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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葛
祖宗她猛地睁大了眼，不可思议道：“上神的意思是……”
“彼时诸神倾轧，金木火土每一系都竭力拼搏以图站稳脚跟，唯有此地水系诸神受玉沅影响，执着于婚配，欲效蛙族之前事，以数量之大鼎立六界。”
“那溪若帝君当时……”
诉雨上神看进祖宗她眼里，道：“她将成年之时，这里的长辈已在为她遴选配偶，而她亦目睹了稍长的神仙一个个成亲生子，扎根此地。”
祖宗她倒影着诉雨上神脸庞的眼中饱含同情与理解，“她恐惧的，就是这个？”
诉雨上神道：“正是。”又道，“她既恐惧于就那样把一生葬送此地，更恐惧于诞下一个将来像她一样生活在那样的注视与恐惧之下的生命。”
“所以她那时在玉沅的督导中拼命修行，等到羽翼稍丰之时，便设计逃离了此地。”
祖宗她不可置信道：“然后她独自在外拼搏，登上了帝君之位？”
诉雨上神羞赧一笑道：“其实帝君之位不过侥幸罢了，所谓时也命也，巧在当时凤书为祸，她恰好遇上了。”
祖宗她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六界各处饱受凤王之苦，可却都只能以绥靖之态养和，唯帝君敢以一战。又者若非莫大之天功，帝君她怎可能在众目睽睽下以一战之力坐稳帝君之位？”
诉雨上神淡然笑道：“但当时天界玉帝一神大权在握，并不断把权力往自己身上揽，所以她便得坐帝君之位也无处施展，充其量不过有个名声罢了。”
祖宗她甜笑道：“诉雨上神心性淡然，可自古而今六界无论何处，名声都是个顶重要的东西呢。”
诉雨上神看着她道：“你说得不错，溪若她坐稳帝君之位之后，再回到这里，情况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
说着眨了下眼，目光转向神殿外。
祖宗她随之看去，目光一路走下陛阶，落到云地。
“那时水系诸神在下面迎接她，以往横眉对她的长辈变得和颜悦色毕恭毕敬，大家一起推她为此地诸神之首，她坚辞不受，大家也没多勉强她。”
“那他们还会催她……那个吗？”
诉雨上神微微一笑，暗示着祖宗她不必忌讳，“你是说成亲吗？”
祖宗她应道：“对。就是成亲。”
“自然还会。”诉雨上神淡淡道，“不过她那时已经可以直言拒绝了。而水系诸神是何反应，已经影响不了她了。”
“那玉沅呢？”祖宗她小心翼翼问道。
诉雨上神道：“那时扶海大帝行将由四海之灵化出，玉沅潜下北冥护他去了。”
祖宗她百思不得其解，“既如此，后面的事又从何而来？”
诉雨上神道：“从溪若见到泠风而来。”
“什么！”
诉雨上神接着道：“溪若她离开这里后，便独游六界。当是时诸神彼此间盘根错节，利益关切又勾心斗角，整个笼罩在一片乌烟瘴气下。她就在那个时候见到了泠风，他来去自由，无牵无绊，教她想起她幼时遇到的那个神仙。”
“那颗埋在心里的名为自由的种子刹那间发芽生长，转眼便成了参天大树。”
“那…后、后来是泠风把、把那树砍了吗？”祖宗她诚惶诚恐问道。
诉雨上神却忍俊不禁，“小五你想哪儿去了？”她如是问道。
祖宗她眨了眨眼道：“不是这样吗？常言道解铃需要那系铃的，那砍树自然也只能是埋种的了。何况泠风后来那样喜欢玉沅，帮她做点什么也在所难免了。”
诉雨上神道：“这便是你多想了，泠风他从不曾认识溪若。”
祖宗她诧异不已，“难道帝君她没有与泠风攀谈吗？”
诉雨上神道：“没有。她觉得没那个必要。”
“可是帝君她不是很、很欣赏泠风的吗？”祖宗她不解。
诉雨上神道：“欣赏是不假，可她不愿与泠风深交，对她而言，泠风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致命弱点泠风？”祖宗她疑惑道，“他有什么很不好的吗？”
诉雨上神回头看着祖宗她，却久久没有说话。
祖宗她等了会儿道：“如果上神不方便说那就别说了吧，我知道溪若帝君她不愿与泠风相识就是了。”
诉雨上神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那个致命弱点，是泠风他不能给溪若一个孩子。”
祖宗她恍惚了阵后回过神道：“是了。我听说过，泠风不在五行之内，其精气顷刻即散，不染埃尘，亦无法与任何阴元结合，故此不能繁衍新生。”
诉雨上神颔下首去，温婉面容头一次布上阴霾。
祖宗她声音低下来，轻声道：“上神说这么多也该累了，不妨歇歇，往后的事下回再说吧。”
诉雨上神却抬头道：“还是一气说完吧，本来后面也没多少事了。”
祖宗她眼珠转了圈，最后目光落在一个小杌子上，她把那杌子搬过来道：“那上神您坐着说吧，总这么站着该累了。”
诉雨上神便坐下，惭愧道：“你到我神殿来，却反让你招待我，真不好意思。”
祖宗她也给自己搬了个杌子来坐下，笑道：“小仙与上神一见如故，来此从不曾把自己当客，上神却如此说，莫不是小仙自己一厢情愿了？”
诉雨上神笑道：“我独居此神殿已久，若非与你一见如故，又怎会邀你前来？”
祖宗她陶然道：“那上神便继续说吧，帝君她后来与泠风如何了？”
诉雨上神道：“因为知道泠风那弱点，溪若她后来一直暗里默默欣赏着他,看他日日莺环燕绕，好不快乐的样子，她心里也挣扎过，可始终踏不过那道坎儿。”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抵触的水系氏族那些，已在不知不觉中深深烙在她心里。她抹不去那烙印，便只能任一颗心在火油中煎着，直到有一天，泠风因为几个神女的缘故得罪了一帮神仙，她听得那帮神仙说要集神元之力引业火，欲把泠风困在火中烧个魂飞魄散。”
祖宗她大惊道：“竟有这等事？他们眼里还有天法没有！”
诉雨上神笑道：“那时候谁在乎什么天法森严，不过谁法力高谁说了算罢了。”
“还好我没有活在那时候。”祖宗她油然感慨。
诉雨上神笑了声，祖宗她又问道：“那泠风后来怎样了？他被烧到了不曾。”
诉雨上神敛了眉梢，道：“嗯。溪若她本想毁了他们的玄火炉，去的时候却发现炉子已经被带走了，而待到她赶到他们所说围剿泠风的地方时，泠风已被困在业火之中了。”
“当时情况实在紧急，溪若见泠风在业火中撕心裂肺模样，当即想要想也没想，便投身业火之中，本以为可以法力消停业火，可那火比她想象中要烈得多，而泠风的挣扎更助了业火的势，溪若无奈，只能祭出神元熄了那火。”
“那溪若帝君她……她岂不是……”祖宗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诉雨上神却一如既往地温柔平静：“她本该神归天外天的，但玉沅赶了过来，聚起了她的魂灵，将她养在了自己神体内。”
“一体双灵？！”祖宗她大惊不已。
诉雨上神道：“没错。”
“那泠风说他后来遇到的玉沅……”
诉雨上神望进祖宗她空洞的一双眼道：“正是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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