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别处都已张灯结彩，全宅却沉闷得很，没有一丝过年的喜气。
　　清晨，卜月莲早早就起来了。她四下转了转，嘴里恨恨骂道：“这个吝啬鬼守财奴，大过年的了还这么小气，今年越发没个年味了。”
　　一旁全富忙低头搭讪道：“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现在城里可热闹了。太太难得这两天得闲，您要出去，小的现在就去备车。”
　　卜月莲听了这话，便来了兴头，说道：“甭理那个庄稼老糗，今我说了算，每人月钱加半吊，算是过年的赏银。咱要痛痛快快的过个年。”
　　全富听后喜笑颜开，马上招来全府所有仆役一齐拜谢。
　　卜月莲摆摆手，：“谢什么谢，谁家过年还不吃顿饺子。今儿是个好年头，一块乐呵乐呵。”
　　“太太英明！”
　　“杵在这干嘛，还不快点备车，叫上宝宝进城置备年货。”
　　全富赶忙敛身弓腰说道：“好嘞，小的马上备车。”
　　全宅上下除全聚德外，莫不欣然踊跃，言笑鼎沸不绝。

　　临州城内，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呈现出一片喜庆祥和的气氛。
　　秦观早早地带着白鹿溜出了东宫。
　　“那不是梅园中遇见的小少爷吗？”秦观远远望见了人群中的全才，唇角不觉淡淡勾唇，全才长得太漂亮了 ，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秦观猜测着全才旁边的女子肯定是他的母亲，那眉眼和全才有七分相似，浓妆艳抹，彩绣辉煌。
　　秦观不禁感叹，眼前的女子有着牡丹般娇艳的容色，却生生被满头珠翠衬得妖媚俗艳。
　　“好看，好看。”全才不停地拍手叫好。
　　他平时很少到城里街市上来。两旁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看得他眼花缭乱。
　　卜月莲见全才满脸的兴奋，也很高兴：“宝宝，喜欢什么就对娘亲说。不认识的就对娘亲点点头，娘就给你买。今儿不用怕你那老子，你喜欢啥咱就买啥。”
　　全才笑呵呵地点头。
　　前面围了一大圈人，全才拉着卜月莲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进去，原来是一位老人在捏糖人。他面前有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插着一些糖人，什么“小狗倒立”啦，“鲤鱼跳龙门”啦，“兔子捣药”啦……形象逼真，栩栩如生。老人布满了老茧的双手相当灵活，三下两下就捏出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来。
　　全才高兴的直拍手。他冲着卜月莲使劲点点头。卜月莲见全才一个劲冲自己点头，突然明白过来：“宝宝，是要买糖人吗？”
　　全才眨着大眼睛又重重地点了一下。
　　卜月莲脸上立马现出灿烂的笑容：“宝宝真聪明，一教就会。喜欢就点头，我差点都忘了。好好好，咱们买。”
　　不知不觉，全才手中已是各种玩意儿和零食，全富双手、身上挂满了大兜小袋。而全才似乎意犹未尽，仍在不知疲倦地转着，脸上挂着幸福、天真的笑容。
　　募地，全才凝住不动，手中的糖人、糖果齐刷刷掉在地上。卜月莲赶忙走近细瞧，全才痴迷的目光定定地投向药店的门口。
　　顺着全才的目光，卜月莲看到一位姑娘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十七八岁的年纪，姿容婉丽。姑娘穿一件浅绿色的撒花小袄，下面一袭鹅黄色长裙。
　　许是那姑娘感觉到全才热烈的目光，突然一个轻盈的转身，长发轻飘，朝他回眸一笑，转身离开如一抹流云飞逝。
　　美人惊鸿一现无踪影，只留余香阵阵。
　　“撒兰香。”秦观猛地回过神来，一扯白鹿的袖子，“快追！”
　　全才仍然站在瑟瑟寒风了，凝然不动。
　　卜月莲看到儿子那痴痴的模样，“嗤”的一声笑了起来：“谁说我儿子心智不全，我家宝宝都知道想媳妇了。”转过脸对全富说：“赶紧的，打听一下刚才是哪家的姑娘。”
　　说完她牵起全才的手说：“宝宝，咱们回家吧。”
　　全才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嘴中喃喃道：“姐姐，姐姐。”
　　卜月莲笑了，宠溺地说道：“我的宝宝，娘知道你的心事。娘把刚才那位姑娘给你娶过来做媳妇好不好？”
　　全才抚掌，脸上乐开了花：“好，好。”他恢复了眸中的神采，一如平时澄明清澈。
　　秦观和白鹿一路尾随，见少女走进了一高宅大院中。大门上悬一匾额“敕造太师府”。
　　“太师府？”秦观纳闷，看刚才那位姑娘穿着打扮，和寻常小户人家的姑娘无异，她是太师府的什么人？撒兰香只有云家有，如今是千金难觅，她的身上怎么会有撒兰香？
　　白鹿扯扯她的衣角，又指了指天。
　　秦观轻叹：“我知道天不早了，宫里还有事儿。好了，咱先回吧。”
　　傍晚，全家一家三口正围坐在餐桌旁，凉拌海带丝、糖醋排骨、白灼虾、清蒸鱼、原壳鲍鱼、东坡肘子刚刚端上桌子。
　　全聚德一看，心疼的说道：“我的太太，忒丰盛了点吧，这得多少银子呀。”
　　卜月莲冷笑道：“银子已经花了，现在哭也来不及了，那就多吃点，别浪费了。”
　　全聚德每吃一口菜就心疼地皱一下眉，卜月莲看他那样，鄙夷道：“怎么不疼死你，跟吃你的心肝肺似得。”
　　全聚德紧拧着眉头说：“月莲，你就别拿我开涮了，明知道花钱就像摘我心肝，你这两天像摘上瘾了，这钱花得跟流水似得。”
　　卜月莲听后“咯咯”地笑了起来：“还有一件让你花大银子的事呢。你宝贝儿子咱家宝宝今儿相中了一个姑娘，要娶过来当媳妇儿。”
　　全聚德听后，那双三角眼里马上闪出晶莹的光亮，筷子上夹的大虾咚的落在了盘子里：“真的吗？宝宝真的自己要媳妇了？”
　　卜月莲笑道：“那可不，我还唬你不成。看你这回还心疼银子不？”
　　全聚德站起来开心大笑：“宝宝要娶媳妇了，我全聚德要抱孙子了！哈哈哈……”
　　一家人正在说话的时候，全富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他弓腰说道：“老爷，太太，小的打听到了。”
　　全聚德正在兴头上，见全富打断了他的好兴致，转头斥道：“不长眼睛的东西，没看见爷正高兴着嘛，听到什么有爷要抱孙子重要吗？还不下去，有事明天再说。”
　　全富满脸含笑道：“小的要禀告的就是与您抱孙子有关的事。”
　　全聚德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话锋立转：“快，打听到了啥，还不快点说，别磨磨蹭蹭的！”
　　全富忙回道：“今早，太太吩咐小的去打听仁德堂门口的那位小娘子。小的不敢怠慢，今儿一天小的可是跑断了腿，终于打听出来了。少爷相中的小娘子是已故太师任景升的孙女，芳名任巷陌。”
　　全聚德脸上的笑容一敛，说道：“怎么，还是个官家小姐呢？太师家的千金，和咱家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咱想都别想啊。”
　　卜月莲在旁悻悻说道：“官家小姐怎么了？说明我们宝宝有眼光，旁的那么多花呀朵呀的都相不中，一眼就瞧上她，那是她的福气。”
　　全才听着听着，好像也明白点，拉着卜月莲的手，使劲点点头。卜月莲忙安慰儿子说：“宝宝放心，娘肯定给你把她娶回来。”
　　全才憨厚的脸上露出安慰的笑容。
　　全富接着说道：“小的还打听了。这任小姐可是城里有名的美人，才貌双全。”
　　全聚德“咚”地坐回凳子上。过了一会，才慢慢说道：“宝宝你真会挑人啊，居然一眼就看中一位世家千金，你这不是给你爹我出难题吗？再说，这也不般配呀！”
　　“世家千金咋啦，想当年我不也是一朵鲜花插在你这坨臭牛粪上。说什么般配不般配的，我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卜月莲斜了一眼全聚德，冷冷说道。
　　全聚德看了一眼卜月莲，心中思踱：“卜月莲当年也是花容月貌、艳丽绝伦，不也跟了自己嘛，就是现在卜月莲也是风姿卓卓不逊花季少女呢。”想到这突然有了信心，转脸对全富道：“你去打听任府现在的所有情况，越细越好。”
　　“好嘞！”全富领命离开。
　　全才木木地盯着全富离开的身影，似丢了魂魄一般，任卜月莲怎么哄都不肯再吃喝了。
　　卜月莲恨恨地说：“你想办法给我儿子娶媳妇，这可是你全家的香火，你的命根子。”
　　全聚德喏喏道：“太太放心，我知道的。”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全宅并没有因为吴天长的惨死，全称心的入狱而笼罩悲伤的气氛，反而比往年更热闹了些。
　　全宅到处挂满了昨日卜月莲从城里买来的大红灯笼，一大早卜月莲就叫小厮燃起了鞭炮，说是赶赶晦气。
　　除夕夜，全聚德与卜月莲早已备好所有祭祀所用的东西准备祭祖。全聚德领着卜月莲与全才来到祠堂。临近祠堂，恍惚间似有黑影晃动。
　　全聚德激灵打了个寒颤，说道：“何人？”
　　卜月莲说道：“别疑神疑鬼的，此处紧靠着祠堂，怎会有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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