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书生

作者:绿波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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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坠崖


      卫嵊摸了摸陆湛的脑袋,像摸小猫小狗似的。陆湛这次没躲开,既然他喜欢,就让他摸去罢。

      “想不到你竟然还有这等手艺?”卫嵊忽然看着角落里放着几只草编的蚂蚱、螳螂还有蜻蜓,遂捡起点评道,“倒还有些像样,只是还缺点火候!”

      陆湛有些羞愧,自己虽有原主的记忆,到底手笨,做坏了无数只才得了这几个稍微有些像样的,“都是闲来无事瞎弄的,让卫兄见笑了!”

      “为兄幼时,也会编,那时阿娘还在……”他说着便噤了口,一心摆弄起那些草编昆虫来。

      不一会,那几样东倒西歪的昆虫便活灵活现了,卫嵊自是得意道,“小爷的手艺不错吧!这么多年未做,倒也不算生疏!”

      陆湛看了看,竟与记忆中原主做给妹妹的一模一样,他忽然想起一事来,“不知卫兄这次返乡,路上可经过清源县?”

      卫嵊本想说要回北地直接北向即可,何必绕道清源?但见陆湛一脸期待的眼神,到嘴的话却变了,“自然是到的,贤弟可是有什么要为兄捎去送人?”

      知我者莫若卫兄也,陆湛点头如捣蒜,“卫兄有所不知,贤弟虽是庶出,但被过继给了二叔那房,今日你见到的那位便是我原先的二伯母,如今的母亲。但我其实还有一位生母和一位同胞妹妹。我那妹妹心智未开活泼好动,在家中闯了不小的祸,父亲便将她送到了清源县太舅公家。我如今虽在这寺庙中养伤,但是吃穿不愁,只可怜我那妹妹,人生地不熟又无人照料。小弟有个不情之请,若是义兄到了清源,便去探望一番我那妹妹,若是她好便罢了,若是她受了苦,便托人回来与我报信。”

      卫嵊见他这般郑重,心头不禁一软,“贤弟何必见外,你妹妹即是我妹妹,若她受苦,我便将她带回来便是。”

      “那岂不是耽误了义兄的行程?”

      “与令妹的安危相比,这短短数日光景又算得上什么!”

      陆湛便又要拜谢,卫兄扶起他,“何必如此多礼!只是卫某一介外男,倘若真见了人,又如何能叫令妹相信呢!”

      陆湛便将那几只草编昆虫用布包起递给他,“小妹认得此物,不过她心智未开,恐怕不会跟你走。”

      “那有何难,大不了我打晕了她背回来……”

      “那还是算了,若把她带回来,别说表叔表婶那不一定肯,便是小弟家里也要闹上一场。”

      卫嵊见他愁眉不展便也不由叹息,“都道寻常人家血浓情厚,想不到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且放宽心,愚兄自会见机行事,到时自会想出个万全之计。”

      他见墙上挂了一支短笛,想来是哪位过去借宿于此之人所留,便取下擦了擦,“想不到此处还有附庸风雅之人,唐人说笛音可引来蛟龙,便由愚兄为你吹奏一曲如何?”

      陆湛点点头,卫嵊便望着那明月吹响了笛子,笛音缥缈悠远,听不出什么曲调,只觉曲折婉转缠绵悱恻,伴着山间空荡的回音,更让人觉得作曲人必定是个痴情者。

      一曲奏罢,竟似有无限回音,久久方能平息。

      “这曲叫什么名?”

      “此曲名唤‘子衿’,是当年阿娘所制,阿爹死后,阿娘便再未吹过……”卫嵊一回头竟见陆湛已然沉沉睡去,便替他整好被子,悄然离去。

      “千古明月今犹在,红尘人事两难全!”陆湘儿躺在柴房的茅草堆上,泪眼婆娑地望着天上的明月,手中紧紧捏着那块被刘家小子撕坏的碎布。

      她在这刘家待了这几天,原本肉嘟嘟的小圆脸渐渐瘦成了瓜子脸,胳膊和腿上尽是被荆棘杂草划破的细碎伤口,因着每日里都要做活,这些伤好了又破,便有些红肿发痒。

      最教她难过的却是今日的这番遭际。

      早上鸡刚叫过,陆湘儿便被刘二姐叫起,与那刘六姐一同到山上割猪草,那六姐惯是个爱偷懒的,见她割满了一篮,便连忙抢了去,丢下自己那篮筐跑一边玩耍去了.

      六姐啃着自家三姐塞到她怀里的半个饼,躺在树墩底下直犯困,此时回去也是被姐姐们差使着干别的活计,她娘又让自己寸步不离地盯着那个臭丫头,还不如就躺在树下看着她免得她吃白饭不干活。

      陆湘儿见她这样,倒也落得个清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林子深处。

      这处树林位于一处断山坳上,荆棘遍布,犬马都不能过,寻常人家都不舍得让孩子来这割猪草,搞不好就弄得一身伤。

      可她宁愿上这来,也好过回那个臭气熏天的院子,看那一家人的脸色。

      镰刀又锈又钝,费劲不说还把她的掌心都磨破了,一个不小心便让草汁溅进了眼睛,辣得她眼泪直流,眼皮子都睁不开。

      唤了几声都叫不来刘六姐,陆湘儿只好半闭着眼往回走,为了避开灌木,她绕了一个大圈,直摸到一块大石头跟前。

      石头下竟是一处并不多高的断崖,崖下便是这盘山的土路,此刻正经过着一架马车。

      马车里的人儿打帘一看,正看到不远处山崖上立着一个人影,忙叫来随行仆妇,“去看看是谁站在那崖边,弄个不好便有危险!”

      话还没说完便见那人影竟直直地落了下来,吓得她帕子都掉了,眼睛都没敢看。

      “是个小女娃子,万幸落在了那树杈上,倒算是命大!”仆妇抚着胸长舒一口气,“小姐别怕,老奴这就去叫人救她下来。”

      不多会仆妇便领着那被救下的陆湘儿,来到车前给自家小姐见礼。

      陆湘儿也不含糊立马跪下磕头,这马车又大又新,比陆家那辆还好,车主人定然非富即贵,当下又救了自己,当牛做马也是使得。

      车内是一双月白绣鞋,那鞋面竟是比刘二姐的绣花肚兜还干净体面些,这鞋主人定然是位脚不沾尘的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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