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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慕梨掀起衣服领子煽了煽风，这会真是骄阳似火，烈日如歌。
顶着大夏天能空气煮鸡蛋的高温，慕梨被派到篮球场边负责看着这一箱箱送来的矿泉水，说是原本的劳动委员有事，体育委员得去观摩对手，就只剩她这个不做题就算做也没多少意义的闲人，于是临危受命，坚守在这边聆听竞技场的嘶吼和尖叫。
要老命了。
关键是，这才刚刚开场。
“几班的？这儿登记一下，诶！排队啊，没登记不能拿水！”
慕梨一个小个子，在这群牛高马大汗气冲天的男生包围下，红着脸扯嗓子维持秩序。
“这都开场了，赶时间啊！”
慕梨没好气：“那让你们不用上场的人来拿啊！反正全世界都在赶时间，不差你一个！”
那男生顿时被怼出一团热气，硬生生又逼出一身汗来。
“赶哪门子时间啊，你一跑腿的，还不是急着想看球。”
这会在旁边把登记本架在曲起的大腿上写字的男生开口，笑着揶揄了他几句。
“呵，你不急？你个排在前面不腰疼的，我班对的可是高三（3）班，我们得同仇敌忾懂不懂！”
说完，抢过他的笔往本子上赶紧填字。
高三（3）班？
慕梨心里忍不住想：嚯，难怪守摊这事一个两个不见人影，任务居然能砸到她这个小白丁身上，现在想明白了，有空守摊的还不如去看球赛。
这会场上的哨声听得她也有些心痒，毕竟主角们的风姿可是难窥一二，就好像绝顶武林高手会师，一招一式珍藏至极，若非必要，不会亮剑。
可慕梨就算派完水也得守着摊及时补给，挠了挠头，这一刻深感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同样是两个小时，人家在呐喊声中投篮角逐，而她在这里看水守摊。
慕梨忽然想给自己发一个假笑，弱小无助但很能喝。
于是，她就真拧开了一瓶水，灌起了自己来。
眉眼半开之际，隔着水瓶看到模糊膨胀的身影，慕梨喝够水收了下来，算是看清楚了斜对角的画面。
因着水摊在篮球场外围的角边，从她这儿虽然没法看清人墙里边发生了什么，但站出了人墙，她一眼就看到自带光环的霍少川，而她旁边站着的正是话题女友秦甄。
这本没什么奇怪。
怪的是，秦甄递过去了一瓶水，叶菲刚好手里也拿了瓶，然后——
霍少川拿了叶菲的喝了起来。
虐恋，妥妥的虐恋。
啧啧啧，慕梨忍不住抬手摩挲起下巴，却感觉两边都被汗黏得根本擦不起来，遂抹了一把又放弃了。
不过目光却没有离开那个画面，伸手把口袋里的手机掏了出来，直到霍少川重新走入人墙，伴随一阵欢呼，还有一个人的孤独。
而孤独的人一抬眸，就看到了方圆几里四周蚂蚁都没一只的慕梨。
也是孤独的人呐。
只不过此孤独非彼孤独罢了。
慕梨摇了摇手里的水瓶，仿佛在说：来一杯吗，姑娘。我有水，你有瓶子吗。
“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他送水。”
眼前的女主角把能量水放到桌上，并立了一个flag。
慕梨拿起这瓶不凡的蓝色能量水看了看，随口开了个话题：“霍少川喜欢什么口味？”
秦甄皱了皱眉，想说关你什么事，但又不想表现出对霍少川过于的在乎，“橘子。”
“噢，可你买的是盐味。”
秦甄愣了下，但旋即恢复那张漂亮的脸蛋，“我觉得这个更好点。”
“刚才叶菲买的是橘子？”
秦甄有些不耐烦，“可能吧，已经跟我无关了。”
慕梨点了点头，“对物质宽裕的人而言，会凌驾于需求之上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而对于贫乏的人，例如我，就没得选了，只能喝赞助商给的水。不过管你是为他好，还是忘记了，结果你都是选了他不喜欢的。就好像……”
慕梨的食指饶了饶，刚好指到了那人墙内高挑的身影，“你喜欢言野，就会忍不住想选他。虽然所有人都说霍少川更好。诶，我们都是被选中的那一个啊。”
只不过一个物质富裕，而一个贫乏可怜。
秦甄脸颊一红，脱口道：“可你不也是喜欢言野吗？！”
慕梨心里翻白眼，想说那还不是没得选！
“你看，刚才就没好好听我说话，我说的是在物质宽裕的情况下。您现在的物质是顶天的宽裕，有霍少川喜欢，当然也可以追求自己喜欢的。而我呢，”她把手里的矿泉水摆到能量水旁边，“我的条件是这样的，只能靠暗恋弥补一下自己心灵空缺，如果这时候还找一个有女朋友的人来幻想，我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秦甄怔怔地思考她的理论，最后惊愕道：“那如果霍少川跟你表白，你也会答应？”
慕梨眨了眨眼睛，“不排除这个可能。”
秦甄脸怒：“没原则！”
她刚才之所以鬼使神差走到慕梨这儿，还说了那个开场白，其实是私心作祟，她想暗示慕梨，自己跟霍少川掰了，不顾一切，就是想跟言野在一起。
没想到，居然在这个热到连愤怒都能蒸发的地方，听她说这些诡异的逻辑。
于是愤愤地转身，不想再待下去。
“秦甄，”这时，慕梨忽然喊住了她，“上次在会所发生的事，我可是清白的，你要为我证明啊。”
秦甄还是头一次听人做了坏事还装无辜地要求受害者，遂冷冷地回了句：“那我要是不作证呢？”
“这样啊，也没关系，我就去找言野，反正是他保释我出来的。不过好像应该找霍少川才对，起诉的人是他，反正你们现在都分手了，他肯定不会再管你的事。”
显然，刚才秦甄那冷冷的语气在这大夏天里一下就融化破功了，反倒是慕梨的无所谓调调，佛系得有点心静自然凉的境界。
慕梨忽然发现，当个反派的处事原则就是：我是反派我就是没原则。
那边球赛激战正酣，这边慕梨一边喝水一边冒汗，频率必须要达到十分钟一次才能保持身体水分的收支平衡。
忽然，兜里的手机隔着炎热的天气努力震起来，真是辛苦他了，毕竟慕梨已经热得一点都不想动弹的。
“喂，慕梨，你上次让我查的莫虎，有点眉目了。”
莫虎？
慕梨大脑艰难地甩了下汗，才从这水汪汪的记忆里想起这么个词条。
“噢~他啊。”
这声惊讶，有气无力。
“你在哪？待会放学找你吃饭。”
吃饭！
这下慕梨听清楚了，餐厅里的空调简直是仙境。
“好啊好啊！不过我这会得等比赛结束，在看水摊呢。”
“到点就溜啊，他们这是给了你钱还是给了你饭啊，那么勤快。”
“可不嘛，学校赦免的大罪，别的表现不了，只能靠搬砖了。”
电话那头许玮笑出了声，“得了，我这会提前溜出来帮你搬。”
“谢啦！”
阖上电话，慕梨轻吐了口气，心里估摸这许玮是对自己抱着那么点兄弟愧疚，要是待会他把莫虎的事吐出来，而自己不说能留在崇明的原因，他大概除了气也拿她没办法罢。
人墙内哄着的比赛在裁判的哨声中结束，伴随一阵欢呼，青春洋溢的少女们忍不住尖叫地庆贺，一个劲沉醉在这些学习好球技高的男生身上。
这时，其中一位身影高瘦的男生拿过白毛巾，面无表情地擦起了汗。
高人都是宠辱不惊不悲不喜的，对言野来说，反正他每次赢了都是这样一副淡淡神色，但输了可就不知道了，毕竟人家……从来没输过。
“来，喝水。行啊，学神言野，都快高考了，还不忘卫冕篮球冠军，只怕这崇明的传奇史册都不够你写的。”
同学边说边打趣，言野没理会，仰头灌了几口水，视线却忍不住往四周扫了下，只是很快便收回。此时围在外面的人墙也都朝几个中心聚来，反倒豁开了口，言野刚垂回眸子，就看到斜对角一道熟悉的身影，眉头深而一皱，就见站她旁边的那个人，是男的。
“诶！言野！少川说请客，咱们老地方哈！”
连丞将矿泉水倒到毛巾里，再拧干擦汗，可算人工凉快了点。“还有，你跟少川也别冷着脸，刚才打球，默契不是还在吗，为了些误会，不值得。”
连丞边忙活着，就见言野视线落在了远处，不由跟了过去，待看清那画面，忽而啧啧出声，摇头道：“亏你还让我假扮她房东，给她租房子，白眼狼啊这是！”
……
酒吧里，慕梨跟许玮挑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要了杯生啤，等上来先灌了几口，这凉意终于同空调一起内外夹击，让人活了过来。
“莫虎，二十三岁，云南人，初中肄业后就跟着村里的人到宣城谋生，凭借灰色地带的人脉和狠劲，居然混出了点名堂，年纪轻轻就买了车，名下盘了个酒吧。有案底，在之前一次扫黄里被抓了。不过，他现在蹲在监狱里，却是因为一起强|奸未遂案。”
说着，许玮怀疑地看了眼慕梨，“你……怎么认识这种人。”
慕梨咬了根薯条，“如果我说，我能留在崇明是因为他，你信吗？”
许玮脸色顿时一白，饶是平常滋事打架，可那也是小打小闹，这莫虎，听他朋友的意思，是被警方盯上了！
慕梨见他这反应，抿唇扯了扯，不过那是原剧情，现在被她一搅活，事情已经有些脱轨了，她知道莫虎不简单，而且，以原身跟她的交集，如果他被放出来……慕梨脑子里隐约记得一些要发生的事情……
“慕……慕梨，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许玮的脸色，在这酒吧的红灯打过来时，又白又惨，像个少年吸血鬼。
慕梨笑了下，“说笑的。”
“吼~你这玩笑真能开。”刚要松口气，却觉得哪里不对，“那你怎么认识这种社会上的人，听说他们整高利贷，很恐怖的，你该不会……”
“嗯，差点要找他借来着，结果刚到，就听说被抓了。”
“……靠！慕梨，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许玮也听说过一些想念书却找不到办法的女生，为了钱不惜牺牲自己……
“实在不行就回老家啊，你爸妈能把你送到崇明来，肯定不会缺你少你，至于这么做吗？！”
慕梨又喝了口酒，“你知道卷进这个案子的还有谁吗？”
许玮被她问倒，摇了摇头，“封得挺紧的，感觉是个有来头的人物。看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可别冲动回不了头了。”
慕梨盯着他，静静地不说话，竟是有些出神了。
许玮被她看着，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飘来飘去的，一张原本的吸血鬼脸有往西红柿脸转变的趋势。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正直懂事了啊？莫不是被霍少川吓的？”
“吓？！”
这下许玮的脸是瞬间涨成西红柿，“怎么可能，要不是不想让我妈生气，我肯定跟他没完！这次姑且修养一阵，到时候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不用到时候了。”
“啊？”
慕梨挤了包番茄酱，裹到薯条身上，“霍少川跟秦甄分手了，还是被甩了的那一个。”
许玮楞楞地张着嘴，直到见慕梨吃完了第二根薯条，“你……你怎么知道？！”
“反正我看他们最近貌合神离，管它是真是假，你只要把这话往外一放，保准霍少川丢脸丢到太平洋。”
“这倒是个好主意，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往他脸上打一巴掌。”
正兴奋着，忽然，许玮似想到什么，“不对啊，他们现在高三，这秦甄是好学生，甩霍少川就是因为要准备高考，这么解释也不为过吧，到时候要是被学校查出流言源头……”
许玮抬眸看了眼慕梨，她好不容易留下来，怎么又要冒险跟霍少川作对？
慕梨手心撑着一边的太阳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如果光是这个新闻，学校一施压马上就蒸发，大家可都是要忙着做题的。”
据她的记忆所知，保送名额很快就会出来，女主角秦甄就是其中之一，她只要找准这个时机。
“那接下来你又打算怎么做？”
“秦甄甩霍少川这件事，大家肯定会各方猜测原因，地利人和都是现成的，就看天时了，到时候再适当引导一下舆论。你知道的，嫉妒秦甄的人那么多，想出来的内幕，肯定丰富多彩。”
许玮看着她，心里忽然发现，慕梨又变回原来那个会耍心机的女生，可又好像没变回去，眼前的这个人，嘴上会说些无所谓的话，可下起手来却不会顾忌任何后果。
“慕梨，你这么针对秦甄，该不会真的，喜欢霍少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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