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之冕[星际]

　　这首歌节奏很快，曲调奇异，乍听和《废都》有几分相似，但其中又带了几许俏皮。比起《废都》的低沉，《星空》的调子偏于上扬。

　　但索菲的歌曲，无论是哪种风格，其中总掺杂着淡淡的悲伤。这种悲伤并不明显，隐于歌曲温暖治愈的表面之下，不易察觉。她的歌总是将多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编织出繁复的图景，这也是其魅力所在。

　　快乐的时光易逝。不知不觉中两个小时过去，演唱会接近尾声。最终曲目《Ring》调子温柔可爱，只不过那淡淡的悲伤始终挥之不去。

　　曲毕，索菲对着所有观众深深鞠了一躬。

　　“今天的演唱会，还有最后一个环节。”她直起身体，平静地扫视观众席：“我会随机抽取一位观众，让他上台告诉我一个灵感。可以是一个词语，也可以是一句话。我的下一首歌曲，将根据这个灵感来创作。”

　　她这句话直接在观众席间引起一阵激荡。莉莉丝脑筋飞快转动，半晌，她问薇利亚：“你觉得，‘城堡’怎么样？”

　　这次，又是没等到薇利亚答话，维克多便问道：“为什么是城堡？”

　　莉莉丝：“我希望她尝试一下童话风格。”

　　“是吗？”维克多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提起城堡，我只能想到宫廷丑闻。”

　　薇利亚默默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极端缺乏生活常识，但想法倒是蛮清奇的。

　　场馆中射灯的光圈开始在观众席上快速流动，当光圈扫过莉莉丝时，她明显激动得快要晕过去了。

　　莉莉丝：“我要上电视了！”

　　薇利亚：“冷静点。”

　　当射灯光圈最终停驻在某个人身上时，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后排的人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前排则纷纷回头。

　　薇利亚抬起手遮挡着眼睛，这光线强烈到令她视物不清，但她还是能感觉得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片刻后，她适应了强光，放下手臂，看向台上的索菲。

　　两人目光相撞，索菲似乎呆住了，盯着她看了很久。薇利亚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目前受惊吓最大的人应该是她自己才对。对索菲而言，她只不过是数千普通观众中的一员罢了。

　　索菲很快恢复了镇定，略微笑了一下，道：“请上台吧。”

　　——

　　晚上九点，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布兰登·威尔士推开了莫斯科酒吧的大门。

　　这家酒吧只开到夜里十一点，氛围安静闲适，播放的背景音乐也都是古典爵士乐和蓝调一类，适合想要放松心情的客人。

　　他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坐下。魏绅走了过来：“喝点什么？”

　　“白俄罗斯。”他转头看了看四周：“薇利亚不会忽然回来吧？”

　　“放心，她去看演唱会了，十一点之后才能回来。”魏绅拿起一枚玻璃杯。

　　布兰登的目光停留在吧台后侧的电视上，画面刚好是索菲春季演唱会的实况转播。

　　“就是这场？”他问。

　　“是啊。”魏绅往杯中放入冰块和伏特加，再加入适量的咖啡糖浆，“还说要给我录视频，到现在都不理我一下，我还不如看电视呢。”

　　“估计是忘了。”

　　往杯中浇上奶油，用吧匙搅拌均匀——魏绅托起杯子对着灯光看了看，将这杯酒推到布兰登面前。

　　“薇利亚调酒的天赋在我之上。”他说道，“下次让她来给你调吧？”

　　“下次？”布兰登端起酒杯轻抿一口，从杯沿上方瞥他一眼：“那我不来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倔？”魏绅气道。

　　布兰登安安静静喝自己的酒，也不搭理他。他只得又做起了擦杯子的活计。

　　全息电视并没有放出声音，布兰登对播放的内容也兴趣缺缺。可过了一会儿，他却突然抬起头，盯着电视影像，露出诧异的神色。

　　魏绅顺着他的目光回头一看，只见画面已切至观众席。聚光灯打在某个人身上，镜头拉近之后他才看清，这人正是薇利亚。

　　他呆住了：“什么情况？”

　　“大概是某种随机选人的环节。”布兰登的话音有些冷。

　　魏绅看了他一眼：“你干嘛这副表情？”

　　“这未必是巧合。”他说。

　　薇利亚已经站了起来，经过通道向台前走去。镜头拉得足够近，现在，全息电视前的所有观众都能看清她的长相。

　　布兰登有种预感，他最担心的事情似乎就要发生了。

　　——

　　薇利亚走到舞台上，站在离索菲不远的地方。

　　突然登台，被几千人——不，加上电视前的观众，大概是几亿人……突然被这么多人注视，果然还是有点令人不习惯。

　　索菲凝视她片刻，笑了笑：“对不起，但是……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薇利亚对着话筒说。

　　“你，”她道：“长得好像维多利亚。”

　　几公里之外的莫斯科酒吧，布兰登一不小心碰倒了他的玻璃杯。白色液体在吧台上流淌，杯子滚落在地，“咔嚓”一声碎掉了。

　　魏绅惊讶地看着他。

　　布兰登并未察觉自己碰洒了什么东西。他只是盯着电视中的影像，神魂好似已不在这具身体里了。

　　——

　　“维多利亚？”

　　“你不知道维多利亚吗？”索菲说，“这倒也不奇怪，现在还记得她的人很少。”

　　“她是什么人？”

　　“机器人学家，战时军部‘纯白之冕’所属的技术军官。”她说道，“她常驻的那艘星舰，名叫‘西伯利亚号’。”

　　“西伯利亚？”薇利亚想了想。这是地球欧亚大陆上的一片广阔土地，纬度偏高且多为内陆，其中不乏终年苦寒之地。如今知晓这个地名的人已经不多，她恰好知道，或许只是因为这属于历史系的专业知识。

　　这时，台下观众席上的维克多不小心又折弯了一根荧光棒，他望着渐渐亮起来的白色荧光，略微皱了皱眉。

　　“你长得和她真的很像。”索菲道。

　　“那她现在在哪儿？”

　　“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薇利亚还想追问，却忽然发现台下的观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她们似乎离题太远了。

　　“请原谅我的失礼。”索菲稍微鞠了一躬，“我对维多利亚很感兴趣，见到你就忍不住说了这些。现在，请告诉我你想到的灵感吧。”

　　薇利亚差一点把灵感的事情抛到脑后了。有那么一瞬她很想摆烂，不然就用莉莉丝所说的“城堡”？

　　“不用紧张，凭直觉就好。”索菲说。

　　直觉？

　　薇利亚总觉得她意有所指，不如就遂她的愿好了。况且，时常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那片冰天雪地，很可能就是西伯利亚地区的某一处。

　　“好吧，那我的灵感就是……”她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顿道：“西伯利亚。”

　　——

　　“西伯利亚是什么？”魏绅问。

　　“连你也不知道吗？”布兰登说话时的口气像在叹息，“是地球上北亚的一片土地。”

　　“我向来对这种知识一窍不通。”

　　他已经将洒在吧台上的酒液清理干净，玻璃杯的碎片也被收拾了起来。布兰登似乎才回过神来：“抱歉。”

　　“没关系，你不要紧吧？”

　　布兰登半晌没答话。演唱会正式结束了，全息电视正在自动回放中。

　　但是，他心中不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我去一趟港湾体育馆。”他说。

　　魏绅背对着吧台，本想给他挑一个新的玻璃杯。等他听到话音回头，只看见酒吧缓缓合上的大门，布兰登早已像一阵风似的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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