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恋爱，见笑了

　　正式上岗了。

　　小丁已在容园等着鹿尔。第一天，还是由她接待与带领新员工，顺带交接一下工作。与她一起的，还有容园的管家刘叔。
　　刘叔四十开外的年纪，面容敦厚，亲和。小丁为两人做过简单介绍后，刘叔便先行走开了。
　　接下来，小丁尽职尽责的为新人熟悉工作环境。所谓工作环境，自然是指容园。她没有时间与精力带着鹿尔一个个去实地参观，只拿了平板，调出一张张图，大致讲给鹿尔。

　　鹿尔的眼睛随着小丁的手指移动，就这样，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中西结合的园区。花园，后花园，网球场，高尔夫球场，露天游泳池，室内游泳池，台球室，游戏房，图书室，电影室……
　　小丁说：“园子挺大的。以后有时间你再自己慢慢看。”
　　鹿尔点头。
　　太大了，一天能走完看完吗？腿会不会废掉？
　　原来电视里书上所形容的上流社会的生活，是真的存在……果然贫穷限制想象力，有些人的生活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人家做不到。
　　这容园应有尽有，简直就是一个小王国。

　　在这么好的环境里，完全没有理由不好好工作！
　　鹿尔的斗志又汹汹更上一层楼。

　　小丁继续着，告诉她容园的工作人员有哪些。除了只需要定期来工作的像园艺师之类的流动性人员外，园子里还有固定工作人员，人数不多，主要负责园里的日常生活打理等等。她们的宿舍和起居活动什么的，主要集中在旁边那栋灰色小房子里。
　　鹿尔认真的听着。

　　小丁笑着：“你直接服务boss，任务最重要。其他杂事你都不需要管。你有任何需求，任何困难，随时找管家。他，我，以及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帮你的。”
　　鹿尔嗯嗯的点头。
　　小丁真好。同事们也都真好，听起来就好温暖贴心。
　　心里热热的，对这份工作更有信心了！

　　小丁的电话震动一下，她看了看，对鹿尔说：“boss已下楼了，你可以过去了。”
　　鹿尔忙站起来，向外走。小丁也站起来，却没有与她一起移动。
　　鹿尔回头：“你不与我一起吗？”
　　小丁笑眯眯：“我得回画廊，画廊还有事。”
　　开什么玩笑，谁不知道那位起床气重的可怕，早上都是能有多远就避多远，她才不要去撞枪口。虽然有点对不起这啥都不知道的小助理，但现在boss反正也属于小助理了，是她的职责了，逃不掉。
　　小丁拍拍鹿尔的肩膀：“以后boss就交给你了哦。”
　　她每日战战兢兢的生活算是结束了，可以回画廊逍遥去啰。

　　什么都不知道的鹿尔独自一人前往白房子。
　　直到站到了门口，她停下来。
　　这几天，从急匆匆赶上的初试，到让人绝望的复试，再到峰回路转的被录用，心情跌宕起伏，以至于时间似乎都是满满的，特别紧凑，完全没有空闲去细细体会这件事。直到此刻，站在这里时，才有一种真实感：她是真的得到这个职位了。
　　马上就要面见老板了。老板还是以前只能在杂志和电视上看到的人物。竟要为这样的人工作了……
　　有兴奋，有期待，更多则是紧张，忐忑，不安。

　　鹿尔脚尖轻轻的踢一踢地面，悄悄深呼吸，给自己打气。
　　别怕！不能退！
　　想想钱！想想你的室友！想想校友们！你可是背负着重重期望啊。
　　加油！
　　你一定可以的~

　　鹿尔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大步走进去。
　　一鼓作气找到目标，走到餐厅里的桌前，停下，背部绷的笔直，脸上挂上一个最明朗的笑容，朗声开口：“雍老师，早上好！”
　　少女独有的清亮音色十分悦耳，十分响亮，也十分突然……

　　正独坐在餐桌前表情麻木吃早餐的雍容，猝不及防的，被惊到了。刚喝到口中还没来得及咽下的果汁，呛住了……
　　甚至差点喷出来了。还好及时捂住。
　　雍容用手背捂着嘴咳嗽，一旁候着的刘叔忙递过去纸巾，顺带略同情的瞧了一眼莽撞闯进来的女孩儿。真是够大胆的，还从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刻这样子出现在这位面前过。

　　咳嗽止住了。雍容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鹿尔，然后，指一指自己的耳朵：“这是什么？”
　　鹿尔眨眨眼。
　　什么意思？
　　本能的回答：“耳朵。”
　　她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因为已经预感到他下一句是什么了。
　　果然——
　　“原来我有耳朵！”雍容依然面无表情：“你以为我耳朵聋了是吗？喊那么大声！想！干！什！么！”
　　他并没有大声吼，音量只是略高一些，可是语调是冷冷的，讽刺的。大概因为是早上的缘故，嗓音更低沉一点。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调，一字一句的，真心比大吼大叫更让人害怕，更让人颤栗。

　　鹿尔一凛。
　　满腔的雄心壮志，激情满满，遭遇了兜头而下的一盆冷水！
　　透心凉，心飞扬……
　　笑容完全僵在了唇边，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雍容看着她，用纸巾擦干净手，伸出一根食指，做出一个退后的姿势。
　　鹿尔蒙蒙的，跟随他的手势，往后退。
　　一步，两步，三步……
　　一直退了十步，直到与他隔的远远的了，他才放下了手。

　　“这是你以后与我的距离。”雍容说。
　　十步之遥。不管什么时候，没有他的允许，不得逾越。
　　没有人，也不习惯，有人离他那么近。

　　“记住了没？”他非要确认对方听明白了。
　　鹿尔不敢不点头，慌忙忙的回答：“记住了。”
　　这是被嫌弃了……
　　怎么办，才第一天，就好像犯错了，被嫌弃了……会不会马上赶自己走？
　　鹿尔想着补救措施，虽然还没真的弄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反正先道歉，“对不起，雍老师。下次我一定注意。”
　　雍容瞟了她一眼：“你不是学美术的，也不是画廊里的人，不用叫我老师。”

　　那叫什么？
　　外面对雍容的称呼很多，各种各样。较常见的有雍神，雍老师，大神，男神等，还有在论坛贴吧里流行的容美人，容公子，容哥儿之类的……现在鹿尔还知道了，画廊的工作人员有叫他雍老师的，也有像小丁一样叫他boss的。容园里，则是都称呼为雍先生。齐谓最特别一点，叫他雍。
　　不能叫雍老师，那她该怎么叫他呢。

　　雍容没有犹豫的，不带感情的丢出几个字：“老板。”
　　泾渭分明的划出一条界限。
　　……很好。

　　鹿尔安慰自己，本来就是老板。这个称呼完全合情合理。还好，不是立刻解雇她。
　　她应了声是。表示记住了。
　　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雍容却又盯了她一眼，眼神分明在说：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鹿尔赶紧转身，离开他的视野范围内。

　　到了门外，她松了一口气。他的气场实在太强大了，实在太低气压了，真心让人颤栗……
　　他会一直这样吗？这以后可怎么办？已经感觉到了路漫漫其修远兮~
　　鹿尔眼下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又不敢走远。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走到离门稍远的一根柱子旁站着。这里既不会晒到太阳，若是雍容出来，又能一眼看见他，还差不多在十步之外的距离内，非常好。
　　慢慢回想着，自己刚才到底哪里没做好。
　　貌似是声音太大了，吓到他了。
　　有一点点沮丧，原本想好好打个招呼，留下个好印象的，却情绪太高亢了，弄的适得其反了……

　　忽然的，手机响了，是微信有人发来视频。
　　鹿尔本想挂断的，毕竟在工作中，聊私人电话什么的不大好，可一看见对方是妈妈，就忍不住接了。
　　她把手机音量调低，迅速找到耳机，塞进一只耳朵里，然后转了个身，调整了一下角度，声音很低很欢喜的叫了一声妈妈。

　　屏幕中面相温柔的中年女人，正是鹿尔的妈妈
　　算一算，与妈妈已经整整大半年没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是除夕的时候。

　　妈妈的样子看起来没变，没瘦，没憔悴。嗯，那，应该还不错。
　　“妈妈，你今天有时间？”

　　妈妈还没回答呢，旁边就蹿出一个脑袋：“我来妈妈这里了。姐，你羡不羡慕，嫉不嫉妒，想不想来，哈哈！”
　　八岁的男孩子一头的汗，嘴里吃着根雪糕，冲着鹿尔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啊，差点忘了，弟弟鹿林也放暑假了。
　　“你怎么跑去妈妈那里了？一个人去的？”鹿尔问道。
　　“是啊。我想妈妈了呗，就来了。”鹿林咬一大口雪糕。
　　“奶奶同意了？”
　　“她同不同意我都要来。”
　　看样子并没有征得同意。想那老人也不会同意。

　　“你就这么独自跑出去，她肯定要急了。”鹿尔说。
　　“急就急呗，我还气她呢。谁让她骂你和妈妈来着，还不给你学费，害的你暑假都不回来……姐，我好想你，你能不能回来啊。也来妈妈这里。妈妈这边的酸辣粉好地道好好吃……”他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别人都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还是妈妈把他拉开了。
　　“鹿尔，工作怎么样？”

　　虽然跟妈妈很久没见面，但平常的联系却没断。有什么事，她都会主动告诉妈妈。像这种暑假不回家，在外打工的事，怕鹿林说不清楚，让妈妈担心，她更是早早亲自都对妈妈报备了。
　　“挺好的。”鹿尔笑眯眯的，“妈妈，你呢，怎么样？”顿了顿，问道：“高叔叔好吗？”
　　妈妈也笑着：“老样子，都是老样子。还是在做化疗，情况没有恶化。”
　　“哦。那就好。”鹿尔轻轻说：“妈妈你自己也得注意身体，别太辛苦了。”
　　妈妈笑了笑：“说说你吧。”

　　说她？要说什么呢？学校里的事没啥新鲜的，该说的，之前也都说了。妈妈想知道的是她的工作情况吧。可是，这才第一天上班，她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鹿尔思索着拣些什么有趣的内容来说，就这短短的一个停顿，妈妈却看出了端倪。
　　“是不顺利吗？是不是……受了气？”
　　“没有没有。”她忙否认：“这里的工作环境可好了，比我们那边最好的别墅区还要漂亮。人也很好，老板好，同事们也好。妈妈你放心啦。”

　　妈妈透过摄像头，很仔细的看她：“那就好。万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记得跟妈妈讲。哎，真不想你这么早就去工作，肯定会有受气的地方，你……还那么小。”
　　“不小啦，十八啦。”鹿尔还想打趣两句，说有的人十八都结婚啦，可一看见妈妈突然的哽咽，眼中含泪，顿时，她的眼眶一热，眼泪也跟着冒出来。
　　最受不了妈妈的眼泪。

　　鹿林也不吃雪糕了，在一旁紧张的看看妈妈，又看看姐姐。
　　“是妈妈没用。是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别哭啊。”鹿尔极力忍住泪，“这不都挺好的吗？”
　　她也想不出别的什么话来安慰妈妈，很想拥抱一下妈妈，给妈妈擦擦眼泪，但相隔山高水远，只能默默的看着妈妈，不停轻声的劝慰。

　　不远处。
　　齐谓走过来。
　　他一眼看见了柱子后的鹿尔，想叫她一声的，却发现她在打电话。小姑娘背对着他，拿着手机，应该是在视频电话，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走近一点，正好看见，她用手背在抹眼睛。
　　她讲话声音很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齐谓顿了顿，未免尴尬，他放轻脚步从鹿尔身旁快速走过。

　　房内。
　　还在有一口没一口吃着早餐的人，对齐谓的到来视若无睹。
　　齐谓早习惯了，开口问：“那小助理怎么站门外？她来见过你了吗？发生什么事了？”
　　不然不可能一早上毫无理由的在门外偷偷抹眼泪。
　　雍容不说话。
　　齐谓试探着：“你又怎么对人家了？是不是凶了？都把人给弄哭了？”
　　哭了？
　　雍容手一顿，轻轻蹙眉。
　　刚才，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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