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沧海

　　秦观笑得愈发不屑：“规矩！难道玩弄权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就是你们南阳的规矩？说我放肆，索性我就放肆一回，把事情都说开了。众目睽睽之下花轿互换，到底是谁有这通天的本事？”
　　易水寒眸光冷冷地划过封皇后的脸庞，皇后的睫毛剧烈一颤。
　　秦观扬声道：“诸位都知道，大婚的时辰是钦天监算出来的。钦天监的监正，也就是咱们的大国师，自然是陛下的人。可他手下的监副却早被皇后娘娘收买。恰巧国师病了，这挑选良辰的重担就落在了监副的肩上。”
　　皇后怒道：“大胆，你无凭无据，竟敢指控皇后！”
　　易水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冰冷：“叫她讲完。”
　　秦观轻蔑的神色毫不掩饰：“若是无凭无据，我自然是不敢指控皇后娘娘。还要多谢娘娘帮忙，我才找到了证据，否则我还真是百口莫辩呢。”
　　皇后略略一惊：“本宫帮忙，你胡说什么呢？”
　　“亏得皇后娘娘多疑，事后怕监副泄露秘密，想要将他灭口。事情倒也凑巧，恰好被我的人救下，这是他的口供，请陛下明察。”秦观说着从袖中拿出供状呈上。
　　秦观暗暗庆幸，麓扬探得消息后，她便觉得监副有危险，叫麓扬暗中保护，亏得是未雨绸缪，拿到了证据，否则今日里可是百口莫辩。
　　易水寒看了供状，沉着脸，声音里有着刻骨的冷毒：“皇后好手段！”
　　“陛下，臣妾冤枉！”封皇后跪地喊冤。
　　易水寒狠狠地把供状摔到皇后的脚下，封皇后看着皇帝的脸色，心里凉浸浸的，如坠谷底。
　　易水寒神色冷漠锋利：“封东虞，你好毒的心啊，你当年做过的事情，真的以为朕不知情么？”
　　“你知道了也好，我也不用整日里小心翼翼地演戏了！”封皇后唇边漫上一缕凄凉的笑意，“只是你早就知情，为何等到今日里才揭穿我？”
　　易水寒心里暗自沉吟，这件事情决不能闹大，皇后只能是从轻发落。当年封东虞暗杀云隐，如今又暗算太子，这些事情都只能压下，否则自己当年已经知道云隐还活着，却不肯迎她回宫的事儿就会捅开，一定会被世人指责，说皇帝薄情寡义。
　　秦观冷笑道：“那是因为本就是他希望看到的。皇后娘娘以为自己布局巧妙，下了好大一盘棋，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聪明一世的皇后，也不过是皇帝陛下的一颗棋子。”
　　皇后惊道：“你说什么？”
　　“不要听她信口开河！”易水寒怒吼。
　　“事情已然摆到了桌面上，索性全都说开了。”秦观道，“皇后娘娘运筹帷幄，没想到这一切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当年皇帝陛下向西祁借兵，西祁公主封东虞名正言顺的入主中宫。可谁知皇帝的发妻云皇后并没有死，而且怀孕了。”
　　秦观敏锐的目光扫过众人的脸庞：“云皇后托人传信给新皇，恰好被封皇后得知。封皇后派人一路追杀，杀死了刚刚产子的云皇后。”
　　“啊？”南昭仪惊呼道，“怎么，云皇后育有一子？那孩子如今在哪里？”
　　丁裴冷冷道：“当然就在大殿之中啊。”
　　南昭仪一惊：“你是说太子殿下？怪不得皇后要……”
　　秦观微微冷笑：“只是皇后做的这一切皆在皇帝陛下的掌控之中。他本就不希望西祁公主嫁给太子，将来掌控南阳后宫。陛下将计就计把公主收入后宫，控制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他假意盛宠公主，让封皇后以为太子失势，时机成熟，就会跳出来实施下一步计划。皇后只要出手，皇帝陛下就会将她一举拿下。到那时陛下就会把她废黜，拔掉这根卡在心头多年的刺。”
　　易水寒只觉得喉咙疼痛焦灼，沙哑道：“你胡说！朕怎么会容得你这样出身卑微的女子入主东宫，做朕的儿媳妇？”
　　秦观不觉抬高了声音：“您当然不会愿意，陛下中意的儿媳妇是莲雾郡主。所以您事先在东宫安插了宫女阿月做内应。大婚之夜陛下让她假扮鬼魅，引太子出宫，成功地让太子怀疑新娘是西祁奸细。后来您还让阿月假扮刺客，故意丢落玉簪，挑拨离间制造各种误会。”
　　“这都是你凭空臆断，可有证据？”
　　“证据当然有，不然我也不敢拿到这里来说。”秦观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这是阿月出入宫禁的令牌。她进东宫是崇喜公公亲自安排的，今天我审问了阿月，她已然把一切都招认了。怎么，陛下要看一下她的供词么？”
　　易水寒神色震惊，这个秦观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
　　秦观接着说：“还有，您和长公主联手唱了一出双簧，把莲雾郡主送进了东宫。陛下本以为，一切都顺着自己要的方向发展，却不想幕后还有一只黑手，打乱了您安排的这一切。”

　　易水寒惶然大惊，怒道：“来人，秦氏妖言惑众，把她推出去杀了！”

　　麓扬刚要说话为秦观求情，封倾墨已然跪倒在皇帝面前，含悲啜泣道：“陛下息怒，听臣妾一言！”
　　易水寒见封倾墨泪眼盈盈的样子，心中不忍，他当然知道杀了秦观对大局不利，只是事情已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易水寒神色略有和缓：“爱妃起来说话。”
　　封倾墨站起身来，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今早她刚刚收到母后的飞鸽传书，信中说三哥图鹫杀了太子大哥，害死了二哥，最后逼宫篡位，父皇一气之下撒手驾崩。三哥成了西祁的皇帝。
　　图鹫本就好战，凶狠残酷，野心勃勃，早就想侵吞南阳，扩张领土。如今已是大兵全线出动，直逼两国边境，南阳皇帝却全然未觉。
　　多年来两国交好，图鹫总要给臣民一个交代。贸然起兵，师出无名。此时若是抖出父子易妻的事来，正好给了图鹫一个讨伐南阳的理由。父霸子妻，西祁公主成了妾妃，是公然侮辱西祁的尊严。
　　西祁多年来厉兵秣马，南阳岌岌可危。封倾墨心里担忧，却不敢如实禀告皇帝，自己暗中和西祁皇室飞鸽传书，怕他多疑。
　　战争一触即发，俩国百姓马上处于水火之中。封倾墨秀眉紧蹙，决不能把事情闹大，给图鹫一个攻打南阳的理由。
　　“陛下，太子妃刚刚是气糊涂了。她本就是西祁的公主，臣妾才是护国将军之女秦观。”封倾墨抬眸望了封东虞一眼，仪容恭顺，“臣妾不知皇后娘娘为何说太子妃是假的，莫非太子妃得罪了娘娘？”
　　封东虞垂眸不语。
　　封倾墨道：“还有，秦家小姐头上有一缕红发，这本就是谣传，怎么可以作为证据呢？方才崔姑姑说，太子妃曾到十里长亭为秦将军送行。那是臣妾约她同去的。七哥远道而来，臣妾自然想见上一面，太子妃娘娘同去，是因为她写了一封家书托七哥带回娘家，以解思乡之情。”
　　易水寒眸中的冷厉之色渐渐回敛，阴沉逐渐遮掩了戾气。
　　封倾墨继续说道：“太子妃娘娘是西祁嫡出公主是不争的事实。娘娘眼见莲雾郡主死在自己宫门口，桩桩件件都指向了太子，太子妃。她百口莫辩，心内忧虑，又怕牵连西祁皇室，给西祁皇家抹黑。所以太子妃娘娘情急之下，说出自己是秦家之女，以此为西祁皇家争回颜面。”
　　听到封倾墨的言语，易水寒铁青的脸色也略有舒缓。
　　封倾墨说到此处，走到大厅正中，拉了秦观一起跪在地下：“太子妃娘娘与臣妾都来自西祁，今日西祁公主公然顶撞陛下，臣妾作为西祁臣女也不能独自脱罪，臣妾愿与太子妃娘娘一起请罪，同生共死。请陛下责罚。”
　　封倾墨说完，伏地不起。
　　秦观被封倾墨强拉着跪在地上，刚要抬起头说话，手就被封倾墨轻轻一按，她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下。
　　易水寒冷凝着脸，许久没有做声。
　　封倾墨叩首道：“太子妃娘娘与臣妾不远万里嫁到南阳，自知身上的担子之重。我们两个弱女子身上承系着两国联姻友好的重任。太子妃娘娘与臣妾夙夜难寐，唯恐行之踏错，被小人利用，引起两国矛盾，引发战火，生灵荼炱。如果果真两国战火重燃，太子妃娘娘与臣妾的就成了两国的罪人，臣妾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只能已死谢罪了。”
　　易水寒心内一惊，贵妃平日看起来文文弱弱，温顺良善，说起话来确是软中带硬，颇有些深意。今日之事只能装傻充楞，父子易妻之事绝不能承认，一则会成为国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贻笑大方；二则会令西祁皇室恼羞成怒，引起两国纷争。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如今的局势太让他心焦了。自己从小将太子易沧海带大，尽管当初那么多证据都指向了他，易水寒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太子是被人冤枉的，可是今日的情况来看，太子显然就是主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