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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点，慕梨一手端着碗，另一只手强捏着筷子不至于紧张得抖出声。
对面，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慕梨看。
“姐姐，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吗？”
“小娅，妈妈说过什么。”忽然，坐在首座上的女人目光带了丝严肃地看向满脸稚气的小姑娘。因为这小脑袋上发量不多又柔软的缘故，扎的羊角辫冲天地可爱。目测充其量也就是学前阶段的年龄，就敢在她这样的大人面前提出男女朋友这种深刻问题，言学霸家的教育果然双商顶配了。
“别误会，不是女朋友，是同学，因为出了点意外，所以多谢学长收留了。”
慕梨放下筷子，双手叠在桌下，说得诚诚恳恳，却不料对面的小丫头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嘘，妈妈吃饭不让说话。”
慕梨看着她的漂亮模样，是个能怼大人的机灵鬼，只不过言野已经高三了，没想到还有个这么小的妹妹。
再看这位言阿姨，整个人气质妥帖，五官精致，而且言谈间会让人产生距离感却又不至于拒人千里，可以说很女神范了。
慕梨低头喝了口粥，桌上琳琅的点心，显然是酒楼送来的，她开始恨自己再次中了美食的陷阱，可是想到醒了就走，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既视感。
再说了，慕梨爱慕虚荣，看到言野的妈妈，还不巴结巴结——
“阿姨，今天我爸怎么没跟你们回来？”
慕梨浑身一僵，双手捧着碗，挡着的脸上双眼睁睁，阿姨？？？
靠，慕梨再次努力在脑子里搜索关于原书的朦胧印象，她忽然发现剧情里并没有慕梨到言家过夜这一段……
等等，好像原书里，昨晚应该是慕梨跟金主的一夜啊！那么就是说，剧情在昨晚被她撕开了一道裂谷，然后往不可预期的地方奔驰而去？！
“你爸爸临时有会要开，所以我跟小娅先回来了。”
慕梨手里的筷子戳着碗，瞟了眼言野，刚妹妹才说吃饭别说话呢，你非得这时候插话。不过看言野和这位三十出头的年轻女人间客套疏离的对话，慕梨才想起他原来有一位继母。
在言野的母亲去世后，言父一直独自带养他，直到中考那年，载着少年满心欢喜的录取通知书，却被一纸婚书盖过了头。他听到婚礼上的司仪声情并茂地说着父亲与一个陌生女人的爱情故事，为了不影响言野的学习，她坚持要等到孩子中考结束，多么识大体，多么漂亮又有爱心。只不过这些赞美之词与言野这个衬托者无关罢了，从此，讨大人关欢心的事，自不必他做了。
慕梨把碗里的粥喝完就没再怎么吃，经历昨晚的玫瑰餐宴后，她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如果一起吃饭的人令你不舒服的话，只会让美食暴殄，而自己造孽深重。
罪过了。
慕梨放下碗，抿抿嘴：“我吃完了，你们慢用。”
说完，坐在对面的朝天辫突然也跟着挪动了小胳膊小腿，“我也吃饱了，妈妈。”
慕梨看了她的小碗一眼，明明没吃多少，人家吃饱你也跟着吃饱，小心妈妈打你个饱——
言阿姨：“恩，自己去玩吧。”
慕梨：“……”
于是，客厅里，慕梨往前走一步，她迈着腿跟来两步，慕梨停下，她也停下，朝天辫的双手背在身后，“姐姐，你好，我叫言娅。”
说完，另一只手很老干部地伸了出来，示意她需要回应这意义非凡的一握。
慕梨扯了扯嘴角：“哦，你好。”
“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朝天辫还有严肃的时候。
”慕梨。”
“你喜欢慕斯蛋糕吗？还有雪梨口味的吗？”
小朋友的世界里，对于新认识的事物都需要跟已了解的意象相联系，一个知识点是一滴水，单独放在那儿就会干涸，而如果把他们投到自己已经串联的知识海洋里，就会成为智慧的原型。
慕梨能想象到自己此刻在朝天辫的脑子里，应该是一个慕斯蛋糕+一颗雪梨的形象。
“恩，应该挺好吃的吧。”
“你为什么会睡在哥哥房间里，好孩子不睡在自己房间，会羞羞的。”
说着，朝天辫两只小拇指搭在下眼睑，往下拉，脸颊的婴儿肥更厚了。
慕梨弯下腰，实在是忍不住了，上手就捏住她的脸蛋，柔软有韧劲，手感好到爆棚啊！
“嘿，姐姐又不是什么好孩子。”
说完，眼前一阵巨大阴影，慕梨感觉自己陷进了一个定身阵法——脖子又被人拎住了。
就在言野把她带起来时，突然感觉手上力道有些加重，低头一看，朝天辫竟抱住了慕梨的脚，仰着一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哥哥，原来你有坏东西！我也要！”
慕梨表情一尬，抬眸看了看言野，嘿嘿笑了声，”你妹妹，蛮可爱的……”
说着，就感觉言阿姨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
好不容易出门，两人从花园里走了出来，慕梨手里还残存着刚才捏朝天辫的手感，指腹磨蹭了下，看着言野道：“今天天气不错。”
言野双手插着袋走在旁边，忽然伸出右手，横在她面前。
待慕梨看清他手里捏着的东西，脸上的笑僵了僵。
再看言野，神色云淡风轻，一副我的床可不是白睡的架势，在说着：打吧。
慕梨攥过他的高档手机，低头摸索了下通讯录，感觉自己每执行一次心机婊操作，自己的人物形象又晋级了一分。
这通电话，顺畅地被接收了——
“喂，秦甄。”
当慕梨的声音和这个电话号码响在另一头时，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般开启，虽然按照剧情慕梨昨晚住在言野是变了，但不变的是，她依然走在跟女主作对的路上。
慕梨看了言野一眼，还不忘提醒电话那头的人，“我手机没电了，秦甄，昨晚发生那样的事，你现在还好吗？”
这话她是真心问出来的，只是落在听者耳朵里，就是示威的嘲讽。
“我很好，你手机没电就回去充电，不用故意拿言野的电话打给我。”
”故意？昨晚我实在太累了，所以也忘了问言野要充电器，你是说我故意呢，还是他呀？”
慕梨是崇明不入流的学生，既没身世又没才华，再加上恶迹斑斑的劣行，单是敢觊觎一尘不染的言野，就足够让人发疯的了，更何况，她现在还说出这种登堂入室的话来！
“慕梨，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你这不是喜欢他，你是在害他。”
慕梨感觉到电话里的隐忍，抬眸看了眼言野，嘴唇勾了勾，“是啊，还有两个月，你们就离开崇明了，那到时候，我岂不是很无聊？”
言野眉宇微皱，不知道电话那头的秦甄说了什么，只不过眼前的慕梨，胆子更大了。
“你把电话还给言野！”
慕梨踩上了花盆边砌起的窄窄小矮墙上，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伸开以保持平衡，“怎么了？昨晚把你救出来的是霍少川，你现在转眼就去关心别的男生？秦甄师姐，这样似乎，不太厚道吧。”
言野听了，抬手一把拉下慕梨抻直的手臂，原本只是示意她见好就收，没想这丫头嘴巴不着调就算了，脚也没站稳，一个侧身，踉跄竟是要摔下去——
言野双手下意识一接，一个一米八，一个一米六，这二十公分的距离，刚好是花坛的高度，也就是说，慕梨一转身，就能平视言野的目光，一失重，就能跟他脸对着脸，嘴巴……对着嘴巴。
“唔~”
慕梨一手抓着手机，另一只手搂着言野的肩膀，四目触电般相接，她感觉到那长长的睫毛在撩着自己的眼睛，又痒，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揉，揉哪里。
“我跟言野是好朋友，我只是要问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
言野的手机一字不漏地传出来秦甄的声音，像遥远的线索，将两人的意识拉扯了回来。
慕梨动了动嘴唇，仿佛才沉寂的气息又搅动得天翻地覆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塞到言野手里，自己则借着他的肩膀跳下了花坛，脚步加快地往前走了。
从花园走出来，慕梨脚步踌躇了下，不知往左还是往右，本想停在半道等言野，只是目光一扫，刚好看到花园大门旁边的一排商铺，其中一家店红色招牌醒目，玻璃门上贴满了一张张A4纸大小的广告传单，目光微微一凝，便看清上面的数字：山川花园出租，两房一厅家电齐全，每月只需八千五。
慕梨脖子一缩，脚步走得更快了。
心里不禁哀叹，原本她有了金主，是不用再回姨婆那的，而她老人家也乐得有借口去儿子家住，只是现在这番光景，让她还怎么留在崇明，继续为秦甄和霍少川打天下呢。
“慕梨。”
忽然，一道声音由远及近飘了过来，慕梨双手微微握拳，又硬着头皮停下来，见他站在原地，她只好听话地低头走了回去。
只见言野抬手招了辆出租车，”报地址吧。”
慕梨没看他，埋头坐进车里，忽然转身，见他也跟着坐了进来。
“你去哪儿啊？”
“我给钱，你管我。”
慕梨：“……”心里莫名鼓气，“我还以为你跟秦甄还要聊多久呢，她刚才可关心你了。”
“是啊，我还保释你，你要是跑了我找谁去。”
慕梨：“……”
一夜间，金主没找到，债主倒是有一个。
回到老区，慕梨下了车，朝言野道：”这里离学校很近的，走过去十五分钟不到，你要不回课室继续冲刺高考？”
言野冷笑了声，“一个连年级前一百都进不了的人，劝年级第一的人好好学习？”
“诶！我可是过来人！”
说完，慕梨眼神微讶，差点暴露了。
言野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怪，“过来人？失败的经验千奇百怪，成功的方法却都是相通的，别以为自己过得艰辛就有理由放弃，你永远不知道别人为了走到你这一步花了多少力气。”
慕梨仰头看向他，“你说的这些话，是别人对你说过的吧，戒骄戒躁，用在我身上可不合适。”
说完，便走进小区的黑色铁闸门，这门原本就小，还生怕别人把车开进去，硬是在门边开了一个更小的门，每次进出都得防着踩自行车的和牵小孩的狭路相逢。
言野见她背着自己抬手挥了挥，“我回去收拾东西啦，言学长，祝你马到成功。”
忽而，言野嘴角没来由笑了笑。
警局还挂着档呢，她想走也不是今天了。
今而是周末，但对于毕业班的学生来说，不过是一天的名字罢了，该复习复习 ，该学习学习，崇明的校园里，反而比上课日更肃杀些，大概是过滤了像慕梨这样的学生，剩下的都是以学至上的机器。
言野忽然觉得没意思，这种感觉一生出来让他觉得有些怪异，但又不至于不舒服，就好像平静无波的世界里，突然被打开了一道门，从小的锦衣玉食让他对外物本无眷恋，只不过这次，这道门里的人，像是一道旋涡，把他吸进去，带了些隐隐的刺激，有些费劲，但是难得遇到想要出力的时候——
“砰！”
突然，迎面一拳暴击，言野只觉脸部的肌肉被瞬间的挤压，然后血脉流动刺激细密的神经，一阵痛意窜进了神经中枢。
“嘶！”
清冽的眼眸划过凌厉，攥起对方衣领之际，拳头凛风，他忽然发现，能越过他的敏锐袭击自己的人，只有他。
咫尺间，骨骼分明的拳头对上那轮廓硬朗的脸庞，堪堪在一线间停住了。
剑拔弩张，不过是硬币旋转落地的时长。
已经有坚信友谊永固的堡垒，轰然坍塌。
“言野，你个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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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会稳定在上午十一点左右更新，初来乍到，晋江的小可爱们多多指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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