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锈

　　进了房间以后真的在金烛影的卧室里看见了护士，脑内剧场就出现了熊孩子扑过来之后，金烛影躲闪不及摔倒在地，从楼梯上面咕噜咕噜滚下来的场景。

　　金烛影告诉护士可以下班了，房间只剩下她和日下诸星的时候才和他解释：“老欧和你说什么了？”

　　日下诸星就原原本本把老欧说的那些和她说了一遍。

　　金烛影笑出了声，和日下诸星解释说：“是我的错，我没想到老欧这一层。因为老欧以为你真的在和我谈恋爱才一直替我打抱不平的。”

　　日下诸星听了以后忽然就觉得一阵委屈，坐在床边生闷气。

　　金烛影看他不说话，也严肃起来问：“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

　　日下诸星瞪大了眼睛说：“怎么可能？你看那个孩子那点儿像我？你看那小眼睛，你看那厚嘴唇，你看那蒜头鼻子，那点儿像面目清秀玉树临风的我？”

　　刚才老欧对他吹胡子瞪眼他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金烛影问他思星是不是他的孩子的时候他居然想是受到了奇耻大辱似的，就差跳起来为了自证清白切腹自尽了。

　　“过分了啊，过分了啊，”金烛影叫他淡定一下：“你也不用这么说人家吧，他还是个孩子啊！”

　　“不是我说，”日下诸星还是愤愤不平地：“那个孩子和他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看见他老爸你就知道了。”

　　“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金烛影赶紧阻止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忽然到我家里来啊？”

　　“她说这是她老公的房子。”日下诸星说了他们在肯德基时发生的对话。

　　金烛影并不知道详情，说：“反正这个房子不是我的，要是真如她说的，我就只能露宿街头或者寄人篱下了。不过锦都的人都知道这里是温家的老宅吧？温尔他们不也总回来吗？”

　　“那我也不知道。”日下诸星摊了摊手：“只能等你家里管事儿的人来了。”

　　“那要是我们家管事儿的来了也解决不了怎么办？”金烛影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日下诸星想都没想回答：“你来我家住啊。”

　　金烛影赶紧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别，你家那个母亲大人肯定不会给我好脸色的。”

　　“那我给你买房子啊。”日下诸星非常自然地接上了话茬。

　　这货还真是个撩妹高手啊，这种话顺口就来。

　　日下诸星还要说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金烛影探过头去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曲欣欣。

　　日下诸星看了看金烛影，有点儿犹豫该不该接。

　　“接啊，”金烛影对他说：“没准儿那个小美人儿又有什么事儿需要你去英雄救美呢。”

　　日下诸星有点儿为难，还有点儿奇怪，挠了挠后脑勺站起来嘴里念叨：“她就在下面啊，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金烛影听说曲欣欣还在她的房子里，心里不免有些恼怒，从床上下来说：“咱俩下去看看吧。我还真想看看这到底是谁家。”

　　走到一楼，金烛影看见那个护士还没有走，正站在老欧身边。他俩站在餐厅里很无奈地看着客厅里的母子俩。

　　老欧看见金烛影走下来就挡在她面前说：“小姐，我来处理就行了，我已经打电话叫毕律师来了，我们家的房产证都保存在他那里。”

　　金烛影并不是担心事态发展，她只是像看热闹而已。她没有听老欧的回房间去，走进餐厅坐下，观察者事情的发展。

　　曲欣欣抱着儿子坐在收拾好的客厅里，那个熊孩子被妈妈抱着也不老实，手脚一直乱动，摸摸这个踢踢那个，还扬起小脸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来？我不喜欢这里，这里比我们家小好多！”

　　诶呦没想到你还是富家少爷啊，怪不得全挑贵的东西搞破坏。

　　曲欣欣低着头叹气，但是在儿子面前还是强颜欢笑说：“你要乖乖的，爸爸很快就来了，爸爸没有回来的时候你和妈妈两个人住在这里不是正合适吗？”

　　金烛影露出了黑人问号脸，看了看老欧，老欧正在日下诸星旁边和他说话，从楼上下来以后老欧似乎对日下诸星的态度软化了一些，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门外响起了锁车的声音，老欧走向门口去开门。曲欣欣这个时候也抬起头来往门外看，好像有些紧张，拘禁了起来，抱着儿子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小步。

　　进门的除了毕净还有温尔，进门之后环视了一下一楼客厅，目光落在了曲欣欣和思星身上，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曲欣欣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不由地抱紧了儿子。

　　温尔抬手示意她请坐，毕净走到曲欣欣面前把公事包放在茶几上，说：“曲女士您好，我是这所房子所有人的律师，您提出这所房子是您丈夫的遗产大概是有什么误会，我这里有这所房子的房产证和房屋买卖合同。”

　　说着他打开了公事包，从里面拿出了房产证和一页购房合同，以及一份收据，一字排开摊在曲欣欣面前。

　　曲欣欣难以置信地拿起房产证打开看了看，放下又拿起那张合同仔细逐条读了几遍，说：“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些是不是真的，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情我老公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再说了，这份合同就一页，还不知道合不合法呢！”

　　毕净听了也不急，扶了扶眼镜说：“您对此有怀疑我也能理解，但是确实您丈夫买房的时候非常匆忙，具体原因我们并不关心。如果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可以通过法律途径查出实情，不过现在请您先离开这所房子，不然我们就要报警了。”

　　曲欣欣冷笑了一声，抱着孩子坐下，说：“你们要我出去我就出去？这房子是我的，我不可能从这里面出去的，倒是你们，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管家小姐的，统统给我滚出我的房子！”

　　忽然她看见日下诸星略微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才发现自己失态了，旋即低下头抱着孩子哭了起来，对孩子说：“你爸爸怎么可能这么狠心，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留给你呢？”

　　对于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毕净还是有办法的，对曲欣欣说：“那么曲女士，我们只好报警了。不过您可要想清楚，温氏的一举一动都有记者关注着，您也不想在晚间新闻里看到自己的脸吧？”

　　曲欣欣虽然有些退缩，但是不甘心就这么被赶走，索性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毕净无奈，转过头去请示温尔。

　　温尔点了点头，毕净收起文件放回公事包里。温尔对老欧摆了摆头，示意老欧去用座机报警。

　　警察再半个小时之内到了温家，曲欣欣不敢在警察面前撒泼，只好不情不愿站起来抱着孩子往门外走，温尔却幽幽地说：“老欧，财务的损失统计过了吗？”

　　老欧把统计好的损失报表呈上来给温尔看，温尔又问护士姐姐：“护士小姐，我妹妹的伤情如何？”

　　护士姐姐大概是接收到了他的眼神提示，介绍起了金烛影的伤情，就是说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可是其实骨头和骨头已经摔松了——她说了一堆术语，金烛影和曲欣欣一样听得一头雾水——最好马上去医院做复健。

　　复健？

　　金烛影吓得抓住了日下诸星的胳膊。

　　“请问，入院到康复的费用是多少呢？”温尔问道。

　　护士姐姐随口胡诌了一个数：“差不多二十万吧。”

　　曲欣欣脸色铁青，从温尔手里接过那张报表，看了看之后显然气得不轻，哆哆嗦嗦指着温尔说不出话来，把那张纸甩在温尔脸上拉着孩子气恼地走出了门。

　　金烛影看着曲欣欣离开的背影，转头对日下诸星说：“行了，你要给我买房子那笔钱可以省下来给她买房子了。”

　　日下诸星赠予她一枚白眼。

　　温雅从车上下来，丈夫周少卿也从驾驶座上下来，把温雅的包上手送上，狗腿地问：“老婆，你什么时候回家？”

　　温雅爱答不理地敷衍着说：“我哪儿知道，等和那个女人聊完了我打电话给你，你来接我吧。”

　　周少卿又问：“里面没有别人吧？”说着还探头往里面看。

　　温雅推了周少卿一把，问：“你什么意思啊？怀疑我背着你找男人不成？”

　　周少卿赶紧摆手道歉：“哪儿能啊，老婆你别生气，我就问问。晚上想吃什么？”

　　温雅不想和他啰嗦，拿起包撂下一句：“到时候再说吧。”就去按甘泉家的门铃。

　　甘泉很快来开了门：“你来了，快进来吧。”

　　温雅笑嘻嘻地提着包包进了甘泉家，说：“嫂子这个房子怎么还这么冷清啊，怎么也不找点儿花儿草儿添点儿生气呢？”

　　甘泉把茶水端到餐桌上来说：“我家孩子正皮呢，万一养了花儿还指不定叫他糟蹋成什么样儿呢。”

　　她俩在餐桌边坐下，一边喝红茶一边吃甜点。

　　温雅问：“说吧，今天找我来什么事啊？”

　　甘泉却笑笑地说：“没什么事儿就不能找你联络联络感情啊？在你心里你大嫂我这么功利？亏得我啊还特意去买了你爱吃的蛋糕……”

　　温雅心里当然不信，可是表面上还是赶紧认错：“我就一说你别生气啊，蛋糕呢？快拿出来！”

　　甘泉去冰箱里把蛋糕拿出来放在餐桌上，两个人吃着蛋糕聊着天。

　　“我听说你们家那个正在招标呢？”

　　甘泉提起来的事温氏刚买的一块地，打算修建一个飞行员训练基地，正在向社会上建筑公司招标。

　　温雅摆了摆手：“说是这么说的，还不定怎么着呢。他家就是吃老本，根本没有真花心思做生意的人，我是看走眼了。”

　　甘泉听了笑着说：“别这么说，这不是还有你大哥吗？这个工程给外人还不如交给自己家里人。不过这个工程需要的资金不少，千八百万你们家还能拿出来吧？”

　　温雅听她这么说心思也活了一下，就试探着问：“拿是拿得出来，就是不知道我大哥那个铁面无私的能不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你大哥的工作我来做，”甘泉拍着胸脯保证：“你们家不是从你公公就开始搞建筑了吗？那也算是资深企业了。虽然其他招标的人有政府工程什么的，可是也不如咱们自己家人可靠。”

　　温雅就嬉笑着朝甘泉作了个揖：“那我这厢先谢过嫂夫人了。”

　　两个人就嬉笑了几句，甘泉问起了金烛影：“你觉得从穷都来的那个小表妹怎么样啊？”

　　温雅放下茶杯压低声音说：“我看她不简单，我听说那天她立刻和日下家的那个老二联系上，我就知道这个小姑娘不像表面上那么单纯。毕竟是穷都里来的姑娘，一点儿也不笨，比那些成天想着情情爱爱的小姑娘强。”

　　甘泉也附和：“谁说不是呢，不过我还以为她能和万里好呢，我那个表姑看见我还和我嚼舌根子说小表妹没眼光呢。”

　　“诶你说老狐狸那个二儿子和金烛影在一起是不是就是为了气你表姑啊？”温雅笑问：“搞不好到最后咱们家这个小姑娘玩不过这个小狐狸呢，你说咱们用不用提醒提醒她？”

　　甘泉指了指蛋糕说：“吃你的蛋糕吧，人家的事儿哪用得着你操心，再说了她玩不过引火自焚对你对我不是好事儿吗？”

　　温雅朝甘泉表示完全服气：“大嫂说的对，反正咱俩也闲得很，难得有这么场好戏看。”

　　甘泉却又叹气起来，问：“咱俩在这儿等着看别人的笑话，不知道有没有人等着咱们闹笑话呢。不说别人就说温尔，他现在随便说句话我就得考虑考虑有什么玄机。”

　　温雅不以为意，笑道：“你别看温尔在咱们面前摇摇摆摆的，在他那个小女朋面前就是个耙耳朵，这么怕老婆没什么大出息。”

　　“你说他能不能背着咱们去向老爷子献殷勤啊？”甘泉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给咱们传达消息的一直是老爷子的律师部，律师部那些人我看都一个个想和温尔套近乎。”

　　温雅这才考虑起来。

　　甘泉看她心里也没数，知道温雅这边是打听不出什么来了，就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

　　温尔从大衣口袋里面掏出一把糖来放在茶几上说：“今天有员工结婚，送过来的喜糖，我不吃糖放在家里你们吃吧。”

　　金烛影伸手够了一个剥开糖纸放在嘴里砸吧着，问：“你今天这么早就下班啊？”

　　“我可是特意过来给你们送证件的，回去还要加班呢。”温尔白了她一眼，问老欧：“老欧，你在书房里面找着什么了吗？”

　　老欧端来茶，送到温尔和毕净面前，说：“发现一些老爷以前的旧文件，不知道有什么用，我也看不懂都在书房里，您要是需要我去给您拿来。”

　　温尔点了点头。

　　老欧就进了书房里拿出来了一个文件夹交给毕净。温尔他们也不在家里多待，拿了文件就穿了外套走了。

　　金烛影脑子里面有了一个问号，温尔说是来送证件，其实是为了老欧找出来的那些文件吧？

　　金烛影赶紧拉着要去厨房的老欧，问：“欧叔，那些文件都是些什么呀？”

　　老欧回忆了一下说：“都是一些生意上的文件，大部分已经过期了，还有些没有完成的项目也都接近尾声了。”

　　“温尔要这些文件做什么呢？”金烛影自言自语问。

　　老欧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猜测二少爷是要寻找某一份重要的文件。”

　　那是什么文件呢？

　　金烛影实在是好奇极了，能让温尔上心的肯定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这个时候日下诸星从厕所里面出来，看见餐厅只剩下金烛影一个人，就问：“温尔哥走了？”

　　“温尔哥？你俩什么时候这么亲了？”金烛影眯起眼睛审讯奸情。

　　日下诸星却一脸坦荡：“我和温尔哥可是出生入死过的同袍，你们这些活在和平世界里勾心斗角的富贵闲人是不会理解我们的情谊的。”

　　说的和真的似的。

　　日下诸星拿出PSP来调出游戏界面来，指着一个ID说：“这个是我，这个是温尔哥，我们是一个战队的。”

　　现在真是太平盛世了，连一起开黑的都算是“同袍”了？

　　日下小哥收起PSP，四周看了看，坐在金烛影旁边说：“和你说正事啊，明天是周末吧？我有个商演，你去不去看？”说着拿出了一张票。

　　还是最前边的贵妇席位。

　　“你票都买好了，我当然要去了。”金烛影觉得他俩的塑料情还是应该有些面子工程来维系，接过那张票。

　　还有一件事让金烛影有些好奇，老欧为什么忽然对日下诸星态度转变了呢？

　　在日下诸星走了以后，老欧回答了这个问题：“他说要给你买房子，说明他对你还算大方，可以继续利用一下。”

　　这是什么理论？不过：“你怎么知道他说要给我买房子了？”

　　金烛影忽然想起来自己和护士说可以下班了，可是下楼以后看见护士站在老欧旁边，一开始还以为是老欧知道温尔要来特意留护士小姐在这儿当人证，现在想来大概她一直都在偷听金烛影和日下诸星说的话。

　　老欧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承认了：“没错是这样的。作为这个家的管家，我就算是为了命运悲惨的大小姐也要时时刻刻留意小姐你，如果大小姐的悲剧在您身上重演我们家绝对会成为笑柄的。”

　　不，不至于吧？

　　“还有就是，如果可以我希望小姐能够找一个真正的爱人，而不是个合伙人。”老欧非常严肃地板着脸对金烛影说：“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同样的以利侍人，利薄而恩绝。爱看起来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是关键时刻真的可以让一个人对你死心塌地。”

　　你三观还挺正啊。

　　这个时候金烛影发现老欧难得地在晚饭时间张罗各种菜式，就问：“家里要来客人吗？”

　　老欧回答：“不算是来客人，就是温雅小姐和二少爷要回来吃晚饭，大概温雅小姐的丈夫也回来。”

　　“还要我回房间躲着吗？”金烛影问。

　　“既然您知道了就不用了。”老欧说着吩咐厨师加了素菜：“对了，还有一件事向您请示，我要请假，明天是我太太的祭日，我要回家一趟。”

　　但凡有点儿人情味儿的人都得同意啊，金烛影马上点头，说：“那你吃完晚饭就回家吧。”

　　老欧点了点头，继续一丝不苟地监督厨房里的人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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