翊玉美滋滋地掏出一个琉璃球，放到濯玉面前：“这是康蔚那小子怕我下雨无聊，特意从宫外买来给我逗趣的。我看着好玩，拿来跟你一块看看。”

　　濯玉百无聊赖地端详了一下眼前的琉璃球。琉璃虽难得，宫里却也没少见。这琉璃球新鲜在中间还镶了个美人模子，里面不知怎么搞的，一直在飘白色的小雪花。

　　濯玉对她和康蔚如何恩爱不感兴趣，觉得这玩意倒有趣，点点头：“嗯，确实有趣。”

　　蒋翊玉见她将注意力全放在琉璃球上，完全没留神她和康蔚的甜蜜，气得直跺脚。就在这时，洗月突然进来，捧着个东西，看了看蒋翊玉，一脸的欲言又止。

　　濯玉没太在意，随口问她：“这是什么？”

　　洗月犹豫了一下，递过去一个巴掌大的皮影小人，会自己动胳膊动腿，倒十分可爱。

　　“这是迟同知托人送进宫来的，说让公主可以在宫中玩乐，别出去了，怕有危险就不好了。”

　　濯玉莫名其妙地接过皮影。这迟千仞的话翻译过来就是让她在宫中拘着别到处惹麻烦了？这又是哪一出得罪他了，莫非还未之前赐婚的事？

　　濯玉索然无味地摇摇头。正主不在意，蒋翊玉倒将这个看成了迟千仞在向濯玉示好，这一下显摆没显摆成，人家未婚夫妇反而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她便酸溜溜地斜睨濯玉一眼：“这迟同知对你还真好啊？”

　　濯玉正盘算一会的事，没空琢磨蒋翊玉九曲十八弯的心思，点点头起身：“还行吧。妹妹还有事，就少陪了，姐姐请自便。”

　　她一直惦记着那个粥棚。她拜托来办这事的单□□靠谱，吩咐下去的第二天听说粥棚便架起来了。现在雨停了，她便想出宫去看看还有没有缺的。

　　她便没再管蒋翊玉，回内室换了身色泽寡淡的常服，便领了人准备往宫外走。出来经过大堂，见蒋翊玉还在嘟着嘴站在桌子前，气哼哼地打量着皮影。

　　濯玉忍不住一哂。她这个姐姐，虽然骄横了些，心思倒单纯的有些可爱。

　　她没再多说，行了个礼便坐上轿直奔南城门旁的粥棚了。

　　这场雨毁了京城附近大部分的庄稼地，一时京都米贵，连带着各种生意都不景气，小贩沿街叫卖的声音都少了很多。

　　濯玉一路闭目养神，等到了地儿，戴好了幂离下轿。只见眼前便是个粥棚，几个中年妇人一边煮着一大锅粥一边给人盛。

　　棚前的流民十分井井有条，虽衣衫破烂些，自觉排成了一队，人人拿着个空碗。得了一碗粥后便一副感恩戴德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往一旁去了。

　　濯玉欣慰地立在一旁，看着面黄肌瘦的流民念着佛。旁边有几个老太太挎着个菜篮子，正在高声议论。

　　“这宫里的贵人真是好心，一个粥棚架起来，能救多少人啊!”

　　“可不是吗，还是当今圣上圣明，肯定宫里的娘娘公主揣度圣意，这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濯玉初听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多站了一会。站多了，她便知道不对劲在哪了。整整半个时辰，那几个老太太一直在旁边转悠，叽叽咕咕夸着庆元帝，浑似不用回家一般。

　　濯玉扯了扯洗月的袖子，低声问：“你看刚给盛完粥那个流民眼不眼熟？”

　　洗月正站的脚酸，悄悄换着中心，闻言看过去莫名其妙：“奴婢瞧着那些流民都一个样啊，有什么眼熟不眼熟的。”

　　濯玉不说话了，紧紧盯着粥棚。刚刚那个流民的脸上横着一条疤，分明之前领过一碗走了。还有那个公鸭嗓子……

　　濯玉浑身逐渐发冷。她意识到，好像一直是那几个人在领粥，领完便消失在巷尾，不一会就又回来了，好像之前没有喝过一般。

　　她微蹙双眉：莫非流民之中有霸道的首领，将其他人的粥都抢走了？

　　碰巧一个流民领完粥后，破天荒没有消失，而是一口把粥干了朝城外走去。濯玉当机立断，边上轿边吩咐下去。

　　“跟紧那个流民，看看他要去哪。”

　　随行的宫女都张了张口，没敢反驳。所谓流民，自然不安定居多，什么都有可能干得出来。濯玉此举，实在是有些冒险了。

　　濯玉出宫用的小轿极其不显眼，那流民也没发觉，就一直跟他跟到了南城门。濯玉心头一动，掀开轿帘来打量，只见那南城门好像封了，十数个小兵扛着长枪把守着城门。

　　那流民像没注意到一样，直走到跟前，跟小兵点点头，便从长枪的空隙间溜了。那几个小兵一动不动，像没有注意到他一样。

　　濯玉已经知道事情十分不对，低声喝道：“跟上去，跟着他出城。”

　　“公主……”跟着走在轿子旁的洗月忍不住低声恳求了声。这事件桩桩诡异，她家公主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们吗？”濯玉一改了之前温柔的声调，一声质问冷冷地掷过来，公主的威严一时间显露无疑。

　　轿夫只好扛着濯玉继续往前走。然而，他们走到了南城门前，却被守门的士兵拦住了。

　　两个小兵将长枪一交叉，呵道：“皇上有旨，无令不得出城。你是哪家的女眷，回去。”

　　濯玉登时沉了脸，向洗月使个眼色。洗月上前一步，叫道：“胡说，我们小娘子之前分明看到一个流民出城去了。”

　　那两个小兵交换了下眼神，脸色更冷，只呵斥着：“还不回去，要不休怪我等兵刃无眼。”

　　濯玉的五脏六腑都要气得冒了烟。这就是她大元的将士，拿着俸禄对圣上的旨意阳奉阴违，宁放跑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也要对良家女眷冷言相待。

　　她心里存了火，一掀帘子就走了下来，冷冷地立在一旁。洗月见了，勇气大增，上前推搡了小兵一下：“大胆，你知道我家小娘子是谁吗，这般无礼，还不快让开……”

　　那小兵右手一动，枪杆竟就要朝洗月的胳膊招呼过来。洗月没料到兵士会直接上手打百姓，一时躲闪不及，眼看着玄铁的枪杆就要将玉臂捶个青紫。

　　就在这时，一把刀柄架了过来。别看刀锋不粗，力道却大，直把那小兵推得后退数步。

　　濯玉看向一旁，只见迟千仞正牵着马立在一旁，手拿着刀鞘，一张冰块脸上眉头紧皱。

　　“不可。”

　　那小兵见了迟千仞，立时换了恭敬的脸色，上前抱拳行礼低声道：“这小姑娘看到了陈五出城，非要嚷嚷着也要出城，末将无法，才……”

　　迟千仞没等他说完，便用刀柄敲了下他肩膀。这一下力道颇大，那小兵险些被砸到土里去，面上又不敢露出来，苦不堪言。

　　“我知道了。对百姓动手，是你的不对。回去后，自己领二十军棍。”

　　那小兵听了处罚愕然抬头，话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可是陈五明明是您……”

　　迟千仞双眼一眯，冷气直从黑瞳里透了出来，将小兵未完的话冻成了冰碴子。那小兵哆哆嗦嗦地将话收回，拱手行礼：“末将领罚。”

　　迟千仞点点头，没再多话，径直走到轿夫旁边低声嘱咐：“快送你家公主回宫。”

　　他天然有股让别人听他话的气势，轿夫在压迫之下，竟不由自主听了话，将轿杆放低，只等着濯玉上轿便可打道回宫。

　　濯玉却未如他所愿，将幂离一掀，露出张面沉如水的娇颜，冷笑着看向迟千仞：“怎么，迟同知，这一桩桩的，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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