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

　　全忠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小的说句话，你别认为是小的偏袒奶奶。全老爷和太太对您有成见，但是咱家奶奶善良淳厚，对大爷您还是有情的。您挨打之事，奶奶应该是不知情的，您千万别怨到奶奶身上。”
　　吴天长听到全忠的话，一时激动就想起身，牵动了伤口，他痛苦地哼了一声，恨恨说道：“全忠，你虽然是全家的故仆，但对我吴天长也是忠心耿耿，这点我自深知。我三进全家被拦，都没有放弃，因为我相信称心对我还是有情的，所以我拼命要见她。然而，是我太傻太痴了。全称心对我的萧声极为熟悉，那首春江花月夜是久已失传的古曲，只有我会吹。我的萧声都把家奴引来了，难道全称心听不到吗？”
　　全忠张了张口却不知怎样安慰吴天长，只有默不作声，为他轻轻敷药。
　　气氛沉闷了一会，全忠发现吴天长视若珍宝的玉萧没有带回来，便顺口问道：“大爷，您的玉萧呢？”
　　吴天长怔怔地望着窗外无边夜，眼中一片决绝：“玉萧已碎，知音已决，从此再无萧声。”
　　吴天长将去全家的经过一五一十对全忠讲了一遍。
　　那夜，房内红烛彻夜高燃，吴天长喝酒写诗直至第二日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全忠说完，老泪倾在坑坑洼洼的脸上，甚是悲凉：“从全家回来没几天大爷就遇害了。如今大爷已经去了，大奶奶又在狱中。大奶奶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心眼好胆子又小，还深爱着大爷，绝对不可能是凶手。还望公子能救救我家大奶奶啊！”
　　箫竹一的两道长眉紧紧锁起，许久才问道：“吴兄遇害的那晚，老人家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全忠想了想后摇了摇头说：“没有。”
　　箫竹一接着问道：“当晚，吴兄可曾外出？”
　　全忠马上答道：“自从大爷那日从全家回来后就异常痛苦，闭门不出。”
　　箫竹一又问：“那晚可有外人进出吴家？”
　　全忠不假思索地答道：“没有，小的一直守着门，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人进出的。”

　　吴天长书房内，箫竹一扫视了一圈，整个书房很是简单，西面墙边是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除此之外，，仅有一张书案，两把椅子，临窗有一张简单的靠塌。
　　箫竹一在书案前停下，发现了几首小诗，他拿起看了看：

　　一杯水酒幽怨流，
　　恩爱往事过心头。
　　孤影残月难成梦，
　　回眸今景添隐忧

　　曾伴浮云五年整，
　　知音已绝断萧声。
　　苦怀思念赋诗咏，
　　一片伤心绘不成。
　　箫竹一转头对全忠说道：“这可是吴兄生前之作？”
　　全忠看后说道：“这好像就是大爷那日从全家回来后写的。”
　　听了这句话，箫竹一的双眉微微蹙了一下，说道：“如此痴爱伤情的诗句足见吴兄痴情。”
　　全忠马上说道：“大爷一直感恩全家，对大奶奶也是爱慕敬重。大奶奶虽无所出，但大爷并不计较。前段时间还看中了一位远房族支家的孩子，要过继过来延续香火。”
　　箫竹一环视了一下房间，问道：“吴兄颇通音律，除了那根钟爱的玉箫之外，就没有其他了吗？”
　　全忠伤感说道：“大爷经常吹箫给大奶奶听。自那日玉箫被毁后，大爷就再也没有吹过萧。家里也没有萧了。”
　　箫竹一发出“哦”的一声 ，便不再言语。
　　全忠领着箫竹一二人继续在院中转，箫竹一小声对秦观说了几句，秦观悄悄转身离开了。
　　箫竹一来到全称心的房间，环视一圈，除一盆开得鲜艳的火鹤花外，其它都很素净。火鹤花椭圆的叶子青翠欲滴，猩红色的花苞直立开展，很是醒目。箫竹一随口赞道：“这盆花开得甚好。”
　　全忠忙说：“花是大爷带回来的，大奶奶很是喜欢。所以一直开得很好。因大爷和奶奶都喜欢，所以大奶奶走后，小的就经常照看着这花。”
　　箫竹一眼波微动，沉吟了片刻说道：“依你所言，吴兄与嫂子互相敬重爱慕，缘何生了间隙呢？”
　　全忠脸色白了一下，眼中又充盈了浊泪：“家丑本不可外言，既然公子是大爷的知己，自然也算不得外人，我就实说了吧。锁儿是大奶奶的心腹，但一直心怀不轨，几次勾引大爷。大爷恼怒，念其是大奶奶的陪嫁丫头，也没有声张。有一次，小的不经意瞧见了锁儿的龌龊言行，这才知道的。锁儿怕我多嘴，就提前在大奶奶面前说了我的坏话，倒打一耙。我就是想对大奶奶说实话，估计她也不会信的。”
　　全忠稍稍顿了一会，长叹一声，继续说道：“因勾引大爷不成，锁儿大概是恼羞成怒，一直暗中挑唆。大奶奶纯良，信了锁儿的话，总是误会大爷。”
　　箫竹一拿出一锭银子塞给全忠，全忠感激涕零，坚决不收。箫竹一感慨道：“吴兄能有你这样的忠仆也能安心了，这点银子暂且帮着照看吴家吧。”
　　全忠含泪收下。
　　箫竹一接着问道：“官府可有人来过？”
　　全忠答道：“除大爷过世的当天派人过去认尸外，再没人来过。”
　　箫竹一听后没有再问，离开了吴宅。

　　桐华阁内，秦观一筹莫展。从表面看，证据确凿，全称心又自承杀人。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出有力的证据证明真凶另有其人，否则就必须同意判决。
　　现在最关键的一步，就是必须找到证据，可是做到这一点实在太难了。她闭上眼，将所有的片段重新过了一遍。梦中杀人惊悚诡异，并且整个过程滴水不漏，没有任何指向性的线索，自然拿不到物证。而案发后一场大雪掩盖了一切痕迹，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毫无蛛丝马迹可循。案发时是深夜，且案发地点在荒郊梅园，人迹罕至，因此也找不到人证。
　　谁才是幕后黑手呢？从表面看，整个案件几乎寸步难行。
　　许是想了太久，秦观感到头开始发胀，太阳穴也一蹦一蹦的疼。
　　“能设计出这样一个惊人的梦中杀人悄然嫁祸的阴谋定是心计过人；能利用大雪掩埋痕迹说明凶手识天文；能将吴天长深夜骗出说明凶手与吴天长相熟。”秦观逐一分析，“据全称心所述，两次杀人均是被箫声所引，说明凶手精通音律。”
　　凶手会是谁呢？
　　正在沉思中，陡然觉得面前人影一闪，原来是易沧海进来了。
　　“怎么样？有收获吗？”秦观忙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秦观。
　　易沧海接过来轻轻缀了一口，说道：“我派人打听过了，全忠说得不错，吴天长确实跟一本家说过，要收养一个孩子。”
　　秦观眸光一闪，露出几分欣慰：“阿海，我们去一趟梅园。”

　　来至梅园，易沧海与秦观分开细细搜索。秦观的目光扫过每一寸地方，突然她发现在一块突兀的青石附近，隐隐折射出点点辉光。秦观连忙走了过去。
　　“在这儿！”
　　青石缝中，落日的余晖照在碎片上折射出的光芒正好落入秦观眼中，不然很不容易被发现。
　　秦观用剑锋收起玉屑，放在锦帕内递给易沧海收好。
　　秦观语气微微冷冽：“看来，吴天长确实来过全家。他果然是个重情之人，外面的女人、婴孩都是有人设计的。夫妻二人的猜忌、反目都在别人的操控之中。”
　　秦观感慨道：“可怜全称心白白做了替罪羊还那么心甘情愿。”
　　易沧海抬头望了望余晖，说道：“我们继续找找吧，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发现。”
　　在梅园转了一圈，最后二人驻足在一块大的太湖石跟前。卷宗记载，命案第一现场就在这。
　　这块巨型太湖石与其他太湖石相比漩涡较多，容重比一般南方太湖石大。箫竹一走近前，用手轻叩，无共鸣声。他仔细观察，石内多密集的孔洞，体态麟峋透露，质地坚硬，外观比较沉实，浑厚雄壮。
　　秦观与易沧海围着这方巨型太湖石周围走了几圈，也没有什么收获，只得返回。

　　东宫书房内，易沧海与秦观正在探讨案情，二人均一筹莫展。猛然，秦观发现了桌案上的那把梅园案中的宝剑。秦观拿起宝剑仔细端详，从表面看似乎是一把很普通的剑，剑柄已被磨的略显光亮，是一把古剑。她抽出宝剑，宝剑刚刚出鞘，就发出丝丝寒气，阴森逼人。箫竹一青眉一扬，眸中一亮，随即起身朝上空抛一方手帕，从宝剑锋口徐徐落下，手帕即分为二。
　　“削铁如泥，好剑！”秦观与易沧海同时赞道。
　　秦观又重新打开案宗，看了一遍。卷宗中清楚记载着，仵作验尸结果：一剑毙命，正中心尖，不差分毫。杀人手法如此干净，全称心一个弱质女子，怎能拿捏得如此到位？凶手定是武功高手，借助推力使吴天长正好倒在全称心握着的长剑之上，而且必须是一剑毙命，否则，就会前功尽弃，让全称心和官府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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