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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慕梨向班主任提出转文科的申请，虽然对方有些惊讶，但这在崇明不是个例，中考成功不一定就能受得住分科后的高考压力。
老师还生怕她有负担，宽慰道：“学文学理都一样，只要认真学习，一样能成才，All roads lead to Rome（条条大路通罗马）。”
慕梨看着班主任这张年轻的面孔，充满斗志和鸡血，见自己学生走上改邪归正的道路，仿佛多年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积极地向她传授转文信息：“依你现在的成绩，只能进文科普通班，但别气馁，因为每个月几乎都有调文理科的学生，所以年级主任那边会再根据月考后的分数再做一次调整，但你要记住了，是指你调科后的第一次月考，之后可不会再给调了，机会只有一次，行不行就看你自己。”
……
此时，慕梨正抱着政治书窝在沙发角，崭新的课本被她卷起了一边，但因为翻动的日子不长，还没有达到做旧效果，那双眼睛跟斗鸡眼似地盯着课本，手上荧光笔划了一圈又一圈——
“刷！”
笔尖跟突然被抽走的书本做了场相对运动，直直在白页上铺了道红毯。
正要生气，抬眸，是一位同居的学霸大人，立马低下头，不敢的不敢的。
“走吧。”
慕梨有些哀怨，双手扒拉着沙发，“我还要背政治呢，落下太多了，每个词都差不多，分不清年岁纪事，麻烦大得很。”
忽然，怀里被丢来了一副MP3。
“给你录下来了，边跑边背。”
慕梨：“……言学长你不会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吧……”
说着，双手却迫不及待地拿起耳机塞到耳蜗里，指腹摁下播放键，一道清澈淳朗的声音流泄而出。
待慕梨听清，眼眸不由亮起，惊喜地看向言野，只听他面色淡淡，好像做这事是别人逼着他似的。
“可以走了吧。”
慕梨连忙跟上，激动得仿佛忘了这些日子以来被言野抓着夜跑的苦难，慕梨手里攥着耳机，咬牙道：“再这样虐待同居室友，当心我哪天夜不归宿。”
两人一起跑步这事，要从刚开始住说起，言野有夜跑的习惯，但他对这带不熟悉，但没关系啊，慕梨熟悉，从这里跑到江边需要穿过一带老城区，起先是慕梨带了他几天认认路，后来就是一副孩子长大了要一个人出门的架势，老母亲般地目送他的背影，结果当晚没多久这孩子就气急败坏地回来，把手里的东西往她怀里一丢，那东西轻飘飘的，慕梨抓不住，只不过扫了眼这传单的材质和画面感，就猜到是那回事了。
“大少爷生什么气啊~”慕梨给他倒了杯水，“现在这年头谁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接个传单听人家聊两句，也就是个等红绿灯的时间嘛。”
言野野白了她一眼，“她跟了我一路。”
慕梨打了个水嗝，“那还不是因为您这皮相好，听我的，大晚上就别在外面晃悠，多不安全，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单身男孩子哦。”
慕梨说着就变成了台腔，整个阴阳怪气。
“你好像懂很多。”
“诶！”慕梨谦虚地摆了摆手，“实在不行就早上去学校跑嘛。”
“我晚上失眠。”
慕梨打了个哈欠，把手里的政治书递了过去，“相信我，翻到第二页你就能看到周公的头像了。”
言野半信半疑地接过书，“要是不行呢？”
“那你就只好去健身房办卡啦，嘿，话说追你跑了一路的小姐姐，好看吗？”
话没说完，就听见言野关门的声音。
慕梨以为言野就此消停，没想到啊，学霸通读了一本政治书后，依然精神奕奕，只是念完有那么一点口干舌燥，但这并不妨碍他皇冠上的光芒。
言野：“我觉得你说得挺有道理的。”
“吓！要去办卡啦？”
言野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像我这皮相夜里跑出去确实不安全。”
慕梨“……咳！是的吧。”
言野：“之前你跟我跑就没事。”
慕梨嘟囔地继续窝沙发，“可能我比较辟邪。”
言野轻“呵”了声，“所以接下来的晚上，就多多指教了。”
“咳咳咳——”
慕梨被他这一脸正经说出的话给呛得连忙干咳了几声。
只是她的反抗在听了这抑扬顿挫的政治书录音时，整个人顺从地屈服在大佬的智（淫）慧（威）之下。
这世上，果然是没什么东西是来之容易的。
……
“唯物辩证法认为，世界的联系具有普遍性，世界是一个相互联系的统一体，任何事物内部的各个部分、各个要素都是相互联系的，同时与周围其他事物也是相互联系的。用普遍联系的观点看问题，是推进改革发展必须坚持的一个基本方法……”
“慕梨……慕梨……”
突然，手肘被人一撞，耳蜗里的耳机猛地被抽走，硬生生留下辣耳朵的疼，慕梨一阵机灵地睁开眼，入目看到同桌闪烁不定的眼神，眼珠子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整个人连灵魂都颤抖了。
心里忽然恨起言野来，最近晚上被他带出去跑步，还特么边跑边背书，背不过这段就重新跑！
严重导致她缺觉，这事谁负责，他是睡得好了，她缺觉谁给她补，言野给她补吗，谁给她补！
“老师，有事？”
慕梨还保持着趴在课桌上的睡姿，不是她不坐起身，是因为老师这张放大的中年脸不给她扳正脑袋的空间。
“睡得很香啊？”
慕梨脸颊一红，到底是大夏天被课桌印的，散不开。
“刚调班过来就上课睡觉了啊？这儿是文科班，不是垃圾场！”
文科老师跟理科老师比起来，就是容易情绪丰富。
“那个，老师，我只是昨晚背书太晚了……”
“背书？我看你是哼着歌儿呢！谁让你带电子产品来的！是嫌我讲的课难听是吧，那给我出去站着！”
慕梨看到老师顶着那稀有的地中海，上面每根头发都在叫嚣着愤怒。
“咳，老师，我没听歌！”
“还狡辩！”
“是我录的政治内容，不信您听听。”
慕梨也是要面子啊，刚来就站走廊，她可不要！
政治老头把耳机塞到耳朵里，脸上还炸着油焖虾，然后一点点变成……小龙虾，还是张牙舞爪的那一类。
“果然啊，是嫌弃老师声音难听是吧，去找了个人来录，还是个男声！马上给我站出去！”
这下，不仅是慕梨嘴巴惊得能塞梨，就连这压抑的课室里，都闷闷地散开新鲜的雌性荷尔蒙来。
慕梨咽了口气，抱着书站起身，准备出去来着，见老师没有要还MP3的意思，手掌摊在两人面前——
老师见她这动作，立马杀鸡儆猴：“这玩意，没收！”
“诶！老师！”
慕梨有些急了，MP3不是她的，她可没钱还啊！
看着老师走上讲台的身影，脱口道：“你不让我听课，又没收我的录音，还让我怎么学习啊！”
这下，老师脚步一停，课室几乎瞬间凝滞，仿佛在这定格里，有暗潮涌动开来。
只见老师背在身后的双手滚了滚掌心的小玩意，慕梨心跳突突地加速，记录着这时针停摆的时长，直到，老师一点点转过身来。
待看清他这张脸上五官的摆放，慕梨嘴角抽了抽，早知道就直接出门右转了。
“你想要拿回去，也可以，把给你录音的人叫过来。书上教过的，咱们不能治标，得治本。”
这招打得好，要是有人给她录的音，把人找来斩草除根，要是她网上下载的，那没收违法工具妥妥从传播途径上扼住慕梨的咽喉。
看着政治老师这张火云邪神的笑容，慕梨卷起书就往门口迈去。
想要我找人，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下课铃响，火云帮主冷哼着气走到慕梨跟前，“站到上课为止！”
说完，又冷哼着气走了。
慕梨看着他的背影，用力做了个鬼脸，这年头坏学生不好混，会成为杀鸡儆猴里的鸡，想好好学习也不容易，一旦走上这条路身心都被成绩分数排名揪着走，除非天才，否则无一痛快。正当慕梨思考着“不学习”和“学习”哪个辛苦点时，火云教主的身影刚好转进了另一道走廊，露出的一块视线空地一下没了遮挡，慕梨还维持着的鬼脸，恰恰撞上了另一个人的眼里。
她脸色僵了僵，连五官快速归位的路径都忘了，整一脸更加纠结难看，就在眼珠子要撞车之际，“啪”地一声，后背一道巴掌，硬是把她脸上的部件给归了位。
“慕梨！跟你说个事！保送名单出来了，你猜怎么着，言野，全高三第一的言野，他居然落榜了！”
许玮是刚得了消息就跑过来，拍了她的肩膀后，手掌撑在她旁边的墙面上喘气，“这崇明也太不厚道了吧，明目张胆地给人下坑啊，我就想不通了，言野既然是霍少川的朋友，背景什么的不缺啊……”
慕梨靠在墙上，目光侧侧地看着言野，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许玮的话，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在听……
总之，她感觉言野好像要走过来，可是又停在了那里。
然后一个兴奋的小师妹走到他跟前，说着什么话，言野微低着头，有礼貌又气质落拓，连那只被他接过的笔都身价不菲了起来。
不知道他在写什么呢……
“慕梨，”忽然，许玮的声音靠了过来，她惊愕地转过去，就见他几乎贴着自己的耳朵说话：“你上次说等放榜之后做的事，现在还要吗？”
上次说的……
慕梨思绪千丝万缕地窜了回来，目光回复了该有的焦点，点了点头，“可以。”
许玮朝她眨了眨眼，摆了个“OK”的手势，“那我去办了。”
等许玮转身后，慕梨忙去看先前那道背影的方向，一片空空如也，唯有穿堂风掠过耳际……好像，他从在这个地方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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