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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言野低着头，正想开口，忽然，却见慕梨抬手，掌心朝上对着他，而另一只手则捂住鼻子，偏过头去，下一秒，打了个清脆而不失萌感的喷嚏。
慕梨吸了吸鼻子，眼里的水光更亮，“里面太冷了，一出来有温差，热的。”
言野眉宇浅浅地舒朗开，“走吧。”
慕梨看了眼停在会所大门的警车，“我不用去警局了？”
言野见她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还黏上地砖了，“怎么，失望了，想去见识见识警局的收容所？”
慕梨眼眸垂了垂，“那可不是嘛，进去一趟我这社会经历可就算完美了，过几天回到老家，我那是黑白两道通吃，谁敢惹我！”
言野皱了皱眉，“小姑娘家家的，你不怕被记档案？这可是跟你一辈子的污点，别做这些要将来的自己替现在的你买单的事情。”
“那也好过被人欺负，污点和阴影，你觉得哪个更有切肤之痛？”说着，慕梨双手撑在两边，偏过头去，“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你们从小生活在安全的围墙里，在别人要为口腹和立身奔命时，你们想的是立言，立说，层次不同，夏虫语冰。”
说完，正要撑起身子，却感觉眼前高大的轮廓矮了下来，一道宽广的后背送到了跟前，挡住了她要站起身的空间。
“你？”
“在监控录像里见你摔了，一句不说撑到现在，保命也不能这么硬扛。”
慕梨咬了咬唇，她的小腿离开了有缓痛作用的空调冷气后，在这闷热的夏天里几乎是以血管喷张的速度挤压着痛苦神经，要是今晚进了警局，说不准还有医生帮忙处理下伤口什么的，她好歹也是祖国花朵，且不论是好花还是败花。
慕梨怀疑地盯着言野好看的后脑勺，“你确定，可以吗？虽然我不重，但你也不像是个干得了重活的人吧……”
言野被她这话激得，“少废话，赶紧上来。”
说完，慕梨爪子收了收，人还是不要跟现实作对，尤其是她这样的配角，没人会在意她自己舔过多少伤，难得遇到温暖，这都拒绝，以后有的是叫她好受的地方。
心里低低叹了声，猜想现在秦甄和霍少川应该在感情迅速升温中了，毕竟自己这次险些是用绳命在给他们助攻，换来的还是霍少的赶尽杀绝啊。
双手刚攀上言野后背的瞬间，身子轻巧地被他带离地面，脸颊擦过他耳际柔软的碎发，脑子里忽然想到件更重要的事情，以至于她没来得及意识此刻两人间贴近的距离。
言野感觉到她忽然转到耳边的嘴唇，似有若无的气息惹得他心脏快要爆炸了，嘶，这鬼天气！
“言野，你刚才保释我，连丞说……霍少川不会放过我的。你这么做，不就是要跟他对着干吗，你还是把我放下来……”
“别乱动！”
突然，他声音低吼，在这寂静的夜里，平地一声，把慕梨要拉开的距离又贴了回去。
“怎么……了？”
“看出租车，我可不想背你一路。”
慕梨一靠上来，就感觉四肢百骸的力气都被抽走，软绵绵地被言野托着，声音低低道：“那你还跟霍少川对着干，而且是因为我这个不足挂齿的人……”
说完这句话，慕梨有些后悔了，虽然她是这么认为，可说出来总感觉味道有些变了。
“我跟霍少川，做不成朋友了。”他语气透着凉，声音是从后背震震而出，打在她这面鼓上，慕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听他末了又加了句：“但不是因为你。”
慕梨环在他脖颈前的十指收紧了些，“那也只能是，因为秦甄了。”
她有一瞬间，感谢自己不是女主角。
这次，言野没有回答她。
偌大而空寂的行道上，树影斑驳地打下细碎的灯光，落在言野的头发上，根根分明，她记得自己说过，如果霍少川和言野，她选现在背着自己的人。
只可惜，女主角不要的，也轮不到她。
想到这，心境忽然苍老了十岁啊。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她说。
“不必，你帮了我，咱俩扯平。”
慕梨皱眉仰了仰毛茸茸的脑袋，“我什么时候帮你了？”说着，语气闷闷，“把秦甄送入虎口，谢谢这俩字我要是担了，估计死得更快吧。”
“秦甄之所以会出去，不是因为找你，而是我。”
慕梨被他这话说得有些云里雾里，这时恰好头顶一棵树叉伸了出来，她抬手替言野挡开，“什么意思？”
言野沉默了几息，就在慕梨以为他不想跟自己聊天时，忽然出了声：“吃饭的时候，秦甄见你还没回，便借口出去，接着，我就收到她发给我的短信，约在楼下见。”
慕梨心头忽然“砰砰”直跳，有些听到别人隐秘的刺激感，“所以，你也跟出来了！”
“秦甄有些一根筋，如果我不出去，怕她不会走。”
慕梨不相信地又看了眼他后脑勺，“那你发信息说啊！”
“呵，我要是这么不管不顾的人，现在就不会背你回去了。”说着，脚步一顿，转身看了看四周，“话说你招没招出租车啊！”
“诶！你别管，先说你们的事。”
言野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当时秦甄出去了一会，我以为她是找到你了，估计有什么话要当面说，所以我过了会也就出去了。”
慕梨听着觉得哪里不对，“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打的人是秦甄，对头是霍少川，要你管吗？分明是你们俩有事！”
“当时不过下意识把你们联系在一起，我怎么会往其他方面想，慕梨，真要把你脑子放到洗水池里冲一冲。”
“那你现在怎么就把自己跟秦甄联系在一起了，还搞得跟霍少川没朋友做，我刚开始的猜想没错吧，该冲的不是我，是你们这些脑子里有坑的男人！”
言野被她这吊儿郎当的话说得竟有些哑然，慕梨见状，继续冷哼道：“幸好没见，要是被监控录下来你跟秦甄有什么拉扯，那还得了。不过秦甄中途被我截了，霍少川肯定也不知道你们俩要私下见面，怎么就没朋友做了？”说着，慕梨脑子电光火石，掌心猛地一拍言野的胸口，直把他个大男人吓了跳。
“短信，难道是短信让霍少川见到了！”
言野无力，“我们这么多年感情，不至于脆弱到被一句话就给崩断了。”
慕梨重又伸长脖子看他的眉眼，“那是因为什么？”
言野觉得靠她拦出租车是不可能的了，又抬头看了眼空旷的柏油路，“我下楼了之后，中途包厢里接到报警我是不清楚的，但没多久我还是赶到了酒店楼上，因为我接到了秦甄的求救。”
慕梨怔了怔，她想到自己跑到包厢又冲上酒店时，刚好看到言野站在走道，跟霍少川一行人隔空对峙。
原来，是因为这个时间差。
一细想，慕梨下巴搭在了言野的肩头，声音有些低，“她给你打电话，而不是给霍少川。”
言野喉结滑动了下，接下来这句话，像这头顶沙沙的树声，被风摩擦过，有种不合年龄的冷静感：“叶菲告诉我，霍少川冲进去抱起秦甄的时候，她嘴里喊的是我的名字。”
慕梨错愕地看向他的侧颜，如山川般的眉峰，此刻安静地停歇在夜色中，没有风，也没有雾。
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这……这个叶菲，我跟你说她就不是什么好人，不嫌事大搅和你们兄弟关系。你刚还说我呢，什么一句话不至于让你们兄弟情崩断，这下好了，都不用一句话，就秦甄这俩字：‘言野’！”
慕梨越说越有些莫名地上劲，就像尴尬的气氛里，你不想让情绪平稳，就只能自己跳出来活跃一下，最好马上转移话题——
“那个，车，车来了。”
慕梨使劲招了招手。
言野也停下了脚步，直看到司机打灯缓缓停在路边，这一路艰辛，言野心想：他再也不背一个到处躁动的丫头了！
慕梨被言野小心放到地上，坐进光线昏暗的车里，环境忽然遮挡了明亮，很容易让人放松心防。
“报个地址。”
言野转身看了她一眼，慕梨低头看手表上的时间，闹腾了一晚这都凌晨了，抿了抿唇，“幸福小区。”
说完，看了言野一眼，“跟你离得远吗？”
她忽然想，要是绕道还让人送似乎不大好……
“有点远。”
慕梨：“那……不如分开坐！”
言野斜看了她一眼，就听她朝司机道：“师傅先停一会，他不坐……”
言野大掌握到她脖颈上，只一瞬间，就感觉到她敏感地偃旗息鼓，像只猫儿一样。
“分开坐我是不会替你给路费的。”
大晚上自己一个人坐出租车，慕梨这脑子真是个摆设。
“那……那就先去你那儿呗。你是掏钱的那一个，不能让金主委屈了。”
言野眼眸忽地一眯，在听到“金主”两个字的时候，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冷笑了声，“慕梨，你比你表现出来的还要坏。”
说完，朝司机道：“直接去川林花园。”
慕梨一时听不出言野这话里的意思，却听司机轻咳嗽了声，“那个，大半夜的，小姑娘啊，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慕梨忙摆手，那模样跟地主家的傻闺女有得一拼，“不用不用，师傅，他可是我们学校高三排名第一的尖子生，我这差生不能耽误人家休息，这多影响学习啊，罪过罪过了！”
司机哎了声，启动了车子，心里估计在想，这丫头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
此时言野长腿交叠，在这逼蛰的空间里硬是保持着白鹤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线条漂亮又不失清雅的眉眼低看了她一眼，仿佛要贯穿这黑夜看透慕梨的把戏，“你是不想回家吧。”
司机：“……”
慕梨：“……”
“今天老师收缴的小纸条，别以为我没看见。”
慕梨双手攥着衣角，揉揉搓搓的，都怪系统因为她没找到“金主”这事把积分扣得光光的，白忙活一晚，前程未卜啊……
“言学长日理万机，还是别参和我们这些低等生的芝麻事吧。”
“退学也是芝麻事？”
慕梨咬了咬牙，今天听老师的语气，退学是板上钉钉了，而且父母也给她买了回程的票，在崇明的一切一切，原本以西城会所这一晚华丽结束，没想到下坠中途卡到了棵歪脖子树上，剧情偏离落姿窘态，这都是命啊。
慕梨：“无法感同生受，不是芝麻绿豆，难道是国家大事么。”
“别表现得一副认命的样子，我都差点被你骗了。在监控录像机里，那个男人分明不怀好意，你还不跑，酒里又没有毒，说来他估计也是冤，在西城那种地方敢这么抓人，你肯定跟他说了什么诱导性的话，‘金主’这一说，看来算是落实锤了。”
慕梨呵呵干笑了声，“学霸的脑子，果然不是光用来读书的。”
言野说来心里都是气，但从小的教养让他从不对人撒火，首先这会动肝气，人还没骂就先把自己伤着了，其次不利于冷静分析驳嘴，吵架讲技术，最忌先急。可再高明的技巧，遇到一种人也得缴械，那就是此刻软绵绵被骂还笑嘻嘻一拳下去犹如打棉花的慕梨。
言野别过视线：“浪费力气。”
司机心情有些惴惴，本来夜班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没想到中途接了两个小鬼，好不容易把车开到了目的地，转身要收钱时，就听男的说了句：“下车。”
女生：“言学长是要带我去你家过夜吗？”
男生表情分明是忍无可忍，但还是忍了的样子，“不，我让你走回家。”
司机额头冒汗，现在的女孩怎么比男生还不着调。
就在慕梨要开门出去时，就听司机喊了她一声，“姑娘，别光嘴皮子逞能，把心给掉了哦。”
后视镜里的慕梨愣了愣，旋即朝师傅笑道：“放心吧，谁掉了心我都不会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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