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筝缓弦歌

作者:唐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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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28-29


      Part 28

      她睡着时的模样很好看,白瓷似的净瑕肌肤陷在鲜艳的粉色沙发中,睫毛微微翘着,沁墨似的描在瓷上,像水墨瓷器,幽游出水色涟漪,素雅美丽。她刻意烫了卷发,未显成熟,反而如洋娃娃般拥有海藻般浓密的妩媚。她惯于伪装的黑框眼镜就放在一旁,平光镜片,镜里镜外的世界如出一辙。记得他初回国时,在机场第一眼看见她,便是嘲笑她老气的镜框。
      那时的她年纪轻轻,已是大明星蒋文的经纪人,一群年纪比她还大两岁的艺人见到她,都恭恭敬敬的喊她“弦歌姐”。她掩在黑框眼镜下的真实年龄,就这样被人误解。
      如今,她渐渐褪去稚嫩,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女性的优雅,如兰花绽放,瞩目却不张扬。满街小孩却受席卷全国的选秀大赛影响,都戴起了各式各样的黑框眼镜,她如此打扮,反而显得与他们年纪相当,越扮越年轻了。
      岑缓羽靠在阳台的铁栏旁,面朝房内,隔着玻璃门静静注视着侧卧在沙发上的她。雪茄星火静燃,在他口中吞云吐雾,吐出的烟雾撩娆身畔,伴着异样的烟草香。他在电梯前扶着她时,她第一反应便叫出他的名字。特殊的雪茄香,挥之不去。
      缓羽。
      这两个字从她唇间张合吐出时,“羽”字略轻,尾音上扬,仿若一朵垂蕾待放的花骨朵,在她的气息间瞬息开放,惊艳舒展。除了她,鲜少有人直呼他的名字。偏偏,她又是唯一将这两个字念得如轻歌曼舞般妖娆的人。
      她的手机在屋内响起,《A thousand miles》的钢琴前奏流畅得不可思议,Vanessa•Carlton将这首曲子演绎到了极致,古典和流行完美融合。他去英国探望她时,曾经过一家乐器店,两人玩兴渐起,钢琴斗牛时弹的就是这首曲子,吸引了不少途径的路人驻步观看。钢琴,是他们小时候共同的功课,两人并排坐在宽大的琴椅上,耐着性子听钢琴老师一遍遍示范、讲解。后来两人再谈起这件事,都不免啧啧佩服父母的狡猾心计,将两个好斗的孩子放在一块儿,这琴,不可能学不好。
      “喂,哪位?”他按下通话键,话筒内人声吵杂,偏偏听不到对方说话。“喂?哪位?”他再问了一次,通话瞬时结束。他翻出通话记录看了一眼,号码有点眼熟,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低头看腕上的IWC机械表,凌晨2:15分,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不是恶作剧,便该是熟人。
      他想了想,再次拨通那个号码打过去,电话接通,那边仍是无声。他咳了两声,解释道,“喂?哪位找叶弦歌?她睡着了,如果有什么急事,明早再打过来吧。”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见对方仍无反应,这才礼貌的挂断电话。
      “缓羽……”她被手机铃声吵醒,迷糊的揉眼,两手枕在脸下,侧卧着望着他,淡淡一笑,眼神因未睡醒,带着七分迷离,“你还没走啊?”
      “唔……”他含糊答应,有些尴尬,“这就走了。”
      她笑得更开心,把靠枕垫高几分,揶揄他,“别忘了,我的接风宴……什么湘菜、川菜、粤菜、北京烤鸭、蒙古烤羊,我全要吃个遍。”
      “少来,你根本不吃辣,前两样省了。”他摇头,推开玻璃门走进屋,在她身侧蹲下,与她的距离不过咫尺,他唤她,手指撩起含在她唇间的发丝,顿了顿,“弦歌,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他的手还停留在她鬓间,烫得像个小火炉,沸腾她脸颊的温度,绯红如春意盎然时点缀枝头的桃花。她瞪直眼睛看着他,一脸错愕,对他过分亲昵的动作也全无抵抗,好半天才合起因惊讶微张的樱唇,翻了个身,裹着薄毯,抛下两个字:“睡觉。”
      她完全没把他的话当真,双肩微颤,甚至有点笑岔气的感觉,过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来,看他仍在沙发旁蹲着,索性撑起半个身子,一本正经的跟他急,“岑缓羽,我告诉你,别把你哄女孩子那套拿来忽悠我,到时本小姐不高兴,在你的乱花丛上放一把火,你那些莺莺燕燕可全都飞了!”说话时,她仍掩着嘴强压着自己的笑意,不是生气,只觉得好笑,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掉进岑缓羽的圈套,日后至少被他嘲笑半年。
      岑缓羽也愣了,她的反应出乎意料,不是拒绝,却比拒绝还窘。他板起脸,再次重申:“叶弦歌,你非要把自己撇离女人行列吗?”
      “少来,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女人了?跟我一起学柔道时,我一点没看出你有一分怜香惜玉的心来!”她猛的挽起衣袖,指着某处,反瞪他,“当时多大一块淤青啊,我可一直记着呢!”
      “我那是帮助你进步……”他撇嘴,狡辩道。
      “下次也让我帮你进步,把你摔出这么大一块淤青来?”她翻了个白眼,重新背对着他躺下,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他,“我睡了。”
      岑缓羽哭笑不得,就差仰天长啸,“唉,我岑缓羽终于尝到被女人拒绝的滋味了……”
      她扭头,嘴角抽搐,满头黑线,手一抬,指着门,“快走,我要吐了。”

      Part 29

      玩笑终归是玩笑。第二天清醒时,弦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岑缓羽打电话。话筒内,他吐字就像粘在一起的米粒,模糊不清,再问起他昨晚上过他的话,他像全忘了,她试探他几次,他都装聋作哑,反复追问:“我说什么了?”
      她玩心大起,索性吓唬他,“你说要和我结婚,以后再也不出去鬼混了!”
      “不可能!”噗通一声闷响,像是他从床上跳起来的声音,他在那头撕心裂肺的鬼嚎,“绝对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娶弟弟当老婆?!”
      “谁是你弟弟……?”这回轮到弦歌傻眼,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一个劲的威胁他,“岑缓羽,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岑缓羽常游百花丛,从来都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花瓣。叶弦歌,你甭想趁我没睡醒,就拿终身大事诓我!”他说得认真,看架势就差跳上他那辆迈巴赫直冲过来。
      “那你说要我做你的女朋友呢?”
      “男朋友吧?你是女人吗?”他痞笑,毫不认账。
      到底是玩笑。弦歌愈发庆幸昨晚狠狠将他打回原形,于是也不再与他说笑,三言两语道谢,“缓羽,昨晚谢谢你送我回家。”
      “好说。”他也恢复正经口气,想了想,回道,“刚才的玩笑话别在意啊,我开玩笑的。”
      “我没这么小气。”她点头,好不容易平心静气下来,又听他话锋一转,呵呵直笑:
      “其实不能说你不是女人,应该说是拥有女人外表的男人……骨子里的男人啊!”说罢,哈哈大笑,只差没将她的耳膜震破。
      “岑缓羽!!”她气得吐血,门铃响时,看都没看,冲过去一把就将门拉开,这头还在电话里恼他,“岑缓羽,你等着,下次柔道场上见高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她猛然切断通话,对着手机咬牙切齿,忽而自嘲一笑,只觉有岑缓羽没事给她添乱,昨晚还抑郁的心情,到今早早已随风淡去,再想不起来了。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门外,低沉带着小颤音的嗓音冷不丁响起,像一声炸雷,在她两耳间轰鸣,耳膜嗡嗡作响。
      下一秒,他像失控似的猛地钳制住她的双臂,将她按在墙上,咖啡色的深瞳就在她眼前,眼眶内布着鲜红的血丝。紫罗兰香水味在空气中逸散,一分、两分,似能将周围浮浮动的气息一点点冻结成冰。亚麻色的碎发垂在他眼皮上方,尽显颓唐,与他平日衣冠楚楚的模样有些不同。
      她两臂弯曲平举,被他扣在墙上,动弹不得。墙体飕凉的寒意渗入她背脊,沿着脊尾攀至后劲。她试着挣扎了一下,却被他以更重的力道按压在墙上。她无奈抬眼,直直盯着他,闷声不语。
      “昨晚你上哪儿去了?”他逼问,每一个字都从牙缝中迸出,挤进她的耳膜,“身为经纪人,居然不管手下艺人的通告安排?叶弦歌,我不知道你变得这么没有责任心了。”
      “什么通告?”她有点懵,登时气短,瞪大眼睛有一丝错愕,亦有一丝惭愧。“我不知道……昨天刚递上辞职信,晚上和同事吃散伙饭,什么通告?没有耽误吧?”
      “现在问,是不是太晚了?”他哼声,手上的力道松懈两分。
      她皱眉,对自己的失职有点懊恼,解释道:“抱歉,昨晚喝多了……”
      她的手腕一紧,秦筝刚松懈两分的力道又增加四分,逼近她时,还能闻到她吐息时清凉的薄荷牙膏味,他咬牙,一字一顿冷冷追问:“喝多了?和谁?”
      她不答,不躲不闪迎视他探究的目光,眉毛高挑,反问,“这算什么?谁教你可以对经纪人这样无礼?”她的茶色瞳眸半眯合,掠过清晰的不悦。
      秒针滴答声记录着分分秒秒,仿若滴在冰上的水滴,声声融出寒意。
      门外传来钥匙碰撞和蹒跚挪步声,依稀有人在说话,“谁家的门都不关……”“关”字乍然停顿,弦歌侧脸望去,门外是住在隔壁的一对老夫妇,头发花白,看着二人目瞪口呆。
      秦筝本能扭过头回避,埋首在弦歌肩旁,发丝不经意的撩过弦歌的修颈柔肤,阵阵瘙痒,惹她止不住的笑。
      门外老人哪里想到一大早就看到这般“香艳”的场面,登时面红耳赤,相对无语。还是老太太反应快,暗里扯了扯老头的衣袖,一个劲冲弦歌笑,“年轻人,有活力,真好。小丫头,关好门啊,惹小偷上门可就乐极生悲了。”
      弦歌一怔,知道他们误会了,也只能傻傻点头回应:“哎,知道了,谢谢。”
      两位老人背过身去一边打开自家房门,一边还在小声嘀咕:“哎呀呀,年轻人不得了啦……”
      “你年轻时还没这么浪漫呢……”老太太瞪了老头子一眼,低声抱怨,两人开门入屋,“砰”一声门响,结束了尴尬,似乎也结束了秦筝与弦歌之间的冷战。
      弦歌实在忍不住,伸长腿勾着门,重重一踹,远距离将门关上,随即哈哈大笑,全身颤抖,几乎埋进秦筝的肩上,几次要挣脱他的禁锢。“还不放手?”她强忍着笑,眼眉弯弯如月,那笑,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他像触电般猛地后退两步,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整了整衣领,蹙眉啧声,“有这么好笑吗?”
      “你有本事刚才别躲啊,”她直戳他的软肋,“你这张脸,到哪儿都有人认识,刚才那种场面,如果让无事生非的人看到,不知又要炒出什么新闻了。还有,谁教你对经纪人这样的?”她极度不满,两只手腕上隐有暗红淤迹,恨恨恼道,“刚才就应该一肩把你摔在地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秦筝看她越说越有气,当即打断她,质问:“昨晚拍广告,你为什么没来?经纪人,你就这样当经纪人的吗?”
      她愣了愣,眨眨眼睛,一下两下,颇为无辜的答他:“我差点忘了,你什么时候把你的通告安排告诉我了?”
      “……”的确,他没说,“总之,”他慢悠悠的拖长尾音,“以后我到哪儿,你到哪儿,但凡我出席的场合,你都不能缺席。”
      条件合理,可以答应。她点头,温驯的应声:“知道了。”
      有一刹那,他仿若错觉,看到了多年前病恹恹的叶弦歌,温顺、乖巧、任人摆布,像一只小猫偎依在他肩上。
      狐狸一样的女人,谁说她不是呢?至今,他仍看不清她众多表情中,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叶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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