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亲我

　　周六这天，时家一家四口到齐，宋溪做主，带着俩小孩出门吃饭，去餐厅吃顿好的。
　　以前时家有雇阿姨，等他俩上了高中午饭基本在学校解决以后，煮饭的阿姨就被辞退了。
　　毕竟下学期，晚自习有了，晚饭也得在学校解决。
　　俩大人也不常回家吃饭，雇了也是浪费。

　　眼看一周过去，时鸣和林灿一看上去还瘦了几分。
　　宋溪和时谌之就心疼俩孩子，找了个时间带他们去吃海天盛筵。
　　听这名字就知道，海天盛筵是一家专售海鲜的店，装修豪华，服务周到，价格昂贵。

　　服务员正在上菜。时鸣埋头玩着游戏，那时候还没有王者荣耀，也没有绝地求生，时鸣搞手机，就玩一些单机游戏。时谌之也侧头过去看他打。
　　宋溪和林灿一坐在对面，闲聊。

　　“对了，灿一。”宋溪想起一件事来，“你妈给我打电话，说她这个月能回国。”
　　林灿一夹菜的手一顿。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
　　宋溪也知道林灿一和妈妈的关系不好，于是只是叹了口气，“灿一，你妈她也不容易。”
　　“宋姨，我都知道。”林灿一笑笑，“这事后面再说吧。”
　　反正她妈回国，也不一定来见她。连打电话都不愿意打给她，不是吗？

　　林灿一对于这个妈，算不上失望，只是看清了。在她三岁以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宋溪和时谌之的小孩，以为自己和时鸣一样，都是时清的弟弟妹妹，以为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家人。三岁之后，忽然来了个人，站在她面前，要她叫妈妈。
　　她问，爸爸去哪儿了。
　　宋溪拉着她说，爸爸去天上了。
　　沈珺，也就她妈，却冷不丁地说，死了。
　　原来她真的是没爸没妈的孩子，有妈也跟没有一样。

　　林灿一最开始会期待这个妈妈的到来，期待她拉着她的手，亲她的脸蛋，夸她可爱。别的大人都这样干。她甚至想，是妈妈的话，她可以不计较对方捏脸蛋时让她觉得痛或者不舒服。可是一年又一年，她渐渐清楚，她妈跟别人的妈不一样，至少和宋溪不一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飞机上。
　　她是音乐家，颇有声誉，满世界演出，还带了许多徒弟。
　　其中有个小男孩，林灿一还见过。在她还穿着粉嫩公主裙的时候，那个男孩已经穿上燕尾服，打着领结。他跟在沈珺的身后，沈珺说，他叫陆时遇。

　　沈珺会关心男孩坐飞机累不累，会关心他对中餐还吃得习惯吗，却从来不问林灿一。
　　她的人生很丰富，不在乎少了一个林灿一。

　　一次一次失望过后，林灿一终于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有营业执照的。有些人不过是半路出家，自己还是小孩，就突然中了头彩，还是上天强迫的那种。
　　好在，至少她心里，还有个爱她的爸爸。

　　林灿一跟着爸爸姓，她爸叫林念。
　　林念和时谌之是队友，是打警校起，就已经相识的朋友。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恋爱结婚，兄弟情一直没变过多少。
　　林念是在一场爆炸中牺牲的，那时候林灿一已经被怀在沈珺的肚子里，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

　　进入现场时，林念拿起一个小照片，对时谌之说，队长，这是我女儿，马上要生了。
　　其实哪里看得清什么呢？就是一团乌黑中有一点阴影。
　　那时候B超还管得不算太严，所以林念早就知道马上就要来到这个世界叫他爸爸的，是个小公主。
　　林念又说说，珺珺她不喜欢小孩，也不会照顾。如果我一去不回，队长，灿一就交给你了。

　　沈珺早年因为搞音乐和家里关系不好，林念呢，又放心不下自己家里那群吃里扒外又爱贪小便宜的亲戚。只有时谌之，他放心。他见过时谌之家的大儿子，也知道他妻子是什么样的人，把女儿托付给他，他才觉得安心。
　　他不怕牺牲，只怕自己的小公主，来到世界上会受委屈。

　　时谌之说好，又让他安心，应该不会有事。
　　可最后，林灿一还是到了他家。

　　时谌之和宋溪总爱同林灿一讲，关于她这个爸爸的事。说他在警队里有时总突然大叫，然后和所有人分享，他家小公主又踢太皇太后的肚皮了。好好的一个大个，能盯着手机傻笑半天。
　　宋溪说，灿一，你的爸爸林念，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还要期待你的诞生。只是他为了保护大家，为了让灿一快快乐乐地来到一个平安的世界，先走一步了。
　　灿一，千万不要怪爸爸，你的爸爸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灿一说好，她不怪爸爸，也不怪妈妈。
　　是她不够好，早产儿，身子弱，反应慢，还有点小口吃。活该不被她妈喜欢，也不被宋溪家的亲戚喜欢。

　　五岁那年，有个小屁孩跟着爸妈来时家玩，抢走了灿一的玩具，对她说，我妈讲你就是个拖油瓶，赖在姑妈家不走的。
　　大人也会偷偷在会客室里聊天，提到她，除了唏嘘，就是感叹。

　　“宋溪啊，难不成你们打算养她一辈子？”
　　“这养三个孩子，开销可不少啊？虽然不缺钱，但是也不能让别人吃白食吧？”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叫排除异己，只知道自己好像格格不入。所以小小的她，背着一个芭比公主的粉色书包，拿了一个塞罗奥特曼的玩具便离家出走了。
　　后来，是时鸣找到她。那天下着雨，时鸣淋得像个落汤鸡。他也不知道打伞，就是闷头跑。

　　“灿一，我们回家吧。”
　　小胖墩一脸认真，“没关系的，灿一。我会保护你的。”
　　他可是迪迦啊，是塞罗的好朋友。他不仅要维护宇宙安全和世界和平，还要保护自己身后，这个小小的灿一。

　　那天以后，两个人都感冒了。一个打完喷嚏，另一个紧接而起。他俩居然还能因为这个玩起来，比比谁的喷嚏声最大，然后笑成一团。
　　时鸣甚至偷偷抱着自己的存钱罐去找爸爸妈妈，傻里傻气地说，爸爸，妈妈，这是我的钱。以后我也会赚很多钱，不要把灿一赶走好不好。
　　他的哥哥不会陪他玩，他只有灿一。

　　这傻小子。宋溪和时谌之简直哭笑不得。
　　林念的体恤金是发到他家的，沈珺每个月打的钱，宋溪和时谌之也偷偷替林灿一存着。他们家不缺钱，接受沈珺和林念的钱，不过是为了给她们以及给灿一一个心安。
　　灿一是家人。所有时家的人都这样告诉她。
　　她没有寄人篱下。

　　林灿一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小孩，有一个英雄一样的爸爸，还有这样好的叔叔阿姨。她在这个世界上，被幸运地接纳了，神明给了她一个温柔的落脚点，让她可以渐渐长大。
　　其实挺好的，她也不算惨。

　　-

　　“给你。”
　　林灿一回神。
　　林灿一喜欢吃虾，芝士焗虾，烤虾，干锅虾，白水虾也喜欢，只是懒得剥。就在她对着面前的一盘清蒸白水虾发愣的时候，时鸣伸手将两个人面前的磁盘调换了下。
　　一盘满满的虾，换一盘满满的虾壳。

　　“……”
　　“时鸣！！”林灿一朝着坐她对面的男孩大喊，“你想死是不是？”
　　时鸣朝她挤眉弄眼，“反正你也不爱剥。”
　　林灿一简直火冒三丈，她刚想来个降龙十八掌，就见时鸣又递给她一个新碗，里面是满满的虾，白嫩而香。
　　“喏，给你。”
　　时鸣轻挑地耸耸肩。

　　“不要。”她性子上来了。
　　时鸣夸张瞪眼，“不是吧，林灿一？你不要？这个虾，可是又鲜又嫩，还带了点清甜，咬一口下去……”
　　“给我。”
　　时鸣给她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然后把那盛满了虾肉的碗给她。

　　就在林灿一认真解决着这一碗虾肉的时候，时鸣和时谌之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儿子，任务完成得不错。
　　爸，应该的！

　　“对了，时鸣。”宋溪发话，“在学校你也看着点，别让人欺负你姐。”
　　“欺负她？”时鸣咧了咧嘴，“妈，哪里还有人敢欺负她？”
　　直接在操场上就他的归属权问题发表震撼言论，还有谁比她林灿一刚？
　　宋溪拿你又不懂事的眼神盯他，“你灿一姐生得乖，学习成绩又好。到时候如果有什么男孩缠他，你就多看着点。”

　　“宋姨！”林灿一是羞的。
　　“老婆！”时谌之是错愕的。

　　“妈，你瞎操什么咸鸭蛋心。”时鸣夸张了下，“又没人看上她。”
　　很好，林灿一不得不让自己的佛山无影脚再次出世了。

　　疼疼疼。
　　时鸣的五官都皱在一起了。

　　时谌之也教育他，“怎么可以这样说女孩子？”
　　时鸣苦着一张脸，“知道了知道了。”

　　他又对着宋溪打包票，“妈，你放心。有你儿子在，没人敢对她动手动脚。”
　　嗯。
　　后来宋溪知道了，有个词叫监守自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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