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缓弦歌

作者:唐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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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25-27


      Part.25

      盛骨的小磁碟渐渐堆满小山似的食骸,厅内时钟滴答计秒,Hello kitty的微型玩偶在房间一角摇头晃脑。屋内静悄悄的,依稀只闻紧闭的卧室门内窸窣的话语声。
      卧室门开时,秦筝恰巧咽下最后一口热汤,斜眉望她,问:“说完了?”
      她面色铁青,一言不发直盯着他,微蹙的眉头轻溢不悦,其实她的反应应该更直接一些,只是被她强行克制,压抑不发。“秦筝,是你吗?”她径直走到餐桌前桌下,手机重重的撞在钢化玻璃上,那是她未直接爆发的不满。
      “什么?”他漫不经心的反问,抽出一张餐巾,轻轻抹去唇上的油腻。
      “那三百万,是你给我大伯父的?!”那一刻她有一种羞辱感,就像小心翼翼的深藏的秘密在大庭广众下被揭发出来,目击者还是秦筝。
      她的愠怒在他看来就像小猫舞着利爪嘶叫。他挑眉,身体后仰,反问:“是又怎么样?你跳上我的车,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为什么又临时改变主意不说了?”他撕去她的伪装,看她在他面前鲜血淋漓。她也曾让他痛过,噬心刻骨,一世不灭。
      她哑然,有一瞬茫然,轻咬下唇,猛摇头:“这件事已经解决了,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三百万,在一天之内,你怎么解决?”他嗤笑,赤裸裸的揭露她的底牌。
      她狠狠瞪向他,下颌曲线绷得坚直,“我已经答应加入S&M,预支300万薪水。”
      “什么时候?撞上我之前?既然如此,为什么又要跳上我的车?不是不愿意跟S&M有任何瓜葛吗?现在宁愿卖身给S&M,也不愿得到我的帮助?”他反讥,将她一字一句顶回去,看她面红耳赤,尴尬不已。他暮然起身,冷笑道:“原来我在你心里,连最基本的情分都没有。”
      “秦筝!”她恼怒的猛抬起头,像是反驳他的结论,可绝处迸发的气焰在迎上他的那一刻,又瞬间灰飞烟灭,“算了……我和S&M签约后就把这些钱还给你的,无论如何都谢谢你。”
      “……”他看着她别过眼,望向别处,双肩微娄,双手夹在两腿间,神情寞然,带着深深的挫败,纤弱如樱草,被疾风压贴在地。他不忍,重新坐下,手掌一翻:“把钥匙给我。”
      她没反应过来,莫名看着他。
      “你不是还有一个价值两千五百万的钥匙扣吗?”
      他说的是川泽居的钥匙扣……
      弦歌颤了颤,咽下唾沫,垂眸摇头:“弄丢了。”
      “撒谎!刚才开门时我明明还看见你拿着它。”他又气又好笑,径直揭穿她低劣的谎言,再次加强语气,索要钥匙扣。她纹丝不动粘在椅子上,装聋作哑。
      他一转眼,便见那串磨得发旧的钥匙扣丢在门边的鞋柜上,川泽居三个字几乎被磨掉了,勉强可辨。他摇着钥匙,发出清脆铃响。
      “我说过这是我的签约金吧?从现在开始,你,叶弦歌,就是我的经纪人!”
      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瞪大眼睛一脸愕然的望着他,全然在状况之外。
      “三百万就从你的佣金中扣除,明天我叫律师拟好合同给你。”
      “秦筝……”她终于醒悟过来,刚开口就被他打断。
      “我习惯自己打理工作,虽说你是我名义上的经纪人,但是接什么戏、拍什么广告、什么时候出唱片,全由我做主。你的工作就是提醒我每天应该做什么,安排日程,还有推掉那些烦人的经纪公司,包括S&M。”
      他完全没有留给她反驳的机会,一口气说完后,不放心又拨通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弦歌也认识。一个小时后,秦筝的律师笑眯眯的敲门而至,递上一份合同,张开双臂,冲她微笑,“叶弦歌,欢迎回来。”
      徐仲善,当年与秦筝一起游崂山的舍友,现在是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秦筝的指定律师。他转视秦筝,笑得诡异——
      这位娱乐圈中的超级天王,终于等回了他的经纪人,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Part.26

      秦筝走了,徐仲善走了。
      林海的琵琶乐跌宕起伏,四弦拨出千军万马的浩荡声势。红钻水晶吊灯折射着芒星光耀,弦歌仰躺在沙发上静静看着,享受着Hi-Fi醉人的音效,眼前一片花白,迷迷糊糊陷入梦乡。
      梦境真实得仿若时光倒流。

      她仿佛重新回到7年前的川泽居门口,坐上出租车,咬着牙,强咽下胃中翻滚的酸水,转视窗外。车窗外飘起入冬的第一场雪,簌簌纷落,轻盈如鹅毛。
      突然,她的肩一暖,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带向另一个方向,脸颊触及一片呢子衣料的温暖,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持,“靠着我睡一会儿,马上就到医院了。”
      他的肩膀很宽,呢子衣料上散发着紫罗兰的幽香,一丝一缕钻进鼻腔,就像催眠的迷药。“傻瓜,不能吃辣为什么不说?”他的脸转向相反的方向,她勉力抬眼也只能看见他三分之一的侧脸轮廓,车外的灯光忽明忽暗,在车厢内投下变幻不一的灯影,偶尔一闪,便能看见他眉心浅浅的皱褶。
      她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无力的虚软,“不是为了迁就你才吃的,只是自己想试试。”她只觉得耳边一暖,是他的手指触碰她的耳垂,尚存他体温的耳机塞进耳朵里,Celine•Dion释放全身能量唱着《My love will go on》。他的声音在音乐声中不甚清晰,“听歌分散注意力,别想着疼。”
      连出租车司机都称赞不已,专程在红灯停车时扭过头笑看她,赞道:“小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话音落,挡风玻璃外一片刺眼的光亮,所有的人和景都在那道白光中渐渐消失,只剩下她自己,睁开眼,看朝阳东升,阳光灿烂。
      她竟在沙发上睡了一夜,清醒时正临近上班时间。这一趟过去,就该辞职了。

      递上辞职信的时候,主编的态度耐人寻味,似意料之中,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说,只一个劲的拜托她多在岑缓羽面前说他好话,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弦歌懒得解释,应声做好。
      主编的低调敌不过杨茗的八卦,毕竟曾同组共事,她又是弦歌回国后第一个朋友,第一个不属于她旧圈子的朋友。
      “弦歌,找好下家啦?去哪儿高就?”她扭着身子凑过来,挽着弦歌的胳膊,嬉皮笑脸,“我必须感谢你,叶弦歌!没想到你辞职前还这么仗义!Amanda昨天来杂志社了,跟主编关门谈了半个小时,从今往后,她就要在我们的杂志上开专栏啦!指定由我负责!”她不安分的晃着弦歌的手,嘟着嘴装可爱,“弦歌,谢谢你……今晚召集一伙同事给你践行!地方我都订好了,钱柜唱K去!我请!”
      那一晚,大家都玩疯了,一个劲的向弦歌进攻,一人一杯,誓要将她灌醉。眼看三扎青啤饮尽,群体战斗力登时下降了一半,五六个人已经开始勾肩搭背唱起不着调的老歌,吼得震耳欲聋。只有弦歌,脑子清醒得可以解微积分。
      负责《浮生》的小糖握着麦克风,带着五分醉意放肆的高声道谢,谢谢弦歌在离职前还不忘送给她那张已绝版的、有秦筝亲笔签名的首张专辑,为她的追星之路补上一块残缺的拼图。
      “叶弦歌!”小糖高举啤酒杯,向弦歌致敬,“容我献歌一曲,向你致谢!”她一本正经的讨要掌声,换来大家齐声起哄。她一摆手,转指向坐在点歌台旁的杨茗,“奏乐!”
      大屏幕一暗,画面切换,钢琴前奏孤单的奏响,黑白键交叠,如交际舞者轻点华尔兹舞步,追光独照,既是主角,也透着悲凉。
      前一秒,弦歌还在与敬酒的同事谈笑,下一秒,音乐响起,仿佛整晚喝下的青啤酒气都在那一刹那涌上头顶,在体内沸腾,蒸出熏人的迷醉。
      小糖一开口,众姐妹旋即冲上去,十余人相拥齐唱,各个沉醉缠绵,似要唱得肝肠寸断,蚀骨铭心。
      “……你转身离开,不留痕迹。
      我驻步遥望,不见永远。
      歌尽前缘,辗转流连。
      我们今生再不相见。……”
      长长的沙发上只剩下弦歌一个人,玫瑰灯在头顶转动,投射如花瓣般五彩斑斓的灯影,冷气口呼呼鼓着风,直吹到她身上,寒毛竖起,毛孔紧缩,身子颤栗,一颤就捋进心底。抖着颤音的吟唱与她面前的大合唱重叠,虚幻与真实,过去与现在,她的转身,他的驻望,都在歌里,颂着旧时的调子……

      Part.27

      那是2002年的春天,春节的喜庆余温犹在,粉白似雪的日本樱植在街道两旁,风一抖,仿若絮雪簌簌飘落。她站在32层的落地窗前,恰能将整条街的樱雪尽收眼底,狭长的街道就像一条雪白的绒毯,横贯城市东西。
      宽敞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人,身后隐有脚步声,嗒嗒嗒,熟悉的厌恶。她负着手,听身后男子嗓音直呼她的名字,“叶弦歌。”
      她充耳不闻,看脚下车流滚滚。
      “怎么?不想见我?可这件东西,你不看可要后悔哦!”他狞笑,“啪”一声把东西扔在桌上。
      她侧脸,冷冷瞥了一眼,“你想怎么样?”
      他的气息逼近她的四周,她肩上一沉,是他的手按在她肩上,鼻息撩娆她耳畔的丝发,僭越的无礼。絮絮话语与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谈条件,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
      听完一席话,她哼声一笑,转过头看他,两人鼻尖的距离近在咫尺,暧昧得留出无限遐想,“你觉得我会答应?”她毫不期待他的回答,一扭身,脊背一弯,随后便是“乓”声巨响。她昂着头,拍手拂去掌心的污尘,两手插进宽松的西装裤袋,斜睨轻视着被摔得七扭八歪的轻薄男人,不怒自威:“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她高尖的鞋跟在木地板上磨出滋滋厉响,像霍霍磨刀声,他完全可以想象她绝对敢、也极有可能会将那支近十公分的鞋跟踩在他身上,直到磕出血来。他忘了,她会柔道,水平不低。
      可他不知道,他赢了,纵使被她的强势践踏在地,灰溜溜的离开,他仍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 *****

      歌尽曲终,再仰头时已是月落星稀,她一个人拽着一群步履蹒跚的醉人,再将他们一个个送上出租车,看他们因为酒精而疯狂,哭哭笑笑。
      当她面临进退两难的境地时,她也曾想哭。可人就是这样,越觉得自己熬不下去,就越尝不到咸泪的滋味。哭,是为了获得安慰。而即使哭,获得了安慰,也无法改变什么的时候,眼泪就变得弥足珍贵。
      晚风清凉,城市灯红酒绿,过往行人看见她独自一人扶着消防栓干呕,也视若无睹。今晚,她一个人单挑十余人,完胜。可正如有一个人说过,叶弦歌就是一个天生的演员,纵使下一秒兵败如山倒,她也会扬着胜利的旗帜坚持到真相揭穿的刹那。不服输,不示弱,在昔日的旧圈子里,她早已学会了面不改色。
      回到家门楼下时,楼洞里一片漆黑,前后左右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她扶着墙摸索走到电梯前,橘色指示灯亮了起来,成为这片混黑中唯一的光源。她眯着眼,抓瞎似的翻索钥匙,指间一松,金属的冰凉从她指缝中滑落,叮铃一声脆响,掉在地上。
      她跺脚,声控灯不亮,四周依旧黯黑不见五指。再跺,脚一软,酒精的作用令她脚步一跨,险些趔蹶跪在地上。
      黑暗中,她似乎听见一声叹息,轻轻地,仿若晨风拂过垂柳的飘逸。有人比她更快拾起跌落的钥匙,强而有力的臂膀将她揽在怀里,靠在那个人的胸膛,缎制衣料光滑如丝。她合眼,脱口而出:“缓羽……”
      “叮。”电梯门开,门缝中露出千缕白炽灯光,眼前瞬时亮如白昼。岑缓羽西装革履,未系领带,风尘仆仆,掩不住眉眼间的疲倦。低头看怀里的她,他有些无奈,“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这么多酒……”
      她笑,抿着嘴,弯出甜甜的弧形。
      弦歌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到家,只知道岑缓羽又看到她最狼狈的一面,流泪、醉酒,她的示弱,偏巧总让这个发小看了去。所以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肆无忌惮的互损,不计形象。
      家中的沙发松软,她靠着椅垫,眼皮沉沉的耷拉着,似睡非睡。
      岑缓羽就坐在她一旁的沙发上,脱下外套,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衬衫,在领口处有低调的暗花设计,不落痕迹的华丽,极适合他的不羁风格。
      “弦歌,”他叫她的名字,知道她没睡着,“为什么辞职了?”
      “……”她手肘弯曲搭在额间,从他的角度,看不清她究竟是闭眼还是睁眼,只听她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久久才答,“我成了秦筝的经纪人,就在昨天……”她手肘一翻,五指并拢捂着眼,嘴唇张了张,话未言尽。他颇有默契的保持安静,听她续言:“缓羽,我怕。”
      他深呼吸,身体前倾,就在她身边。“怕什么,有我呢。”
      她咯咯轻笑,皓齿如贝,回他的话,“岑缓羽,别把你哄女孩子那套拿来忽悠我。”
      “干嘛非把自己撇离女性行列?”他反驳,呵笑两声。这样的互相挤兑似乎是他们相处的定式,非要温情,反而别扭。
      她的手一暖,是他的指尖触及他的掌心,像一寸火苗,将温暖扩散到整只手。手中多了一件软绵绵的器物,她睁眼看,原来是日本寺庙中的护符,毛笔墨迹在镶金线鸾色布袋上写着“御守”。
      “拿着,”他双手裹拳,将她的手笼在两掌心,“寺庙里求来的护符,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那个主持说得挺玄乎的,但愿它漂洋过海来到中国,不会水土不服。”
      她愣了愣,想了半天迸出一句话,“这是保佑什么的?”
      “还分这个?我不知道……”他摸摸脑袋,表现得相当无辜。
      “该不会是爱情御守吧……?”她额边隐有黑线垂落。
      “……难说……”
      “………………岑缓羽,你无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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