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书生

作者:绿波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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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拐


      赶了一路,老车夫便投在了一家他们来时住过的客店里,解了骡子去喂草料了。林嬷嬷早坐得不耐烦了,便点了些茶水饭食,叫过陆湘儿一起用。

      陆湘儿一心只想着快些见到至亲,又有些晕车,便紧紧抱着行李不肯吃。

      林嬷嬷无奈便将干粮包起准备在路上用,忽觉腹痛难忍,一溜烟寻茅厕去了。

      陆湘儿一个人静静坐着,忽然一个身影从窗前落下,面前骤时多了一个八九岁的清秀男孩,正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看,“刚那婆子与你什么关系?”

      陆湘儿见他问得不客气,便也不耐道,“与你何干?”

      那男孩双眉倒竖,“我是为你好,我在这住了几日,前儿个看这婆子来投店时,身边尚且没你呢!我看那婆子就不像什么好人!若你真是拐来的,我定会救你家去!”

      陆湘儿知他一片好心,倒有些惭愧,“她虽不是好人,但到底不是拐子。再说了有哪个拐子拐了娃放在房里不管,自己倒先跑了的?”

      男孩笑道,“看她穿得倒算体面,却不像人家长辈,兴许是有钱人家使唤的婆子!”

      陆湘儿佩服对方识人的本事,“她是我家太太的陪房,惯会在外边打交道,这趟不过是接我回去过年节。”

      男孩点点头,“那还好,出门在外小心些,这地界正闹拐子呢!”忽闻外头有人声传来,“阿元,咱们该走了!”

      陆湘儿开门一看,走来一位六尺多高的虬髯大汉。汉子腰上挂着跑镖人的铜牌,身后还背个一人高的剑匣,好不威武。

      那叫“阿元”的男孩暗地做了个鬼脸便跟着汉子走了,陆湘儿正伸长着脖子看呢,林嬷嬷紧赶慢赶的跑来了,“听说这附近有拐子呢,吓得老奴也没敢多耽搁,还好我的活祖宗还在这呢,咱们休息一阵就快快上车赶路吧!”

      骡车依旧不疾不徐地走着,林嬷嬷睡得香甜,车上尽是她此起彼伏的鼾声,老车夫也微微眯着眼靠在车厢上,口中哼哼唧唧不知在唱啥。

      陆湘儿也困得不行,便把那包裹绑在腰上,扎了个结,方才歪着头一颠一颠地睡着了。

      这一觉竟睡得极为安稳,醒来时便觉浑身不对劲了,这手怎么被缚在背后,这脚怎么也被绑得结结实实?

      她抬眼一看,断梁残瓦四壁空空,除了蜘蛛网便只有一座塌了只剩半截的泥像,这地方看起来像是个破庙。周围还睡着好几个七八岁上下的小童,都和她一样,绑得像个待宰的鸡。

      她心道不好,一定是遇上拐子了,兴许从落脚那家客店起就被人盯上了,不过因着店里有跑镖的江湖人,没对自己动手,甫一落单,便落入了他们手中。

      也不知道那林嬷嬷他们怎样,若只有自己被拐,她二人也不知会不会报官来救自己。兴许那婆子巴不得自己能被拐子卖了呢,不过她知道自家在哪,就算被卖到天涯海角,她也一样能找回家!

      想到这她又有了希望,便起身想找个硬点的碎砖碎瓦来割破绑绳。

      刚要挪身,边听不远处有窸窣的交谈之声,她连忙竖起耳朵,只听一个婆子道,“我如今把人都交给你了,你可记好了,黄毛的那个丫头身上有银饰,家里人一定会找,定是要远卖的;扎小辫的那一对是姐弟俩,像是穷苦人出身,可以送钱老驴那学唱曲儿,也算还了他的人情。这新逮来的丫头像是外地的,长得白白胖胖,咱就留在家自己养,过个两年定能卖给好价钱。剩下那花袄子的丫头长得最标致水灵,过两日我再过来给她打扮打扮,送杨员外府上去,那杨老爷最好这口!”

      一汉子连忙应下,“银婆子你赶了一路的车也辛苦了,赶紧回去歇下,别露了风声才好!”

      那婆子自是不放心地絮叨了一阵方才离开。

      陆湘儿佯装睡着,微眯着眼等那汉子走近,那人穿着一双黑色布鞋,灰布袄,五短身材,貌不惊人,踱跶了半日终于停步在了那花袄女孩面前。

      “多水灵一丫头啊,又香又嫩的,偏要便宜了那糟老头,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那汉子说着便对那睡着的女孩上下其手,陆湘儿恨不得拿把剪子绞了他那对龌龊的贱蹄子!

      那女孩被折腾醒来看到这猥琐之人,自然是吓得哇哇大哭。那汉子从怀里掏出刀子来,“不许叫!再叫就把你眼珠挖出来,舌头割掉,当叫花子去!”

      女孩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那汉子便奸笑着抱着她乱啃一气,陆湘儿急得不行,忽看见不远处地上有半口破锅,锅沿豁口处尚且锋利,便趁那汉子不注意,偷偷连滚带挪地来到了锅边,背靠着锅沿蹭着绳子。

      因为看不到背后,锋利的锅沿将她的手都割破了,鲜血流了一地,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不过为了不惊到那汉子,她硬是一声没吭。好不容易才解开手上的束缚,低头一看,乖乖,手腕和手臂上的伤口又深又粗,看着极为吓人,她咬着牙解开了脚上的绳子,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刚要走两步,却差点没摔一跤,这两腿竟是被绑麻了!

      她这动静不小,汉子停了手回头一看,顿时冷哼一声,抄着一根棍子便向陆湘儿走来,眼看他人都走到跟前,棍子就要落到自个儿头上,陆湘儿忍着手上的疼痛,抓了一把地上的土便朝他脸上撒去!

      土里还掺着些许沙子,那汉子被砸个正着,连抹带吐地呸了半天,陆湘儿用尽全身力气点中他胸口檀中穴,汉子痛得弯下了身,手中的棍子掉在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陆湘儿抢过那棍子便朝他身上用力地砸,她素来力气便胜过寻常孩童,没一会便打得那汉子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喘着粗气边踩边叫唤,“叫你拐孩子!叫你欺负人家闺女!我打死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忽然外边大门被撞破了,闯进来一群人,清一色的红衣皂靴身配长刀,看来是捕快无疑。为首一人竟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身着玄色锦袍,外罩虎皮斗篷,浓眉大眼,气度不凡。

      “官老爷救救小的吧!这丫头快把小的打死了!”那汉子见到官差就像见了娘一样,拼命打滚求饶,“这小泼妇可是功夫了得啊,小的骨头都被他踩断了!”

      官差们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拿眼看着少年,“公子,您看?”

      少年细细看了一眼四周,几位昏昏欲睡的小姑娘倒是与来报案的特征对上,定是这对拐子拐来的无疑,那穿花袄的姑娘是前几日随母亲上清源县走亲戚的,看样子吓得不轻,唯独这女关公似的厉害丫头竟无人报案。

      想来拐子要拐也不会拐这样的刺头,调/教起来都不容易。

      “先把这拐子押回去受审!那几个被迷晕了的女娃子先带回县衙叫家人来认领!”他又见那站着的丫头蓬头垢面一脸狼狈,手腕上的伤口也不知是什么造成的,狰狞可怖,血流如注,便指着一上了年纪的捕快道,“去,给这小娘子上个药,包下伤口!”

      那捕快便不情愿地从怀中取过刀伤药来,“你这丫头是从哪边来的?怎的没见你家里人来报案!”

      陆湘儿见他动作轻细,料想不是坏人,“奴叫陆湘儿,是清徐县城长青巷陆家的小女儿,这趟出行本要家去。奴和家仆未时尚在客店打尖,申时出了客店上了自家的骡车,没过多久便迷迷糊糊睡着了,这一觉醒来便在这破庙里了!”

      那年长捕快点了点头,“既是知道家里那就好办,清徐陆家是大姓,没准你家里人也正在四处寻你呢!”

      陆湘儿忽然想起一事,便环顾了一圈到处翻找,恨不能将那破庙翻个底朝天,那衙役奇道,“可是身上丢了什么物件?”

      陆湘儿急道,“奴那随身包裹不见了!”

      那少年见她急得满头大汗,“这里就算翻个底朝天也不像是能藏什么宝贝的,兴许落在你来时的车上也不一定!”

      陆湘儿摇摇头,“那包裹是奴亲手绑在身上的,原本身上还有一串子铜钱都不见了,定是被那拐子婆摸走了!那贼婆有没有抓着?若是不抓着,不定还有女娃要遭殃!”

      “抓着了,就在山脚下!”少年皱了下眉头,吩咐手下道,“那贼婆的车上搜没搜到赃物?”

      手下皆摇头,少年心道,贼不空手,那拐子婆连一串子铜钱都不放过,没道理开着空车回去,“去她来时的路上搜,我就不信这一会功夫她就把贼赃脱了手!”

      陆湘儿急道,“奴也要去,带上奴吧!”

      少年无奈,“你既是事主,便也一块来吧!”

      一路无语地下了山,少年见她面色不佳怕是伤得不轻,便叫过衙役要背她。

      陆湘儿摇头,“这点山路算什么,奴自个儿能走!”

      少年心中暗奇,这丫头年纪不大,脾性倒是不小,虽然自称“奴”,却半点不露羞怯,落在拐子手中,竟是拐子倒了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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